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晨，聶曉薇還賴在被窩裡，尚謙就敲門叫醒了她。
「這麼早？」她揉揉惺忪的眼。
「不早了，九點。」他吻了吻她的臉頰，「我要去上班了，你自己在家小心點，六點之前我會回來。bye。」
「bye，路上小心。」她轉身準備關門。
「等等。」他擋住門，「在家好好待著，不要到處亂跑，如果想去哪兒就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知道了，羅嗦。」她吐吐小舌頭。
望著他的車子徐徐走遠，她趕緊起床，梳妝打扮一番就拎著包出門了。
她知道尚謙關心她，不讓她單獨出門是怕她在陌生的地方分不清方向。不過，到處亂逛是她的愛好，在英國，她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坐地鐵或者shuttle，可以一邊觀察周圍的景物，一邊思考。
因為這個小小的愛好，尚謙不知念叨過多少次了，可是又拿她沒辦法。
因為她的理由是：這是我的愛好，就像有人喜歡旅遊，有人喜歡飈車一樣，都是一個愛好。你不是喜歡看足球嗎？為什麼我就不能出去逛？
想到尚謙啞口無言的樣子，她忍不住偷偷地笑
雖然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城市，但是她早已在網上將地圖看了一遍，大概摸清了幾條主要道路，甚至知道哪裡有大商場，哪裡是小吃街。
先到百貨大樓逛了逛，看看衣服首飾，然後到底下的食物區吃點東西填飽肚子，又漫無目的地走到公交站，看著密密麻麻的線路交通表。
二十四路，市府廣場一三五路，北郊公園二零二路，百花渡二一八路
「百花渡？」她自言自語，「真好聽的名字。」
正好一輛二零二路公交車駛來，她主意一定，隨即踏進車門。
*****
過了將近一個小時，車子才到達目的地。聶曉薇下了車，發現好像已經到了郊區，放眼望去，是一大片翠綠的樹林，周圍人煙稀少，只有少數幾棟房子點綴其間。
無疑，這個地方令她渾身舒暢。
今天是她來中國的第三天。前兩天，都是由尚謙陪著在市區內遊玩，滿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讓她有些望而生畏。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安靜又美麗的地方，她是一定不會錯過的。
走走停停，停停看看，時間一晃而過。抬手看看腕上的手錶，居然已經快六點了！她趕緊按原路返回到公交站牌下。
直到過了半個小時，仍然沒有一輛公交車駛來，甚至一輛taxi都沒有。因為剛來中國，手機還沒來得及辦，因此，她只得走向最近的一戶人家求助。
「小姐，這一路公交車是六點鐘就下班了，而且這裡太遠，很少有的士會來。」坐在屋外的婆婆操著生硬的普通話告訴她。
「您這兒有電話打嗎？」
「那邊商店有。」婆婆指了指旁邊。
她趕緊走到小賣部打了電話回去。
「你去哪兒了！」尚謙焦急的聲音傳來。
「我找不到回來的車了。」她小聲道。
「你在哪兒？」
「百花渡。」
「那是什麼地方？」
「我也不知道。」
「mygod，Itoldyou——」
「Iknow，sorry，」她趕緊道歉，「Iamsosorry！我不該到處亂跑。你現在能不能來接我？我在百花渡的二零二公交車站牌下。」
「我馬上就過來！」
放下電話，她不禁做了個鬼臉。完了，回去又要被他念叨了。
*****
從孤兒院出來時，天色已經有些發暗。黎睿煬再次回頭望向空蕩蕩的大院子，似乎在尋找什麼。
什麼都沒有。
他自嘲地一笑。還要找什麼？還能找到什麼？一切早已經物非，人非，院子還是那個院子，鞦韆卻已被挪走，再也看不到當初的燦爛笑容。
