第二十四章

她在哭，她用那雙纖細卻充滿只足夠支撐她力道的柔荑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她不由自主地垂下頭不想讓他看她的臉，雖然她沒有在哽噎，但她的身軀卻強忍著哭泣而劇烈發顫，他甚至還聽得見她的淚水滴落在布料的聲音，那全是她為了維護自己尊嚴的最後堅持。

「茉莉，抬頭看著我，你抬頭看著我，照我說的做，乖。」他知道她在失控，也無法面對眼前一切，所以他柔著嗓音對她這麼說。

他沒有強迫她抬頭，他只是在等她，他知道她不會讓他失望。

然後果不其然，就在他伸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背，企圖撫去凌虐著她的顫抖與驚懼時，她抬起頭來，用那雙仍沾著淚花的美麗雙眸，充滿哀愁地盯瞧著他。

「相信我，我不會用那種眼神看你，更不會用那種方式對待你，真的。」他用輕柔的言語安撫著她，大手更是撫上她被淚水肆虐的臉頰，為她拭去淚水，溫柔撫摸，「如果你無法相信，那麼我問你，我幹嘛要那樣對待我所愛的女人，我有那麼做的必要嗎？」

「你愛的女人，你……你愛我？」佟茉莉傻傻重複著他的話，臉上閃過除了難過以外的疑惑與不知所措。

「我要是不愛你，為什麼會把這麼多心思花在你身上，我要是不愛你，又怎會說想要我跟你的孩子？我又不是那種喜歡到處留種的有錢人渣，在這個世界上有幾個男人會想要自己不喜歡的女人為他生孩子？」這個傻瓜，大傻瓜。

雖然他也是個沒比她好上多少的傻瓜，但是她這個傻瓜一直把話悶在心裡，為了親人不停勞碌奔波。

她還是她，是最初他所認識的那個她，從未改變。

而他這個傻瓜，在得知所有事情之後開心得彷彿像是個傻子。

「我不知道、不知道……」不對，她知道他愛她，可是她認為，從一開始他就不該愛她，但她仍是……愛上了他。

「你不可以不知道。」厲傲陽捧住她的臉，一下一下地親吻著，「不過你不知道的還多著，等之後我們再一一清算，現在，我還有一件事要問你，今天還有一個電話打來找你，說是債務的餘款，是讓你還錢，你告訴我，你是欠誰債務？」

「你、你說什麼？」連追債的都打電話過來了？

佟茉莉一時怔忡著發獃，不知該如何是好。

剛才有那麼一瞬間，她被他說服了，可是即使她願意對他坦誠奶奶的事，卻不代表她願意向他傾吐爸爸的事。

那樣的事，不管換作誰，都無法輕易說出口。

「你走開，我、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我要去看奶奶，我必須要去看奶奶。」她又想逃避，對她而言，唯有逃避是現下唯一的辦法。

「你奶奶我已經讓人幫忙打點好了，她治療所需要用的費用我也已經繳給醫院了，你不需要擔心。茉莉，你別想著離開，你知道，我們最需要的就是好好談談，談談關於你的所有事。」

「你想跟我談，你想知道我的事，然後呢？你想怎麼樣？徹徹底底地同情我嗎？」

以前爸爸剛欠債的那陣子，她們家整天被人指指點點，後來媽媽跟別的男人跑了，她在學校、在外面也被人同情，遭到無數的議論紛紛。

她很脆弱，在她家人和爸爸欠下巨額債款這種事上，她隨時都有可能崩潰。

她不是故意想要變成那種令他討厭的女人，可是她真的毫無辦法。

「我再說一遍，我沒有想要同情你，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在一起，以後會結婚，會一起養育孩子，也會一起去許許多多的地方，做很多不一樣的事，所以你認為在一起的兩個人不應該對對方了解清楚，而是其中一方千方百計的隱瞞，就這樣度過一生？」

佟茉莉直接無言。

厲傲陽好似也不是要得到她的回應，瞧見她沉默，他繼續說道：「你可以什麼都不說，我可以直接請人幫忙去調査，真的，但是我希望是由你親口告訴我。」

「那是我爸，在我還小的時候，他公司經營不善倒閉了，欠下了大筆債款，他受不了打擊跳樓自殺。我媽媽因為承受不了周遭的人和親朋好友的指指點點，跟男人遠走高飛，這些年來，我跟奶奶一直辛苦為爸爸還債。」

她閉著眸，把話說出來，事到如今，她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很諷刺是吧？在知道了我的事，知道了我是個欠了那麼多錢的女人，你還會說我是你所愛的女人嗎？你多少都會想要對我敬而遠之吧？」

「茉莉。」厲傲陽重重嘆出一口氣，「你為什麼不願意相信我？你爸的債我輕易便能為你解決。」

「你要我相信你不會同情，不會像你媽那樣看我是嗎？還有我不需要你解決，我討厭欠你人情，所以當初才會同意跟你交易。」

看來他媽一時失控的瘋狂行為，真的給了她很大打擊。

不過，好吧，誰讓他偏偏喜歡上她呃？

「我記得說愛你，想要跟你在一起過一輩子的人是我而不是我媽，再來……」他打開抽屜，翻找幾下，取出那張所謂的契約，「如果這張玩意是你從醒來開始便一直在拒絕我的借口之一，好吧……」

話不多說，他動手就撕，直接把那紙契約在她面前徒手撕個稀巴爛，然後隨手一扔，讓它瀟瀟洒灑地飄落滿地。

「你……」佟茉莉直接看得目瞪口呆。

「親愛的，這樣可以了嗎？這麼做，你就可以放心依賴我，愛我了吧？」

「我……」怎麼辦？她被他說服了，徹底被他說服，就算不用手去摸，她也知道她的耳根子是軟的，但她不想理他，她只是……有點害羞，她轉身就想下床走人。

可是她的人還沒離開那張床，便又被他拉回去，拉進他懷裡。

「我說過了，我對你沒有同情，你是我的女人，我在這個世上、這輩子，最愛的那一個。之前那樣對待你，我感到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把我們之間的事弄得一團糟，非要用一張契約聯繫起來。當初我只是氣過頭了，只是我希望你明白，無論如何，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對你的感情，從最初到現在就從未變過，以後也不可能改變。」

「你說這種話從來都不會害臊嗎？」她很懷疑他到底哪來那種勇氣，從最初開始就十分懷疑。

「我追求我喜歡的女人，說些她愛聽的甜言蜜語，我為何要害臊？對了，忘了跟你說，雖然我撕了契約，但是相信我，我們馬上就會有另一層關係。當然，是夫妻關係。」

真、真是不知羞恥！

不過她也毫不知羞，但為了掩飾臉上遍布的紅潮，她再次把臉埋進他懷裡。

「你把話說得這麼滿，忘了你媽有多討厭我，多反對我們在一起嗎？」對，就算她妥協，還有他媽的存在，她提醒他別忘了這個艱巨的難題。

「那有什麼難的？」太好了，他就怕她忘了這件事，既然她提起，他借題發揮，直接把她壓在床上，「像我之前說的，只要你懷了我的孩子，就算我媽不同意也得同意。」

「啊……你、你是想……」她懂他的意思。

既然事情發展至此，既然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從他身旁逃離，那就……只好幫他生孩子了。

只是，這一次，他們之間，一定會比之前還要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