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選擇
五個姐妹在素心工作室的練功房席地而坐,相對無言。
安靜了好一會兒,蘇清溪先清了清嗓子,「我就請了一天假,明天還得去拍戲,趕緊說事兒吧。」
何晨露左右看看，衛曉風眼神放空，好像根本沒聽明白蘇清溪的意思,只能自己先開口了，「你當時，怎麼跟公司解約成功的？」
金夢雲嗤了一聲,「都這時候了,你還想著一個人脫身不成？」
蘇清溪焦慮了一路,聽到這倆人的話，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眼前的地板，「想吵架換個地方去,這是最重要的事情嗎？你們能不能有點重點？」
金夢雲不服氣的很，老實說，這大半年，先是被蘇清溪出事兒連累,接著又是衛曉風,她心裡慪著多少氣呢。
只是沒等她再出聲，蘇清溪指著她吼了一句,「你先閉嘴！」然後戳了衛曉風的膝蓋一指頭,「從你開始,我問你答。」
「我能不說嗎？」衛曉風臉色發黑，難不成真跟組員交代自己那「戀愛」細節？
「我比你以為的知道的更多！」蘇清溪咬牙，感覺要氣死了，枉我剛才多麼擔心，「要不是從十幾歲跟你們一起長到這麼大，看到這種新聞我能鼓掌歡呼。誰管你們死活？」
金夢雲可算的逮著了，立刻指責，「你也不光是為了我們吧？才分開了半年，我們掉坑了你最少也得濺一身泥巴。誰能幹凈到哪兒去？」
「我一個冷到被退圈的已婚女人，濺上能怎樣？」蘇清溪涼涼地看了她一眼，「等我一分鐘。」
她拉開門，到對面的小教室，葉潭在那邊寫代碼的寫代碼，妙妙跟晉江接洽談買版權，沐雨幾個都在審收到的投稿劇本。
葉潭坐在門旁邊，有點驚奇，「這麼快就談完了？」剛才見面時候並不是很融洽的樣子啊。
「不，我想打她們！」蘇清溪握緊小拳頭，倒退十年小時候就動手了，「你們說，我能不能把李唯神經病的細節告訴她們，我能不能把當時怎麼跟時代娛樂解約的事情告訴她們？」
這個問題大家已然討論過了，妙妙回答的特別快，「細節挑著說，解約可以全部說。剛才花花還提了個建議，說你可以講有人在八個字母論壇發現了李唯發的內容，包括視頻和圖片。小K在他的私人云盤和國外社交網站賬號上發現過照片和局部gif是肯定的了，也不算冤枉他。那種地方常年有人放自拍或者偷拍，也非常合理。」
細節全說了，那就是絕交的節奏，如果不是為了讓團隊遇到突發情況措手不及，這件事大概只會有蘇清溪、葉潭、花花和K知道。
蘇清溪點了點頭，回到練功房，啪一下甩上門，「咱們老規矩吧，誰有本事就聽誰的。」
幾個人互相看看，一起點了頭。
蘇清溪再次握拳，哼哼，當年沒有壓服你們，現在必須翻個身，一張嘴就跟機關槍一樣叭叭叭不停。
「時代娛樂偷稅漏稅，數額巨大，背後的大老闆資金也禁不起核查，我用這個威脅他們獲得解約，損失了之前所有沒結算的收入。然而這個把柄我一個人用可以，你們四個，不一定。」
幾個人面露驚奇，沒等她們提問題，蘇清溪就繼續了。
「李唯不僅性/癖特別，他還是個暴露/狂，喜歡在八個字母網站放自己YP主演的小視頻、還有跟各類女人的合影，暴露到身上最多只剩幾根線的那種照片。」嗯，沒錯，自己不慎看到圈裡某美人大腿根上有塊紫色胎記，眼要瞎了！
衛曉風瞬間崩潰了，抓住她的手，「你說什麼？」
蘇清溪被她掐的手痛，用力甩開，翻個白眼，「我聽說后就找人清理了他所有的賬號，沒看見你。所以，我問你答，你沒有傻到配合他拍那種照片吧？」
「沒、沒有，」衛曉風幾乎崩潰了，拚命回想，「沒有！」
「沒有就好，」蘇清溪呼一口氣，自己沒想錯，「我非常擔心他有一些不聯網的存檔我沒發現，你再仔細想想，有沒有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比如喝醉比如熟睡時候，他在你旁邊？」
何晨露有些兔死狐悲，拍拍衛曉風的肩膀，「應該沒有，曉風想跟他處的久一點，怕自己喝醉了耍酒瘋做錯事，從來不敢喝多的。」
清醒的時候能藏住討厭，喝醉了可綳不住，萬一說了不該說的話，這個「男朋友」分分鐘就沒了。
宋景雨怯怯舉手，替她補充，「允許她爆戀愛新聞就夠冒險了，過夜一定會炸粉絲，所以陳彤不允許她在李唯那邊過夜，一直是接回宿舍的。」
因為私生飯跟的太緊了，衛曉風還煩惱過，李唯雖然嘗到過甜頭，卻抱怨過好幾次不能留宿，男人如果一直那方面得不到滿足，遲早會出事。
現在她跟蘇清溪曾經那次一樣謝天謝地了。
