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金風無影劍
那壯漢道:「小狗賊,你做的好事!這就歸天去吧!」說著大步走來。
形骸忙往後退,道:「我身受重傷,年紀又小,你就算殺了我,也是勝之不武。」
壯漢道:「報仇雪恨,管不了那麼許多。」
形骸手一抬,地上一根黑鐵骨陡然變作長蟲,骨刺挺起,跳上那壯漢身軀,只聽鏗鏘幾聲,那長蟲骨刺竟無法刺入。形骸驚想:「他那鎧甲也是黑鐵造的!」
壯漢一把將那黑鐵長蟲骨刺抓起,捏得粉碎,他手上氣力之大,當真聳人聽聞。他道:「你這是什麼邪法?」
形骸強打精神,高高一躍,跳上樓,拔腿就往後屋跑,他不願這壯漢跑到外頭,怕傷了那銀老爺府上家眷,是以仍打算在這屋中躲躲藏藏。
只聽「呼」地一聲,那壯漢竟跳了上來,手持熟銅棍,揮舞而至,形骸猛然一衝,棍子落空,打塌了一面石牆。形骸見這壯漢手足有力,奔行迅速,熟銅棍又長,而自己體力見底,多半甩不掉他,回過身,使風雷劍法,一劍刺去,打的是近身搏鬥的主意。
但那鎧甲堅韌厚重,黑鐵骨劍被彈了回來,形骸驚覺這壯漢不僅穿著厚甲,也正用冥火撐起罡氣護體。壯漢拋了熟銅棍,反手一拳,來勢竟不比那高瘦漢子慢,形骸施展輕功,繞著躲避,壯漢數拳接連落空。
形骸見這壯漢出拳雖快,可折轉之際不夠靈敏,想:「若能擊中此人眼睛,局勢可就大不相同了。」將真氣凝於掌心,抓向那壯漢拳頭,喀嚓一聲,一通震蕩,他左手擋下那一拳,痛得似乎骨折一般。
兩人僵持,形骸右掌中彈出兩道骨刺,飛向那壯漢眼睛,壯漢冷笑一聲,吹一口氣,骨刺又反襲向形骸。形骸大驚,腦袋一讓,骨刺與他額頭僅相差毫釐。此刻,壯漢左手一擊,把形骸打下了樓。
形骸摔得極慘,不知斷了多少骨頭,眼前灰塵飄揚,他心想:「這....這壯漢看似粗笨,實則極為聰明,他早料到我會打他雙眼。」
壯漢落了下來,笑道:「不知有多少蠢貨想打瞎我的眼睛,結果全都被我殺了。你這小小把戲,焉能奈何得了我?」
形骸渾身酸軟,真氣竟蕩然無存,他急想辦法,卻一籌莫展,只能喊道:「我....我是藏沉折!我聽說亡人蒙在找我!」
壯漢神色震驚,大聲道:「胡說!哪有這般巧合!」
形骸道:「真的,是真的!你看我這...」展開冥火神功,霎時周身冥火如潮。
這麼一來,非但這壯漢心神巨震,連形骸也喜出望外,他只感這冥火浩浩蕩蕩,如風起雲湧般流轉不絕,其威力之強,更勝過那第三層的龍火功許多。
他眼前景象飛轉,陡然又回到了那飛靈神殿。他抬起頭,見那神像朝他微笑,神像的血化作灼熱的、翻滾的、血色的太陽,太陽中懸挂的絲線纏繞著形骸經脈,與他融合為一。
那時的痛苦、不屈、拼搏、意志混在一塊兒,化作他體內的靈氣,化作茫茫冥火。那神像道:「神賜予野性,人得了愚昧。你為何花了這許久才意識到?這放浪形骸功得用冥火來使,才稱得上天衣無縫。」
形骸想:「是啊,我一直在抗拒這冥火,卻不知這冥火與龍火一般,也包含莫大威力。這冥火....冥火....」
他抬起手,見那手掌已變得坑坑窪窪,醜陋異常,像是浮腫的屍體,形骸暗暗心驚:「一旦將冥火運到極處,我便成了屍骸模樣,與那壯漢、瘦漢相似。我現在是怎樣面容?」想到此處,如墜冰窟,不敢細思。
壯漢愣了半晌,哈哈大笑,道:「好!藏沉折,你果然也與咱們是一家人。你隨我去見大人吧。」
形骸想:「我不是,我不是,我是人,是愚昧的人。我也不用去見亡人蒙。」那冥火鑽入體內,充滿身形骸骨,補充血液、填充斷骨,形骸再將血液化作治療水,只在頃刻之間已然重新振作。冥火變得微弱,而龍火再度灼燒,他身上異狀消失,重又回復原先樣貌。
壯漢愕然道:「你....到底....怎地一會兒是活屍,一會兒又是人?」
形骸暗忖:「只需不動用冥火,我就不會受那詛咒。我是活生生的人,我不是行屍走肉!」他掌中伸出黑鐵骨劍,劍在後,掌在前,擺出迎戰架勢。
壯漢哼了一聲,點頭道:「難怪河滿兄會敗在你手上,他準是顧慮重重,這才失手。我可與他不同,便殺了你也不打緊。」
形骸足尖一點,已到壯漢身側,他這龍火得冥火助長,已近第四層威力,一招「風卷海流」,穿透鎧甲,深陷入壯漢肩膀。也是壯漢太過大意,不料形骸功力瞬間激增數倍,竟被形骸輕易刺傷。
