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除夕
大年二十八和二十九兩天,兩個省台的春晚先後播出。
蘇清溪在其中一個台唱了一首喜慶的賀歲歌,另一個台配合一位老藝術家唱了戲歌。
第一個沒什麼反響,第二首是播放剛完畢,就有人在網路上提起了，接著視頻片段就出來了。
粉絲們挺高興地轉發了一波，我們家小溪果然厲害，跟老藝術家同台演唱一點不弱的,同時又特別截圖了葉潭的鏡頭特寫,做了夫妻倆的gif自嗨。
實際上差距還挺大,幾個月學習哪能比得上台下十年功。但是也沒誰這時候硬要出來說什麼,畢竟蘇清溪這小半年都不怎麼出現了，熱度跟去年還在初夏時候已經有了明顯的降低。
大概差距就是，曾經一有新聞能全民關注，現在是粉絲內部圈地自萌。
她這麼「自甘墮落」,別人連踩她的念頭都起不來。近半年只接了一部戲的配角，春節前才上了幾個節目,少量訪談，又不買熱搜頭條，按她曾經的水平,幾乎算隱退了。
所以一下子生活風平浪靜起來了。
蘇清溪簡單地在微博上回應了，大家誇得太過啦,還是有許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妙妙用工作室的公號給她做了份調查,收集了粉絲的一些問題,她就這些問題做了回答,錄製了一個拜年視頻放上去，過年活動就算結束了。
大年三十，葉潭的爸媽提前到兩個人的小家，帶了一車年貨食材，從下午開始忙活，到晚上做了一桌豐盛的年夜飯。
葉潭帶著蘇清溪，開車去療養院把奶奶接回來，全家人就算湊齊了。
老太太今天記得蘇清溪，高高興興跟孫女兒回家過年，就是一路上問了八回葉潭的身份。
葉潭每次都認真回答，換得老太太挺滿意的誇讚，「小夥子長的真俊！」
蘇清溪開始因為奶奶今天認識自己挺高興的，等她一次又一次問同樣的問題，心情忍不住低落了起來。
葉潭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只在扶奶奶下車的時候，拉住她的手握了一下。
蘇清溪眼睛發酸，用力眨了眨，才把澀意忍回去，每一次去都跟醫生詳細談，她自己也看過許多相關的知識數據，經常覺得自己心理有些準備了，但是事情撞到臉上，還是每一次都控制不了情緒。
這幾個月，她減少的工作量，除了想轉型特別挑工作之外，原因之一就是想多點時間陪奶奶。
只要在北京工作，能趕上探視時間，就一定和葉潭一起去療養院。
葉建國和林淑慧不看店了，就真的天天開車去一趟看望老太太。
用林淑慧的話說，那邊空氣好，閑著也是閑著，我們替兒子刷刷媳婦的好感度。
老太太竟然也認得他們，熱情地打招呼，「小葉小林吶，來我家過年啦。」
林淑慧把湯碗擺上桌，高興地摘了圍裙，「可不是，咱們兩家一起過年，飯都妥了，馬上春晚開始，邊吃邊看唄。」
蘇清溪自己照顧奶奶吃飯，看著公婆和老公一邊給自己幫忙，一邊耐心地應付奶奶前言不搭后語的聊天，忽然說了一句，「爸、媽，謝謝。」
林淑慧一愣，隨即有點感慨，覺得自己功夫沒白下，都是好孩子，「誰還能不老啊，一家人，客氣什麼？」
奶奶咽下一塊專門給她準備的無糖點心，又問林淑慧，「這是你兒子啊？長得一表人才的，好孩子。」
「我兒子長相是挺拿的出手，」林淑慧就樂了，順著老太太的話接，「您看，您這孫女也是漂亮姑娘呢。」
「可不是，我們小溪小時候，附近幾條街都沒有比她好看的小姑娘，」奶奶轉臉看蘇清溪，「我跟你講，我孫女七八歲時候，去照相館拍個相片，人家都免費，要掛在牆上當招牌的。」
這是又不認識自己了，蘇清溪僅僅頓了一下，已經能應付這種情況了，「那有空了我可得見見，這麼漂亮的小姑娘可不多見是吧？」
「我當年就讓她不要去唱歌跳舞，她非要去，唉，累得瘦瘦的，」老太太又去跟林淑慧念叨，「姑娘胖點好看。」
林淑慧就笑指蘇清溪，「您看這不是就胖點了，聽您的不減肥了唄。」作為婆婆，她也覺得兒媳婦風一吹就倒的樣子不好，影響健康。
一家人聽著春晚當背景聲音，吃了飯才九點多，已經到了奶奶休息的時間。
B市不讓放炮，別墅區這邊房間距又大，外邊安靜地很。
給奶奶收拾了一樓的房間，蘇清溪要陪夜，家裡沒有療養院的全套監護系統，不敢讓奶奶一個人睡覺。
