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四章 王宮裡的陣營
「嗯,對,是公主。」秦紫蔻想到了什麼,「我姓秦,又是國王的女兒,當然是公主。將來,等我到了秦皊櫻的年紀,要是有誰看煦揚不順眼,或者有誰對煦揚有功,都可以把我送出去,我是公主嘛,收下我的人得多有面子啊。」
季秉仁笑了笑,沒有搭腔。
秦紫蔻吃完果子,隨手扔了果核:「蟬息,你想不想聽個秘密?」
「殿下,既然是秘密,就不要說了吧。」季秉仁拿不準秦紫蔻會說出什麼來。
秦紫蔻不理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蟬息。
蟬息聳聳肩:「你的秘密,你願意告訴我,我就聽著,也會幫你保密。」
「殿下……」季秉仁還要阻止。
「閉嘴!」秦紫蔻的態度非常不好,「既然承認我是公主,那我要幹什麼,你管得著嗎?」
季秉仁微微躬身:「殿下的秘密如果牽涉到陛下或煦揚國,我就能管。」
這話讓秦紫蔻冷靜下來,態度也有所緩和:「放心,不是什麼國家機密,其實,連秘密都算不上——人人都知道,只是不說。」
季秉仁不言語了,也許在猜測究竟是什麼事。
秦紫蔻拉蟬息蹲下,湊到他耳邊,以誰都聽得到的「耳語」道:「我媽媽已經死了,是被王后殺了的。」
「殿下的母親是自縊身亡,秦杉大人當時在場。」季秉仁真恨不能堵上秦紫蔻的嘴。
「不就是王後下的令,秦杉動的手,再把她掛起來的嗎?」秦紫蔻彷彿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季秉仁有些惱了:「殿下平日里總是混跡於市井之中,聽到的都是些無憑無據的流言,是居心叵測的人編來給王室抹黑的,不能聽信。」
「不是我聽來的,這些,是我看到的。」秦紫蔻平靜得嚇人,「你只顧著擋住煌哥哥,轉移他的注意力,不讓他看到,完全沒想到我會醒過來吧?」
季秉仁確實頗感意外。
秦紫蔻轉迴向蟬息道:「媽媽在掙扎,把房門踢開了,我什麼都看到了,而且,一直沒有忘記。」
蟬息看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季秉仁開口了:「王後殿下是萬不得已,當時……」
「是,我懂。」秦紫蔻揮揮手打斷他,「我平日里總是混跡於市井之中,見過不少悍婦殺人的。窮人家,無非是被丈夫打得狠了,感覺走投無路;富貴人家嘛,為財,為權,那與丈夫鬼混的女人和她的野種,都碎屍萬段了才好。」
「進宮以來,王後殿下並沒有虧待過殿下你。」季秉仁在為子書懷嫻鳴不平。
「她當然不會虧待我,把我餓得面黃肌肉的,誰要啊?」秦紫蔻依舊淡然,「她只有一個女兒,不想送出去受苦,接我進宮,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場。季大人,這是王后親口說的,你也在場,不會不記得了吧?」
這些話句句屬實,季秉仁無言以對。
「你們只當我小,還什麼都不懂,可這些事啊,一樁樁,一件件,全都刻在我腦子裡。」此時此刻的秦紫蔻,完全不像一個才十歲的孩子,「我是一個被稱為『公主』的物件,是你們準備著去討好別人用的,叫我一聲『殿下』,真委屈你們了。」
說完,掉頭就走。
季秉仁愣在當場,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半晌,蟬息清了清嗓子:「季大人,我們也該走了。」
季秉仁回過神,很是尷尬:「蟬息大人,你看這……小公主被慣壞了,什麼都敢胡說。」
蟬息笑笑,貌似理解:「還是個孩子,不明白事理,等再大些就好了。」
季秉仁連聲稱「是」。
「別送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我認識路。」蟬息自然而然地拉起了沐晴的手。
季秉仁如釋重負,寒暄兩句,也就告辭離開了。
聽聞了如此慘事的沐晴還沉浸在震驚之中,壓根沒在意蟬息的動作。
「快走吧。」蟬息拉了她一下,「秦紫蔻剛才說了,回去晚了,要被關在外面的。」
「你說王后怎麼能這樣呢?」沐晴開始討厭起子書懷嫻來。
蟬息牽著她,加快了腳步:「丈夫在外面養了個小老婆,還生了孩子,換了是你,你不生氣?」
