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122章

方寒霄的主意既定,那是不會輕易改的,倒是方老伯爺甚是糾結,想了好一會,仍拿不準要不要依了他,終於想出個話頭來:「這樣大事,你不要問問你媳婦?」

「她哪裡在乎這些。」方寒霄很有把握地道,但見方老伯爺猶豫不決,還是出去讓人把瑩月叫了來。

瑩月本在陪方慧,被領著走進屋來,聽了,愣了下就道:「我聽老太爺和大爺的。」

這可真是——方老伯爺無奈,那邊利欲熏心的熏過了頭,這邊淡泊的也太淡泊了。

但說實話,長房退了這一步,方老伯爺是省了不少事,也不用頭疼怎麼在不把方伯爺殺侄的醜聞透露出去的情況下,把爵位從二房拿回來了。

——方伯爺這一回疑似買兇的信是掩不住已經傳出去了,但他畢竟沒有成功,而且凶沒買著,自己還玩火自/焚了,人死如燈滅,這份未遂的罪過便也跟著他去了地底下。相比之下,他六年前是真的差點把方寒霄害死,那件事若是一併揭露出來,即便律法不能追去地底下把方伯爺再清算一遍,但輿論又將大為不同,還活著的方寒誠就要完了。

大房都沒有意見,形勢也確實迫在這裡,方老伯爺自己沒有什麼好堅持的了,他半生行伍,也不是拖延性子,當即命人把洪夫人和方寒誠薛珍兒全部叫來,把此事說了。

洪夫人先聽見爵位將歸到方寒誠頭上,欣喜若狂:「老太爺——!」

她一身重孝,露出這個形容,實在不是很好看,方老伯爺氣的,緊著就道:「爵位可以給誠哥兒,但是你是不能再留在我方家了!」

洪夫人還沉浸在喜悅的情緒里沒有回神,道:「老太爺什麼意思?我是誠哥兒的母親,我不在這裡,要去哪裡?」

方老伯爺冷冷道:「鄉下莊子多著,你隨便選一個罷!霄兒在這府里一日,你不許回來。」

洪夫人終於變色:「——什麼?憑什麼?!」她聲音尖起來,「我是伯夫人!伯爺明媒正娶的妻子,嫁來方家二十年,操持家務,生養了誠哥兒,老太爺憑什麼攆我走?!」

「憑你和老二乾的好事!老二自己稀里糊塗把命賠了,我罵不著他了,也罷了,你呢,你還好意思天天在府里和霄兒對著嗎!」

洪夫人當然好意思,她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丈夫死了,可是兒子又承繼了爵位,她從伯夫人變成了老夫人,正可以把威風擺成老封君,這時候叫她走,她怎麼捨得?

洪夫人一萬個不願意,但是薛珍兒站在旁邊,本來只是作壁上觀,漸漸眼睛亮起來——她固然看不上方寒誠,可她和方寒誠把夫妻做成這樣,裡面也少不了洪夫人的挑事,不然,就憑方寒誠這塊料,她怎麼會拿不住他!

方寒誠不能坐視母親被攆走,先前是又震驚,又插不上嘴,現在洪夫人被方老伯爺罵得停頓了片刻,他忙要出聲幫腔:「老太爺——嘶!」

卻是薛珍兒伸手重重地擰了他一把,痛得他怒目而視:「你幹什麼?!」

他這幾天忙著在前面做孝子,應答來弔祭的賓客,心情著實低落,薛珍兒回來了,他也沒有空閑和她吵了,雙方雖冷冰冰的,倒是自成婚以來最清凈的一段日子。

薛珍兒從來也沒怕過他,沖他呵呵冷笑一聲,道:「二爺,長輩們說話呢,不該你插嘴。」

事關自己存亡,洪夫人這時候顧不上和不順眼的兒媳婦置氣,忙道:「我給霄哥兒賠個禮,老太爺的那些私房,要給他,我也絕不爭了。」

她也知道今番不脫層皮不成,就開出自己的條件來,但這種條件,更把方老伯爺氣個倒仰,指著她道:「我壓箱底的那點東西,愛給誰給誰,輪著你來爭!老二要是還在,我直接叫他休了你,如今已與你留了餘地,你還不知足,你要賴著,好,那誠哥兒就安安分分搬出去罷,這伯府的一磚一瓦,與誠哥兒再沒有一絲關係!」

洪夫人與方寒誠的臉色一起變了,方老伯爺這意思是要分家,方寒誠若是被分出去,洪夫人又還怎麼留在這府里,她後半生難道指望方寒霄這個被她害過的侄兒贍養她嗎?