蘇清溪敲敲地板，「那麼行了，可以開始琢磨了，下一步想怎麼辦？最好的情況，事情被昨天那位女主角壓下去，你們被流言波及一點，過陣子熱度退了，繼續該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
「想想，運氣不好的話，事情爆發，連鎖新聞一串爆出去，你們怎麼辦？」
衛曉風眼睛發紅，呼吸都比別人重，「那麼我們會成為公司的棄子，從當紅偶像掉成三十八線，要麼退圈，要麼在底層混日子。」
這個世界對女人不公平，娛樂圈裡尤甚。男明星出軌桃色是花邊，女明星舉止稍微不端都會被拎出來示眾鞭撻，作為人氣虛高的偶像，雪藏幾年再出來的機會無限趨近於零。
國人觀念傳統，她們十年前出道時候還不如現在，當時如果孩子成績好、家境又不錯，哪捨得讓小女娃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去唱歌跳舞呢？
完全不懂行情的家長，懵懂的少女，簽的都是血汗合同，這麼多年，幾個人給公司日進斗金，自己手裡卻沒多少錢。
跌成三十八線跑場子，也能比普通白領掙得多，卻不是她們想要的。
衛曉風怎麼想都覺得委屈，十年辛苦，沒日沒夜的練功房、停不下來的通告、被擠壓殆盡的個人生活，那些受過的傷咽下的苦，說浸透血淚都不為過，到頭來落到現在的境地，無論如何不甘心。
她盯住蘇清溪，倔強而疲憊，「你跟時代娛樂解約后，接到的工作怎麼樣？你現在、覺得自己過得好嗎？」
這句不僅她想問，其他幾個人也想。
我好的不能再好了。
蘇清溪抹一把臉，「我、今天沒用粉底、沒化妝，因為見你們著急，只用了乳液，連防晒都忘了，我這樣像不好嗎？」
皮膚水潤而有光澤，白裡透紅，眼神明亮，連黑眼圈都沒有一點。
金夢雲小聲嘀咕了一句，「你每天都能睡足嗎？」
「七個小時是有的，」蘇清溪嘆了口氣，把自己離開初夏后的事情概括了一下，「我知道網上都說我涼了，還有人開貼記錄我每天掉了多少粉絲，但是我不在意，真的。」
「想看奶奶就能去看，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未來可期，我覺得很好。甚至有些後悔，經常想，如果我早些反抗，是不是就能在奶奶不糊塗的時候，多陪陪她。」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哽咽了，「奶奶現在都不記得我了。」
四個姑娘都去蘇清溪家裡吃過飯，奶奶退休在家，會算著時間去幾個人的宿舍送吃的，對其他幾個人不如待自己孫女貼心，卻也不差多少。
幾個人都愣了，二十齣頭的年紀，沒人經歷過生死，宋景雨有點呆，「不記得、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阿爾茨海默病，」蘇清溪不斷深呼吸，「老年痴獃。都別愣神了，如果你們也涼了，就有空去看她了。想想吧，如果爆發，要怎麼辦？」
幾個人重新安靜下來。
蘇清溪索性拉過一個靠墊當枕頭，在午後的陽光里躺平，抬手蓋住眼睛，細細看指縫裡漏出的暖光，「想好了告訴我。」
不等她迷瞪十分鐘，衛曉風推了推她的肩膀，語氣很有些咬牙切齒，「肯吃苦好好磨練演技，總能過日子對吧，練功房一天十八小時我都撐下來了，不怕別的。你是不是還有李唯干那些事兒的證據？」
幾個人同吃同睡這麼多年，她露個口風大家都猜到了想法。
金夢雲尖叫，「你瘋了嗎？」她這是想自己爆出來，從而脫離時代娛樂，但是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一著不慎就真涼透了。
蘇清溪揉揉眼睛，認真跟她對視，「證據我沒有，他發現賬號有異常后清理了，我猜他有備份。以及，你得知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吧？」又看看何晨露幾個，「你們幾個商量商量再說？」
不等幾個人答話，她又說，「我可以保證你們肯像之前當偶像那樣努力，只是換個方向，就一定有工作。我有點野心的，沒打算就搞目前一部戲，專業能力過關，保證有工作。」
一起工作那麼多年，沒人比她更清楚幾個姑娘的優勢和短板，最近她已經開始學習當個管理者，若說做生不如做熟，這幾個就是開始。
本來態度激烈的金夢雲都安靜下來了，蘇清溪剛才說了，她那個電影投資都不到一千萬，可見想做一些事情，投入也未必就很高。
何晨露咬住嘴唇，「給我們一天時間商量，明天給你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