「生氣。」沐晴老老實實地點頭,「可也不至於氣到要殺人。」
「她是王后,殺個把人不算是個事,習慣就好。」蟬息說得輕描淡寫。
沐晴想想,也對。自古以來,為了王位,父子反目手足相殘的多了,王后不過是對付了個破壞自己家庭安定和諧的民女,確實算不了什麼。
「就是可憐了秦紫蔻。」她自言自語道。
「小姑娘狠著呢,不會吃虧的。」蟬息撇撇嘴角,「搞不好將來,她還能殺了秦杉,替她母親報仇。」
提到秦杉,沐晴想到了宴席上的事:「你剛才怎麼想的?為什麼要讓他們用肉身來交換?」
蟬息不答,小跑起來:「還真說到做到,這就要鎖門了。」
沐晴轉頭,見小院的院門正在緩緩合上。
她顧不得多問,忙緊跟著跑,終於在門完全合攏之前進了院子。
蟬息卻沒有停下,急匆匆地帶著沐晴到了自己房間。
「你要幹嘛?」沐晴這時才意識到兩人一直牽著手,忙用力想要掙脫。
蟬息一言不發,鎖好房門,將沐晴往床上一推。
「你要幹嘛?」沐晴彈跳起來,下意識地抓緊領口,往房間角落裡縮。
「吃飯的時候,我把那些人又給得罪了,所以,得把你看好。」蟬息往床上一靠。
「你到底什麼意思?」沐晴的氣不打一處來,「一會說幫了他們,不至於太為難你,可以定定心心地找人;一會怎麼又把他們給得罪了?」
蟬息坐端正,拍拍自己身邊:「來,坐下說。」
「就這麼說,又不是聽不見。」沐晴怕他又動手動腳的。
「好,這麼說也行。」蟬息呵呵直笑,「確實是我疏忽了。我最後一次來的時候,秦耀還是個半大小子,秦霄和秦杉才剛剛坐上現在的位置沒多久,王宮裡的形勢,也還沒有像現在這麼複雜。」
「這麼多人想取代國王,還不複雜?」沐晴記得在往廉義門去的路上,蟬息分析得頭頭是道。
「不算特別複雜,因為那時,一個個陣營還不明顯。」蟬息若有所思。
「那現在呢?」沐晴隨口問道。
「現在啊……」蟬息皺起了眉頭,「秦霄和秦杉從小就不對付,但我上次看到他們,覺得他們的關係似乎好了些,可你再看現在,那一架打得,都恨不得殺了對方。我想那時,應該是剛當上統領和司令的兩個人,互相不清楚對方的實力,表面一團和氣,背地裡都在打探虛實,而過了這麼些年,對方几斤幾兩都了如指掌了,也就不用繼續裝客氣了。」
「那他們是各自為陣,還是和誰一夥?」沐晴想了解蟬息說的「陣營」。
蟬息想了想:「兩個人手裡都有兵,應該是各自為陣。」
「季秉仁呢?」沐晴猜測著各種排列組合,「和子書懷信?和王后?還是和其他人?」
「他和子書懷信都是王后的人。」蟬息很肯定,「還有秦耀也在這一夥里。」
「秦耀?」這人總是笑呵呵一副老好人的樣子,沐晴原以為,他是置身事外的。
蟬息點頭,居然很清楚沐晴的心思:「他可沒你想的那麼好,看上去迷迷瞪瞪的,其實也沒閑著。」
「秦煌呢?」這是沐晴最感興趣的人。
蟬息橫她一眼:「他?一直是一個人。」
「不是還有秦紫蔻嗎?」沐晴認為他們兄妹感情還是不錯的。
「秦紫蔻……不好說……」蟬息卻不這麼認為,「看起來,她是秦煌帶大的,但她的母親畢竟是秦煌的母親下令殺了的,也許秦煌是真心把她當妹妹,但她對秦煌到底怎麼樣,只有她自己知道。」
想到秦紫蔻看似天真爛漫的外表,再想到她的經歷,沐晴不免有些心酸,也覺得這小姑娘心思深沉得可怕。
「尤正則和紀勝庄嘛,你也知道了。他們這次被秦霄和秦杉一攪和,怕是要有一段時間不敢來往了。」蟬息攤攤手,「而且在王后那一夥里,這麼些個人,搞不好每個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只要其中一個動了,就會牽扯到整個局勢。」
「你的意思是,他們還都不聽王后的,不太好控制。」沐晴算是聽懂了。
「對。」蟬息不明顯地嘆口氣,「我居然把秦耀給漏了,太大意了。」
沐晴努力揣摩著蟬息的意圖:「所以你想,與其我們自己偷偷摸摸地去找,不如激他們把傀儡師送出來。」
「對啊,就是的。」蟬息笑得很開心,「而且我們自己找,都不知要找多久,時間越長,越容易節外生枝。」
「那你也不能把我給賣了啊。」沐晴非常不高興。
「我什麼都沒說,是他們自己想當然。」蟬息一臉無辜,「再說,我可比你危險多了——他們只有殺了我滅口,才能把你好好地藏起來,然後在擎正堂面前,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