葉潭也搬了電腦跟她一起呆著，「反正過年要守歲，今晚咱倆一起。」
林淑慧和葉建軍兩個手挽手出門，「說中心廣場上有焰火，我跟你爸出去逛逛。咱們各自兩口在一起哈。」
這半年不用看店，兩口子同進同出的，又有時間，倒是有了點年輕時候的膩味勁兒。
葉潭笑著揮手，「去吧去吧，要是看到好吃的，不能吃獨食。」
蘇清溪給奶奶掖好被子，直接在搬來兩疊抱枕，靠著床坐在地毯上，看到葉潭端著一個大托盤進來，眼睛都瞪大了，無聲地做個口型，「你拿的什麼？」
葉潭笑眯眯把托盤放下，一壺果汁，一盤小點心，一包瓜子仁，兩個無線耳機，加上胳膊上搭的毯子，可以說很齊全了。
小兩口借著地燈暖暖的光暈，在屋裡看了半夜電影。
葉建軍和林淑慧跟著年輕人垮了年，過了零點才回來，給兒子帶了一盒子燒烤，「啃這個最有滋味兒。」
蘇清溪看的直咽口水，最後只敢吃了兩片土豆片。
屋子裡安安靜靜，老人的呼吸聲淺淺地，她到底熬不住眯了一會兒眼睛。
葉潭整夜沒睡，後半夜摟著小媳婦倒是想了很多問題，打開電腦又在那個隱藏文件夾里記錄了一次。
記事本已經編號到了一百六十號。
【不知道我這樣算不算搶走了你的家人？這個除夕是我最近五年來過的最好的一次。】
天亮沒多久老太太就醒了，看到床前地毯上的一對兒小情侶，還嚇了一跳，「呦，誰家孩子，怎麼跑我這兒來了？」
蘇清溪揉揉酸澀的眼睛，「奶奶，早晨想吃什麼呀？」
老太太立刻忘了詢問陌生人，小聲問，「我能吃油條嗎？穿白大褂的小姑娘不許。」
這種會讓血糖飆升的食物，那還真不可以，蘇清溪想了想，「我幫您問問唄。」
出去時候林淑慧正在廚房準備早餐，聽了她的話，就笑了，「你奶奶現在就是小孩子，老換小，你給她吃這個，說是油條，她可不一定分得出。」
她手上正備著雜糧卷餅，一勺雜糧糊糊，在平底鍋上攤出一個薄薄的麵餅，出過卷上過水的小青菜、胡蘿蔔絲、瘦肉絲、白煮雞蛋碎，加一點點調味醬，味道很好。
蘇清溪瞪大眼睛，「這也可以？」
「你告訴一兩歲的孩子，這是油條，她真不一定分得出，」林淑慧輕鬆的很，「那萬一她要是認出來了，咱們哄她下一頓吃嘛。總之要聽醫生的話，吃了血糖升得快的都不能要。」
確實沒辦法了，蘇清溪去幫奶奶洗漱了，挺緊張地把老人家安置到餐桌上，把婆婆卷的漂漂亮亮的雜糧卷餅和酸奶、水果端上來，「好啦，咱們吃油條、酸奶和水果好不好？」
老太太竟然真沒分出來，挺靈活地自己拿起卷餅吃了，咬了兩口評價道，「現在這吃的就是油水少，沒滋味。我跟你講，得街口有家掌勺是個胖女人那家去買，別家的用隔夜油，不健康。」
林淑慧笑眯眯地，「那我們試試在家裡做，自己家的肯定又乾淨又好。」
葉潭和蘇清溪兩個全程懵逼臉看她忽悠老太太，葉潭忍不住問，「媽，你這一手跟誰學的？」
林淑慧得意地吃一筷子清拌筍尖，「這我還用跟人學？不都是小時候忽悠你的嗎？」
她沒多大文化，年紀大了糊塗的老人卻見得多了，又那脾氣不好的見天打人罵人砸東西，兒媳婦這個奶奶是少見的好照顧了。
老話說老換小，可能就是講這種年紀大了腦子糊塗的像小孩子一樣的情況吧，那麼用照顧孩子的辦法去照顧，就挺有用的。
葉潭無語，「我小時候這麼好騙的嗎？」
葉建軍都忍不住樂了，「三歲以前是挺好騙的，凡是你沒見過的東西，告訴你什麼你都信，」又有點感嘆，「後來長大了，學會自己琢磨事兒了，就不好糊弄了。」
林淑慧就用筷子點點那捲餅，「你爸當年用饅頭切成條哄你，一眨眼你人就沒了，跑到巷子口問一群聊天的老太太，這是油條嗎？人家當然說不是，回來就跟你爸說，外邊有七個人都說這不是油條，所以我猜你錯了。」
蘇清溪笑的嗆了牛奶，「他小時候就這麼聰明呀？」
林淑慧回憶了下，「那時候人家可不覺得他聰明，都覺得這孩子牛心左性的，脾氣古怪，什麼事兒都要問個一二三，別的孩子問五句大人就不耐煩了，他能問五十句，隔天還能想起來。用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應付，他得問，那我什麼時候長大？然後你就等著吧，一個月後他會再來問你，我現在長大了一點吧，怎麼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