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FLAG.10 雨中的回答

一群年輕人集中在大樓一層的大廳中，他們打扮特立獨行，神色桀驁狠厲，大多手持棍棒武器，甚至不乏管制的槍械。顯而易見，他們的身份絕不是不良團伙如此簡單。

如果Scepter4的人在場，一定會認出這夥人的身份——早便身處Scepter4監控黑名單上的，近日與吠舞羅摩擦不斷的黑社會團伙。其中大多數都是沒有正當工作的社會青年，甚至不乏異能力者。

這次這幫人也是被吠舞羅逼急了，否則也不會出此下策。

「頭兒，你說周防尊真的會來嗎？」杉本毅湊到組織的首領上杉作身邊，「那個女人真的那麼重要嗎？」

上杉作緩緩吐出一口煙圈，不緊不慢道：「情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長期出入吠舞羅，有高級幹部保護，周防尊甚至和她單獨去了八月的夏日祭。」

他嘲諷的一笑：「如果周防尊對她沒意思，會做這麼多嗎？」

「但是，」杉本毅遲疑了一下說道，「利用一個女人設置陷阱，是不是有點……」

「怎麼，看人家長得好看你心軟了？」

「不，我是覺得這樣贏了也很不光彩……」

聞言，上杉作皺眉瞪了自家表弟一眼：「讓你看那些暴走族小說不是讓你學這一套的。」

在表哥長時間累計的威嚴下，杉本毅很快便屈服了，他訕訕地摸摸鼻子，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警戒崗位。

見連極受首領寵信的杉本都碰了一鼻子灰，其他成員便更不會提出異議了。

然而上杉作當然不會以為這事就這麼簡單地解決了。因為就連他自己都對這個幼稚可笑的陷阱存有顧慮。周防尊在圈子裡稱得上凶名赫赫，如果他對一個小姑娘的性命無動於衷選擇直接進攻的話，他們被一網打盡怕是都有可能。

換位思考，把上杉作放在周防尊的位置，他肯定想都不想就下令進攻。所以如果沒有那位大人明令指示的話，他也不會鋌而走險。

不過他們這次精銳盡出，比起吠舞羅的那群幹部，想必也不遑多讓吧。

想起那個難纏的八咫鴉，上杉作厭惡地吐出煙頭，用腳尖將其在地上狠狠碾滅，彷彿這樣就能把那個小個子碾碎一樣。

這時候宣戰書應該已經送到吠舞羅了吧，就看周防尊如何應對了。

這邊上杉作還在沉思時，卻聽耳機通訊頻道中有手下驚疑不定地說道：「報告，有人出現在警戒區內。」

他頓時來了精神：「是吠舞羅的人嗎？」

「雨太大了無法確定身份，不過可以確定目標不在吠舞羅已知的幹部名單內！」

「是誤入者么？」

「我們已經發出警告，但是對方還在迅速靠近……不對他發起了進攻！他——呃啊！」

部下的聲音到此戛然而止，頻道中只剩下呼嘯的風聲與雨點沖刷地面的聲音。

大廳里安靜得針落可聞。

「他、他是……」杉本毅驚愕地指著前方。

無須部下彙報，因為上杉作自己也看到了那個人。

狂風暴雨中立著孤峭的身影，黑色風衣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緩緩地拔刀，刀身上清冽的光芒一閃而過。

「夜刀神狗朗，」黑影的聲音如刀劍般不含一絲溫度，「參上。」

「是、是黑犬！」

「他怎麼會來這裡？」

上杉作心中同樣感到不妙，面上卻還是故作鎮定，壓下屬下們的不安，朗聲道：「不知夜刀神君特意前來有何貴幹？我們素日井水不犯河水，卻不知為何要傷害我的部下？」

「放了她。」雨水沿著刀身滑落，逐漸連成珠串，「放了星野未來，我不會幹擾你們的行動。你那兩個部下沒有死，只是被我打暈了。」

「那真是為難到我了。」上杉作做出為難的樣子，他一面和夜刀神狗朗談話拖延時間，一面背過一隻手，對部下做出偷襲的手勢。

一個具有潛行類異能的成員靠近夜刀神狗朗后，陡然發起進攻，暴喝道：「去死吧！」

面對這樣的進攻，夜刀神狗朗的神色依舊平靜，他抬手揮刀格擋，手下發力將偷襲者推開，然後后躍至一個身位的距離。

眼看這堪稱完美的偷襲依然被輕鬆化解，上杉作的內心不由一緊。

夜刀神狗朗冷冷道：「如果可以，在下並不願意拔刀。但看閣下的意思，是必須要動手么？」

理是足以弒王的名刀，三輪一言特意叮囑他如非必要盡量不要出刀，因此按他的本意，他也是想將此事和平解決。

上杉作的臉色陰晴不定，對手已經展現出強大的武力，即便他們全部人一擁而上打敗了他，最終也必然損失慘重。在與吠舞羅交戰前便大傷元氣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局面。

