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FLAG.20 真正的記憶

沉寂已久的無色在這天晚上聯繫了未來。

他是拿一個陌生號碼給未來撥通的視頻電話。

溫柔纏綿的陌生男人聲音自終端另一端傳來：「晚上好，未來醬。」

未來的目光凝滯在他的面容上。

他有著彷彿沐浴著月光般浪漫柔順的銀色長發，一張具有典型西方人面部特徵的俊美面龐。

這是個看了第一眼便會讓人心生仰慕，覺得品性必然高潔出塵的人。

然而出現在男人臉上的那份急切與愛意破壞了那份美感。

「你是……」未來皺起眉頭。

「你忘了我嗎？」男人說完便反應過來，「哦對，我換了一副軀殼，我現在的名字是阿道夫K威茲曼。」

未來心中暗驚，這正是白銀之王的名字！

換句話講，這是伊佐那社的本體。

想到這一點，未來心中便愈發在意起來。

無色笑眯眯地說：「我回來了，那個伊佐那社的身份已經沒用了。」

「騙人，社君，社君明明還在學校！」未來抿了抿嘴唇，堅定地說，「這種手段幼稚低劣的惡作劇毫無意義。」

「那不過是個冒牌貨！」無色忍不住提高了音調，天知道這段時間他已經嫉妒的快要發瘋了。每天只能隔著冰冷的屏幕注視著自己的愛人，甚至要眼看著她和另一個冒充自己的男人親熱。

明明我才是你的愛人啊！

「我在這裡啊未來！」無色面孔有一瞬的扭曲，「你怎麼會認不出我呢？」

果然，即便是如此美麗的軀殼，這個扭曲異質的靈魂還是將其浸染得污濁不堪。

未來明白愛是種珍貴的感情，值得被人認真地對待。

可不知為何，她打心底里反感，甚至是厭惡這種扭曲的表現方式。

她的目光在男人的眉眼上流連而過，忍不住想象若此刻這副軀體里的靈魂是伊佐那社，又會露出怎樣的神色。

「如果是社的話？」

想必會是更加溫柔繾綣的目光，聲音里包含著令人怦然心動的情意。

……不對，會那樣的是威茲曼，她認識的社根本就是個幼稚愛撒嬌的小鬼。

於是她的目光冷淡下來：「我不認識你，就這樣吧。」

少女疏遠冷淡的眼光令無色慌亂起來：「等等！我可以證明！」

「嗯？」

於是無色開始一一細數二人過往相處時的那些細節。

因著他那急切不似作偽的態度，少女的神色也逐漸出現了鬆動。

「你說的這些我都沒有印象，在我的記憶中，過去的時光我都是同社君一起度過的。」

「那個小偷！無恥的竊賊！」無色再次激動起來，毫不吝惜一切惡毒的言辭來咒罵伊佐那社。

未來皺眉道：「事實上這兩天有很多我不認識的人都自稱認識我，並且說我的記憶被人修改過。」

「應該是吠舞羅的人吧。」

「我不認識他們……但如果你真的是我的戀人，那你怎麼現在才聯繫我？」

這句話顯然戳到無色的痛處，他只能支支吾吾地說道：「因為被其他的事絆住了，所以現在才能見未來醬……」

「見我？」她不依不饒道，「只是視頻通話也能算見面么？這麼敷衍？」

她這話看似是發脾氣，實則是試探，能把無色引誘出來抓住是再好不過了，一直讓他躲在暗處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未來醬，」無色露出為難的神色，「我也很相見你，但是……」

很快，無色便下了決斷：「你現在在學校么？」

「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現在就來接你。」無色神情溫柔下來，「然後我們一起前往雲巔之上，那裡是只屬於你我的國度。」

未來覺得他這話說的很像邀請她一起自殺，不過遲疑了一下，她還是報出地址。

聽到地址，無色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你沒有上學么？」

「因為這兩天總有奇奇怪怪的人騷擾我，我只好先借住在朋友的弟弟家。」

「好，我現在來接你。」

「你怎麼來？」

「秘密。」無色神秘兮兮地一笑，「你現在收拾一下隨身的物品，我馬上就到。」

「等等，我可沒說我要跟你走！」未來品出來不對，「我要報警了！」

「就憑Scpter4的那群廢物么？」無色嗤笑一聲，對她的態度表示了寬容，「放心，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