不再回頭，直接走向車子，發動引擎快速離開
路邊一抹纖細的影子一閃而過。他不禁放慢速度，然後，停下車換到倒車檔，將車倒了回去。
一瞬間，他以為自己還在夢境里
聶曉薇望著眼前的高大男人，微微一怔。
天色已暗，路上行人稀少，面對一個慢慢走近的陌生男人，大多數人都會感到有些恐懼，何況只是孤身一人的弱女子？
她筆直地站著，毫不畏懼地迎向他的目光。直覺，讓她沒有一丁點兒害怕。
這個男人看她的眼神，彷彿在看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有太多驚愕、狂喜還有痛苦、掙扎甚至有濃烈得令她看不懂的愛意
「葉影？」他呢喃，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像是害怕驚醒一個美妙的夢。
「對不起這位先生，我認識你嗎？」
清朗悅耳的聲音將他從夢境中猛力拉出。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黎睿煬立即恢復平靜。
眼前的女子不可能是她。
藏在他心底的那個小女人，有著清冷的眸子，眼底是淡淡的憂傷，飄渺得如同一縷輕煙。而站在面前的女子，儘管有著與她非常相似的面孔，那份氣質卻截然不同，眉宇之間儘是屬於時尚女子的嬌俏和聰慧。
「沒關係。」聶曉薇回個笑臉。
他的心臟彷彿漏拍了一下。
同樣燦爛得令陽光都失色的笑容。
「你在等車？如果不介意，我很樂意送你一程。」他輕聲道。
「謝謝，等會兒有人來接我。」
他沉默了一會兒，心中陡然升起一絲期盼。
「我姓黎，小姐貴姓？」他伸出手。
「聶，聶耳的聶。」她大方地與他握了握手。
手中細膩溫暖的觸感，讓他再一次相信眼前這位聶小姐不可能是她。她的小手總是冰涼，他應該呵護一輩子的
「這麼晚了，聶小姐怎麼一個人在這兒？」
「錯過公交車了。」她無奈地一笑。
「你」她的笑容再次讓他怔住。「從哪裡來？」
「英國。」她誠實地回答。心裡有些好笑，這個男人問話的方式怎麼這麼奇怪？
「聶小姐不是中國人？可是中文又說得這麼好。」他有些意外。
「我祖籍是中國湖南，不過在很小的時候就去了英國。」
不遠處傳來汽車的喇叭聲，接著一個斯文俊朗的男子走下車朝這邊招招手。
「對不起黎先生，來接我的人到了，再見。」她笑笑，轉身朝來人走去。
黎睿煬微微頷首，轉身走向自己的車子。不經意地扭過頭，看到了坐在駕駛室里的人——
方家的司機？
「等等，聶小姐！」他大步追上去。
「黎先生還有什麼事嗎？」聶曉薇轉過身來。
「沒什麼，只是想說，很高興認識你。」他微微一笑，看了看她身旁的男子。「這位是——」
「我的未婚夫，尚謙。」
「黎睿煬。」他將手伸過去。
尚謙遲疑了一下。
「尚謙。」他輕輕握了握黎睿煬的手，感覺到一絲冷意。
「再見！」黎睿煬後退一步，面帶笑容離開。
聶曉薇不解地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
「這個人有點奇怪。」她偏著頭看尚謙。
「他是世業集團的老總黎睿煬，」司機老張開口道，「聽說五年前出了一件很大的事情，讓他性格改變了不少。聶小姐認識他嗎？」
「不認識，在路邊碰到的。您說的很大的事情是什麼？」
「我也不太清楚，我到方道集團才兩年都不到，都是聽別人說的，說五年前，黎總把自己最——」
「老張，我們回去吧。」尚謙打斷司機的喋喋不休。
「是。」
聶曉薇沉默地將目光投向窗外。什麼很大的事情？她很好奇
*****
進門的時候，尚謙的臉色很難看。
「對不起嘛，我知道是我不對——」聶曉薇跟在他身後小聲道歉。
「我說過了，想要跟我來中國，就要聽我的話不許亂跑，結果才剛到這兒兩天，你人就不見了，如果再這樣，我乾脆送你回家好了。」