正當他琢磨著是否妥協時，卻聽終端發出消息通知的鈴聲。

這清脆的提示音在眼下劍拔弩張的氛圍里無疑相當不合時宜，然而令眾人訝異的是上杉作竟立刻取出終端查看消息。

終端上只有簡單的三個字。

【殺了他。】

上杉作不自覺捏緊了終端，內心充斥著各種思緒，比如那位大人為何突然改變計劃要求一定殺死夜刀神狗朗，又比如他是如何做到對實時情況了如指掌。而他自己即使知道這樣的命令根本毫無道理，卻又必須選擇執行……

沒有為什麼，按那位大人喜怒無常的性子，自己這群人也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棋子罷了，今日膽敢違抗他的命令，下一刻被終結的只怕就是自己了。

上杉作神色變幻再三，手下的力道幾乎要將終端捏碎，直到所有人都疑惑地看向他時，他終於下了決斷，自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殺了他！」

「哦哦哦哦！」得到命令，部下們發出吶喊，向夜刀神狗朗一擁而上。

而眼下分明處於多人圍攻的不利局面，夜刀神狗朗卻依然立在雨中巋然不動，不閃不避。

他凝視著刀身，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

小山和未來都聽到了樓下打鬥的動靜，小胖子神色焦躁起來，似乎有下樓幫忙的想法。

見狀，未來順勢搭話道：「想去幫忙嗎？」

小山眼神一厲，緊接著黑洞洞的槍口便對準了她的眉心：「好讓你順勢逃跑么？」

未來無奈地說道：「我沒有攻擊性異能，而且你也知道我被注射了肌肉鬆弛劑，就算想逃跑也沒有能力啊。」

小山被她的話說得有些動搖，不過很快便堅定了想法，沉著臉道：「我的任務是看住你……閉嘴！不要再說話了！別想用言語來蠱惑我。」

話說到這份上她也沒轍，心中嘀咕一句這小胖子還挺固執便只得閉上嘴巴。

不過到這時她倒也不慌了，她對吠舞羅的戰鬥力還是很有信心的，只要能及時趕到，她就相信自己的安全可以得到保證。

但是吠舞羅出動的時候一般都會有火焰燃燒和爆炸特效，今天相比以前似乎有點過於安靜了……

想到這裡，未來心中冷不丁冒出一個念頭：總不會是夜刀神狗朗在樓下一騎當千吧？

按照未來的設想，如果是夜刀神狗朗率先趕到，那肯定會選擇側面突破，從薄弱點切入救出她，不會正面對敵。所以現在能有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是吠舞羅先收到消息趕來。

很快，樓下打鬥的聲音逐漸平息，未來和小山不約而同的看向樓梯口，等待來人的出現。

「你是誰？！」發現來者並非自己熟悉的同伴后，小山立刻戒備地舉起槍，瞄準了夜刀神狗朗。

然而後者並不理會他，看到緊縛未來的繩索后，黑髮青年的目光驟然凌厲。

「回答我，混蛋！」小山警告性地朝對方腳下放了一槍。

這次他終於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夜刀神狗朗握緊刀柄——直到這時小山才注意到對方的刀身上有暗紅的血跡，然後，他便帶著巨大的驚恐倒下了。

「你沒事吧？」夜刀神狗朗快步走到未來身前，利落的切開束縛著她的繩索。

未來搖了搖頭：「我沒事，不過你怎麼來了。」

夜刀神狗朗沉默兩秒，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我擔心你有危險，便一路追查到了這裡。」

當他這句話說出口后，場面里一度陷入微妙的沉默。

未來的目光從對方濕透的黑髮滑下，略過他尤帶冷意的眉眼，在他身體上暗紅的血跡停頓一陣后，輕聲道：「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謝你了。」

夜刀神狗朗抿了抿嘴唇：「這是我自發的行為，與你無關，你完全不必因此覺得虧欠了我什麼。」

他將刀收回刀鞘，說道：「這裡不算安全，不要回家，我懷疑那裡已經被監控了。你直接回學園島，那裡的安保尚且稱得上完全。」

未來順從點了點頭，她想要起身，然而身體的無力卻讓她跌坐回原位。

她不禁露出有些尷尬的神色：「我想，我可能沒法獨立行動。」

「我背你。」夜刀神狗朗自然地說道。

鑒於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解決方案，最終她還是被夜刀神狗朗背到了車站。

青年的身材修長勻稱，雖然看起來頗為文弱，然而伏在他背上時，可以很明顯的感知到身下結實起伏的肌肉。

整個世界彷彿都在下雨，在這漫無邊際的雨中，與身體緊挨著的溫熱是唯一的溫度。未來不敢有太多動作，擔心碰觸到他哪處的傷口。

兩人沉默地走了一路，臨別前，未來還是忍不住問道：「所以說，為什麼夜刀神君會趕來救我呢？明明這麼危險……」

夜刀神狗朗沒有說話，可能是因為雨勢急促沒有聽見的緣故吧。未來看見雨水在他的發梢滴落，濕漉漉地貼在臉上，顯得頗有幾分狼狽。

但不得不說，這樣的確柔化了幾分他先前鋒芒畢露的銳利，讓他有了幾分未來印象中細心溫和的影子。

正當她以為對方不會開口時，她聽見了他的回答。

「大概是因為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置之不理吧。」

他的聲音低沉而平淡，彷彿只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