這看上去是個選擇題,實際上並沒有給洪夫人什麼選擇的餘地——要麼自己走,要麼整個房頭一起走。

薛珍兒很趁意,她以後要不要和方寒誠過下去是一回事,眼下能報復洪夫人一把,那是不能放過的,就道:「我看老太爺的話很公道,又沒要太太怎麼樣,只是去莊子上住著,還清閑呢。」

洪夫人氣得指她:「你!」

薛珍兒往方老伯爺身邊移動了兩步,笑道:「我怎麼了?我願意聽老太爺的吩咐。太太,你念著府里的榮華不肯走,難道不怕把老太爺氣出個好歹?」

方伯爺一去,洪夫人本已勢單力薄,己方人馬里還出了個叛徒,這時候再要後悔從前對薛珍兒不留情也晚了,方寒誠跪下,幫著她求了兩句,方老伯爺絲毫不為所動,只是把話咬得死死的,並且——

「我沒有這麼好精神同你們一直糾纏,」方老伯爺對方寒誠這個孫兒本也不甚滿意,和他說話態度淡淡地,「天黑之前,你們做好決定,若是決定不出,那也不必為難了,就一起走罷。誠哥兒,我成全你的孝心。」

方寒誠失色。

方伯爺在時是個嚴父,待他不怎麼樣,他常有腹誹,但洪夫人這個母親從來沒有話說,很慣著他,他掙扎良久,終於道:「我和母親——」

「誠哥兒!」洪夫人喝斷了他,她意識到了方老伯爺絕不是在開玩笑,也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她因此聲音啞著,面色發白,眼神中閃爍著極不甘心而又無力回天的微光,她極緩慢地道:「我聽老太爺的,老太爺在一日,我去莊子上休養也罷了。」

「是霄兒。」方老伯爺冷冷糾正了她最後的一點心眼,並且為此皺起眉來,「霄兒在一日,你不許回來。洪氏,你打量我這個老頭子活不了兩年了,就同我玩這個心眼嗎?我告訴你,為你這個盤算,老頭子也會長長久久地活著。我便是一伸腿去了,也會留下遺信來,你敢回來,就是你和老二乾的那些事公之於眾之時。」

方老伯爺慣常是個粗心眼,不大弄這些彎繞,但這不表示他完全不會,該思慮周全的時候,他不會留下漏洞。

洪夫人的臉色直接轉成了慘白,這是要堵死她回來伯府的任何一絲可能!她本是想著,方老伯爺去后,方寒誠要接她回來,方寒霄不承爵管不住她,可這封遺信一留,她還是可以強硬回來,可那等於親手毀掉方寒誠的名聲,方寒誠現下為她求著情,可到時會不會對她有意見?

但下半生從此就活在鄉下的莊子上——

想一想,洪夫人都打心裡生出寒顫及厭煩來,她還站在輝煌的伯府里,但似乎已經撲面感受到了鄉下那些塵土,那種日子,偶爾去散個心還行,她堂堂伯夫人,怎麼受得了就此活在那裡,從此只能和些村婦打交道!

她茫然地,又帶著些莫名所以的希望去看方寒誠,方寒誠跪著,手撐在地上,一般的茫然——他本還可以說兩句,可是洪夫人最後認慫還玩了個文字遊戲,這讓他求情的話再難以出口,說了,方老伯爺也不會聽。

兒子的沉默熄滅了洪夫人最後一絲指望,她站立不住,頹然地委頓到了地上:「我——」

「太太要去莊子上?我替太太收拾東西。」薛珍兒歡快地替她把下文說了出來。

方寒誠心中正劇烈拉鋸著,許多情緒找不著個出口,聞言怒道:「你這個毒婦,對母親就沒有一點兒孝心!」

薛珍兒的嗓門立刻提得比他還高:「二爺有,那二爺就把太太留著,把伯爺那些事都抖落出去,讓伯爺去了也不安穩,天天被滿京城的人掛在嘴上當新鮮話說著,說不定還傳到外地去,這就是二爺的孝心了!」

方寒誠干瞪著眼:「……」

……

在母親的尊榮與父親的名聲中,方寒誠最終選擇了後者。

畢竟,方老伯爺也沒有要求把洪夫人送官或是休離,只是換個地方生活而已。

方老伯爺雷厲風行,沒有給洪夫人留下拖延翻盤的時間,五天後,據說因丈夫遇害傷心過度,不能支撐的洪夫人就被送去了城外數十裡外的一個莊子上,方寒誠可以去看她,但洪夫人從此不能再回來。

方老伯爺把瑩月找了去,和顏悅色地跟她道:「以後這府里的事,就要你多操些心了。」

洪夫人一去,中饋無人主持,他的意思是交與瑩月。

他知道瑩月脾性軟和,然而心正,這就足夠撐起一個府邸了,至於能力上的欠缺,慢慢歷練著就出來了,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會管家的。

瑩月懵著——她以為該是薛珍兒管,她就推辭,方老伯爺本要堅持,但方寒霄從旁補了一句:「祖父,讓二房去管也罷了,我們管本不是長久之計,將來,總有我們自己管的時候。」

他的意思,是早晚有另外開府的一天,不願意在平江伯府里耗時間——方老伯爺聽出來了,嘆了口氣:「由你們罷。」

有方伯爺那些恩怨在前,方寒霄還沒和方寒誠還沒反目成仇,能維持住這個湊合的格局,已經算不錯了。

至於再要多麼兄友弟恭,他不能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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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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