未來琢磨要不要讓須久那幫忙，畢竟無色話里話外都是要帶她走的意思。不過轉念一想，她覺得這件事同樣是個機會。

於是她在消息列表中找到了伊佐那社，對方給她的消息早就刷到了99+，而最新一條是【我已經沒事了！小黑說要和我一起調查真相。我們都很擔心你，你現在在哪？】後面還跟了個大哭的表情。

未來想了想，給他回復道：

【真的嗎？你現在和我視頻，我才可以確認。】

伊佐那社的回應相當迅速，沒讓她等多久，那邊已經發起了視頻請求。

未來點擊接受。

「未來！」少年驚喜的面容瞬間出現，「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呢？」

「我很好！」伊佐那社把終端轉了轉，讓她看一旁靜坐養神的夜刀神狗朗，「小黑一直催我找你呢。」

「沒事就好。」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明天早上我來找你吧？你現在是住在朋友家裡嗎？」伊佐那社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嗯……社，我有件事很在意。」

她凝重的神情連帶著伊佐那社也感到不安：「怎麼了？」

未來緊盯著他，一字一句道：「我遇見了一個人，他說他叫阿道夫K威茲曼，而他之前的名字是伊佐那社。他說……他才是我的戀人。」

在她說完之後，伊佐那社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社？」

只見視頻的視角劇烈波動，那邊人說話的聲音也變得遙遠，似乎伊佐那社失手把終端摔倒了地上。

伊佐那社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她倒也不著急，決定等他冷靜下來再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終端被撿起來了，不過通話的人已經變成了夜刀神狗朗。

「你對伊佐那社說了什麼？他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

「我只是說有個自稱伊佐那社的人出現了，那是他以前的名字，而他現在的名字是阿道夫K威茲曼，我也不知道社的反應為什麼這麼大。」

「因為他不是真正的伊佐那社。」夜刀神狗朗淡淡道。

「也就是說……」

「你們的記憶都被人偽造了……等等，」夜刀神狗朗眼神一凌，「那個人還對你說了什麼？」

「他說他要來接我，去雲巔之上的國度。」未來拿出醞釀已久的說辭，並適時地向旁邊看了一眼，「誒，他好像來了，我去看看。」

「不要去！」夜刀神狗朗神色大變，厲聲喝道。

然而已經遲了，視頻驟然陷入一片漆黑，通話終止，誰也不知道未來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惡！」

「未來怎麼了？」那邊的伊佐那社掙扎著問了一句。

未來的那句話讓伊佐那社的記憶徹底陷入混亂，頭痛欲裂的他能問出這句話已是極為不易。

「未來有危險，我們得去救她！」然而轉眼看到伊佐那社這副樣子，夜刀神狗朗只能無奈道，「算了，我自己去吧。」

「小白已經這樣了，你能不能不要難為他！」一直擔憂地看著伊佐那社的貓瞪了夜刀神狗朗一眼。

「我也不想，但現在能夠作為揪出幕後操縱者的線索的只有小白，只要知道誰修改了他們的記憶，很多事都能解開。」

「……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伊佐那社隱忍的聲音響起，「我沒事，給我點時間讓我回憶一下，你先去保護未來。」