大漢怒吼一聲,揮出一拳,形骸避開,再一劍刺中壯漢咽喉,壯漢「啊啊」兩聲,體內冥火流出,形骸更不停頓,長劍由下向上一揚,從那大漢下顎一直剖到腦袋。大漢晃了晃,仰天躺倒,就此死亡。
形骸手臂垂落,龍火緩緩消失,因他這三劍已遠超出他此刻之能,乃是先由冥火助燃,再以龍火催動的神力,彷彿由死到生走了一遭,雖然僥倖得勝,可仍受了極深的內傷。他舌尖一苦,哇地一口血吐在地上。他此刻真正油盡燈枯,無論冥火龍火皆黯淡無光,再無半點餘力。
就在這時,聽得一人嘆道:「我終究還是來晚一步。」
形骸心下一緊,見來者是個彎腰駝背的活屍,他毫不掩蓋自身原形,身上東一個洞,西一處破口,露出臟器,閃著幽光。形骸想:「居然....居然還有一個?」
那活屍看看兩個刺客,嘆道:「你能殺我這兩個徒兒,也算很了不起了。你不是藏沉折,但確是活屍變作的人。蒙大人說這是千古罕有之事,要我們務必將藏沉折帶回去,藏沉折不知在哪兒,捉住了你,也是大功一件。」
形骸驚慌萬分:「他是這兩人的師父?那豈不是更加了得?」
駝背活屍笑道:「這就走吧。」他眼光毒辣,知道形骸已全無抵抗之能,更絲毫不懼他反抗。
忽然間,一道金色劍風狂嘯而至,駝背活屍臉上變色,拾起地上熟銅棍一擋,他手臂巨震,熟銅棍脫手而飛。
形骸不禁喊道:「東山劍風?」
可這東山劍風似充滿陽光,威力比之前更強,這又是怎麼回事?
又見一人影落在形骸身前,此人身形纖細,白衣整潔,正是沉折趕來。他回過頭,俏臉一板,眉頭一皺,道:「你可讓我們好找。」
隨後又有一人奔入,正是安佳,她見到形骸,高聲大叫,將形骸抱起,一時又哭又笑,喊道:「行海,行海,你可把我嚇壞了,我以為自己成寡婦了。」
形骸道:「我沒事,我沒事!師兄當心,這....這人是盜火徒,武功當真了得。」
駝背活屍眯眼打量沉折,問道:「你怪異得很,就是藏沉折么?」
沉折道:「你是亡人蒙手下?是你將行海傷得如此?」
駝背活屍聽沉折不答反問,毫無敬意,他心高氣傲,聞言大怒,又自詡武功高強,罕逢敵手,剛剛雖接沉折劍氣時吃了些虧,卻以為不過是自己一時輕敵之故,遂笑道:「你若不聽我相勸,這小子就是你的下場。」話一出口,手一招,巨劍在手,斬向沉折肩膀。
沉折驟然散發金光,額頭有太陽標記,他長劍輕顫,縱然那駝背活屍劍招變化多端,更稍勝那高瘦漢子半籌,仍被沉折輕易擋下。四招過後,沉折在第五招上轉守為攻,運用風雷十劍,這十劍快如一瞬,劍上更是光輝奪目,那駝背活屍大叫一聲,巨劍被斬得稀巴爛,人朝後倒飛,落在遠處,他自知不敵,轉身就逃。
形骸驚喜交加:「這是陽火神功?他當真練成了?」
沉折微微彎腰,金光晃動,已追上那駝背活屍,剎那間,駝背活屍暴吼起來,冥火覆體,化作黑鐵鎧甲。
形骸立時想到:「原來那壯漢的鎧甲是這麼來的!這與放浪形骸功幾乎如出一轍!」
只見兩道金光圈轉,駝背活屍雙臂脫身,隨後又是兩道金光,駝背活屍腦袋衝天而起,身軀倒了下去。沉折抓住那腦袋,看它一眼,隨手拋開。
形骸只看得心曠神怡,想道:「我還道自己大有長進,原來師兄武功也變得比原先更強。」
安佳環顧周遭,問道:「這兒是銀長手的家,你怎麼會在這兒?啊!那是銀長手的腦袋,他怎麼被人殺了?」
形骸苦笑道:「說來話長,師兄,你這陽火功當真讓人大開眼界。」
沉折尚未答話,安佳已憤憤道:「你這師兄當真混賬透頂!」
形骸奇道:「怎麼了?他怎會惹你生氣?」
安佳道:「他目中無人,我問他十句話,他才答我一句!世上哪有這般無禮的男人嘛!真是可恨至極。」
形骸道:「師兄這人....是有些古怪,但你習慣就好。」
安佳哼了一聲,親了親形骸,道:「還是你最好,你可不知我有多擔心你呢。」
形骸道:「我的事暫且不談,你們可曾見到過一位.....」
忽然間,有一女童喊道:「爹....行海!」
形骸一回頭,喜道:「緣會!你怎地找來了?」
緣會跑到他身邊,抱住他肩膀,緊張的說不出話來,但她眼淚汪汪,憂心忡忡,模樣可憐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