「好了，是我錯了——」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跑到哪裡去了？那麼遠的地方，如果出現什麼意外，你叫我怎麼辦？！」他嚴厲地瞪著她。
「我只是走走罷了，不會出什麼意外的。」
「像剛才那種情況，你一個單身女人，碰上一個單身男人，是很危險的你知不知道？」
「你想到哪裡去了？」她嘟起嘴，小聲嘟噥道，「再說，我也沒覺得他危險。」
「曉薇！」他氣得臉通紅，「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准你出去！」
「我又不是犯人！」她有些生氣，「我就是出去了一趟，你幹什麼發那麼大脾氣？」
「我——」他頓了一下，「我是擔心你。」
「我以後不出去就是了！」她氣呼呼地瞪著他。
五年來，兩人之間的爭吵可以說幾乎沒有，只有這一次，他發這麼大脾氣，還用那麼強迫性的字眼。
「Allright，calmdown。」他揉了揉眉心，「sorry，我剛才太激動了，是因為擔心你可能出什麼問題。」他輕輕抱住她，「其實我不是想干涉你的自由，我只是擔心你，怕你出錯。」
「我會出什麼錯？」她不服氣地反問。
「我知道你不會。這樣吧，明天我給你辦一隻手機，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只要記得二十四小時開機，知道嗎？」
「知道了。」她彆扭地看他一眼。
「還生氣？」
「沒有。」
「現在反過來是我向你道歉。」他自嘲地一笑，「剛才我們吵架了嗎？」
「沒有啊。」她做出莫名其妙的樣子。
「小調皮！」他寵溺地捏捏她的鼻子，「餓不餓？過來吃點東西吧。」
很快，廚房裡傳來笑聲，兩人又和好如初。
*****
有節奏的敲門聲，將熟睡中的聶曉薇驚醒。
「懶蟲，起床了！」尚謙倚在門邊，「你不是說想要見見方家的人嗎？他們今晚請我們吃晚飯。」
「真的？」她趕緊從床上爬起來，「我要穿什麼樣的衣服？要不要送個禮物？他們長什麼樣子？很嚴厲嗎？」
「別緊張，只是吃個飯而已。」他好笑地搖搖頭，「快起來，我們去商場挑幾件衣服。」
吃過早餐后，兩人開車直奔商場。
夏末，秋裝剛上市，五彩繽紛的服裝看得人眼花繚亂。聶曉薇挑了一件式樣比較保守的淡色長裙，簡單的V領，腰間兩條細細的帶子，恰到好處地凸顯出她雪白的膚色和纖細的腰肢。
「Wonderful！」尚謙只覺得眼前一亮。
「是嗎？」她在鏡子前照來照去，很滿意這款裙子。平時她很少穿這種晚裝式樣的衣服，倒是比較喜歡隨性自由的休閑裝。
刷卡的時候，她看到旁邊有個女人總是盯著她看。過了一會兒，她終於忍不住轉過身去。
「小姐，你有事嗎？」
於芳芳被她突然的轉身嚇了一跳。
眼前的女人太像方葉影了，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不同的是，兩人的氣質相差很大，一個憂鬱，一個幹練。
「對不起，我可能認錯人了。」於芳芳吁口氣。
聶曉薇狐疑地看了她幾眼。上次那位黎先生也是把她當成另外一個人，難道還有一個人跟她長得非常相似，讓他們都誤以為她就是那個人？
「你認識我？還是有人跟我長得很像？」
「不認識，沒、沒什麼。」於芳芳轉身就走。
「等等，」她追上去，「我可能認識你哦。」她裝出很認真的樣子，其實只是想開開玩笑。
「你、你認識我？」於芳芳的臉色漸漸發白，「你是方、方」
「曉薇！」尚謙走過來厲聲道。
「對不起，我只是開個玩笑，你沒事吧？」聶曉薇趕緊道歉。心裡卻想，誰叫你盯著我看？
「沒關係。」於芳芳不敢停留，飛快地跑進電梯。
「曉薇，你剛剛在做什麼？嚇著別人了知不知道！」尚謙沉著臉。
「我長得很可怕嗎？」她嘟起嘴。
「不是，你最漂亮了。」他拍拍她的臉，「好了，我先送你回去，晚上再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