「小白！」貓的神色愈發擔心。

因為他此刻的情況看起來糟糕極了，額前全是冷汗，髮絲也被汗水打濕，一縷縷的緊緊貼在額頭上，臉色很不好看，嘴唇緊緊抿著，完全是在強自忍耐痛苦的模樣。

沒有人比貓更清楚想要自主解開幻術會有多痛苦了。

而夜刀神狗朗注意到貓不安得過於明顯的樣子，不由問道：「貓，你知道什麼嗎？」

貓卻看向伊佐那社，可憐巴巴地問道：「小白，這件事真的那麼重要嗎？」

「是的。」伊佐那社也意識到不對，努力打起精神，認真地回答道，「如果貓知道什麼的話，一定要說出來啊。」

異瞳少女的面龐上浮現出掙扎的神色，看起來正在做劇烈的心理鬥爭，她時不時偷偷瞄伊佐那社一眼，觀察對方的表情。

而伊佐那社一直以嚴肅而不失鼓勵的表情看著她。

鬥爭一陣，貓終於下定了決心，她怯怯地看著二人，老實交代道：「是我修改了小白和未來醬的記憶。」

「什麼？」

「居然是你？為什麼？」

「因為我擔心小白不要我……」貓哭喪著臉解釋了前因後果，並恢復了伊佐那社的記憶。

她給自己辯解道：「當時未來醬說小白是她的男朋友，我就信以為真了，誰知道她居然騙人呢？」

「也對，未來為什麼要說自己和一個素昧平生的人是戀人呢。」

夜刀神狗朗對這一點同樣想不通，「她的戀人是周防尊才對……」

「對嘛對嘛，這不能怪我！」

自打恢復記憶后便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沉默的伊佐那社在此時開口了，他的眼中醞釀著一種夜刀神狗朗看不懂的情感：「我明白了。」

「？」

「我知道未來想讓我做什麼了。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闖進龍穴，救出公主大人。」

「龍穴？」

伊佐那社無奈一笑：「稱自己曾經的居所為龍穴我也很無奈，不過未來一定會被帶到那裡的。」

夜刀神狗朗皺眉端詳著他，沉聲道：「你究竟是誰？」

委實說，伊佐那社自從恢復記憶后，氣質便與之前有了些微的不同，而正是那些微的不同，讓夜刀神狗朗覺得自己現在竟完全無法看懂伊佐那社了。

「是我失誤了。」伊佐那社失笑，他從容不迫地起身，「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紹，我的真名是阿道夫K威茲曼，是白銀之王，第一王權者。」

「那你怎麼會成為伊佐那社。」

於是伊佐那社又得解釋一番自己是怎麼和無色交換的身體。

「阿道夫K威……威什麼？」貓抓了抓頭髮，抱怨道，「好繞口啊。」

她蹭到伊佐那社身邊：「那小白還是吾輩的小白嗎？」

「是哦。」伊佐那社揉了揉她的發頂，「我希望你們還可以稱我為小白。另外，貓你把其他人的記憶也恢復吧。」

「呃……」

「伊佐那社其實是不存在他們真正記憶當中的吧。」伊佐那社再次露出笑容，他其實很愛笑，可這個笑容怎麼看都有了些寂寞的意味。

「嗯，好的。」貓卻沒想這麼多，她閉起雙眼，解除了自己的異能力。

「好的，一切都處理完了，那我們就出發吧。」伊佐那社鬥志滿滿地說，「打敗惡龍，救出公主！」

「噢噢噢噢噢噢！」貓跟在他背後瞎咋呼。

夜刀神狗朗忍不住發問：「你知道怎麼找到他們？」

「我不知道。但是，」伊佐那社笑得狡黠，「我知道什麼人能帶我們找到他。」

―

他來的時候，月光如水般溫柔。

「我想起來了。」

未來說道，「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就在剛才，神明提醒她貓已經解除了能力。

「那真是太好了。」有著銀色長發的俊美男人微笑著說，他身著白色長禮服，看起來優雅而風度翩翩，如童話中迎接公主的王子般。

可未來卻沒想到無色來的這麼快，

還穿著一身可笑的小熊睡衣，與盛裝打扮的無色格格不入。

無色卻沒有絲毫嫌棄的意思，他憐愛地擁住了自己的公主，用嘴唇輕輕觸碰她的發頂，而這樣淺嘗輒止的觸碰便已然足矣。

他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終於，我再一次見到你了。」

未來溫順的靠在他的懷中，而在這個擁抱中，她嗅到了淡淡的香氣。

「這是……社的味道。」

淡雅卻甜蜜，會令人聯想到沐浴著月光的薔薇花海的味道。

未來忍不住閉上雙眼。

「這是社的心跳。」

清晰的，有力的，不急不緩的，就像他本人一樣，在關鍵時刻總是相當可靠。

「還有社的溫度。」

溫熱的，鮮活的。

「今晚月色很美呢。」無色笑道，「是因為我要迎接到小公主么？」

「是啊，月色很美。」

「可是……」

與此同時，伊佐那社若有所感的抬眼看向夜空。

「月色很美呢。」貓對夏目漱石的那句名言一無所知，因此直白地讚歎道。

「是啊。」他認同了貓的看法。

「但是……」

「他／她比月色還要溫柔。」

這是那一刻不約而同地出現在二人心裡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