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Rain

黃瀨涼太有些精神不振,一直到放學都有點難以忘懷。他的餘光時而瞥到了身側的人，一股悶氣就彷彿被火上加油了。

他很喜歡藤野,也就是竹內直樹。一直以來都為了避免讓竹內直樹產生[討厭他]這樣的念頭,沒有貿然跑上去搭訕。

作為公眾人物的黃瀨涼太很清楚,如果有一個喜歡自己的粉絲跑上來和他說，我很喜歡你啊,黃瀨君。多半只會覺得困擾的吧……

但是！但是哎！

想到自己忍的那麼辛苦,結果籃球部的各位都在他之前翹了補習時認識了自己喜歡的人。

他的運氣太糟糕了吧。

「太糟糕了……」黃瀨涼太小聲的說。

「我和黃瀨現在也是很好的朋友。」

「不對啦,我不是這個意思……」

「吶,給你。」

那是一支鵝黃色的棒棒糖，看起來與黃瀨涼太的發色相似。只見竹內直樹露出了促狹的笑容,「不要鬧彆扭了嘛。」

沒有,我才沒有在鬧彆扭。

否認的話語在舌尖幾番周折,他盯著竹內直樹清雋的臉，神使鬼差的垂下頭抵在了竹內直樹的肩膀，明明緊張的屏住了呼吸,卻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子說出了這一句話。

「小直樹是比較喜歡和我相處還是小赤……」黃瀨涼太停頓了一下,有些難過的將差點脫口而出的赤司征十郎改掉了。「小青峰呢？」

「當然是黃瀨。」竹內直樹想也沒有想,察覺到自己說的太快了，他扭捏的說，「青峰看小麻衣的雜誌……我有點不太對付。」

剛開始還以為是敷衍了事的選擇了自己,結果聽到了後面的一句話。黃瀨涼太『噗嗤』的一下笑了出來,奇怪的心理頓時灰飛煙滅。

「小直樹還有不擅長的東西啊。」黃瀨涼太用驚訝的語氣竭盡全力的掩蓋內心的歡愉,他眼尖的注意到了竹內直樹耳廓上的一片緋色。他特別想伸手摸一摸,是否是像想象中那般柔軟。

「小麻衣的雜誌都很……」他囁喏了許久后說，「很暴露。」

小直樹出乎意料的純情，明明是都是這種年紀的男生了。

「你沒看過嗎？」

「……我當然是看過。」竹內直樹咬牙切齒的說，「我只是不知道青峰為什麼能夠光明正大的在課室看小麻衣。——黃瀨你難不成以為我是那種完全不接觸那方面的人嗎？」

內心的確存在一絲疑慮的黃瀨涼太訕笑的討饒。

「嗚哇，小直樹生氣了嗎？」

「沒有。」竹內直樹否認了黃瀨涼太的話。

「你果然還是生氣了吧？」

「只是有點吃驚我在你心裡的形象……到底有多純情？」竹內直樹神色莫名。

「……」

他跟著黃瀨涼太走出了校門口，踏出門口的第一步就察覺到了天空上那不同尋常的黑暗。烏雲團團聚起，密不透風。那彷彿要從天空墜落的烏雲好像隨時都可以觸手可及，風雨欲來的氣息壓迫而來。

「快點回去吧，就快要下雨了。」竹內直樹提醒，他走向了與往日相反的道路上。

「小直樹？」

「我要去寄郵件。」竹內直樹催促，「快回去吧，很快就要下雨了。」

黃瀨涼太那句「我今天沒什麼事，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的話還未說出，所有想要繼續挽留竹內直樹的騙言全部扼殺在口中，竹內直樹已經轉過了身，留下他的背影。

他挺拔的背影裡面充斥著拒絕與冷漠的意味，竹內直樹好像想起了什麼，轉過頭露出了一個細小的笑容。

「明天再見，黃瀨。」

「明天見。」

黃瀨涼太只有這個回答。

……話說回來，在這個網路盛行的時代裡面，有什麼事情一定要紙質郵件傳達？

.

大概在告別黃瀨涼太的半個小時后，竹內直樹到達了郵局。

從進入郵局開始后就一直捏在手裡的郵件，隨著交付給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將收據遞給了他，善解人意的提醒道：「外面在下雨了，晚點再離開吧。」

竹內直樹接過了紫紅色的收據，「謝謝。」

雖然他有帶傘。

竹內直樹低頭看了一眼收據上關於收件人的名字[千葉和樹]，這許久不曾見過的名字，讓竹內直樹心生片刻暖意。他小心翼翼的把收據折好放進了背包裡面，站在郵局的門口。郵局的門口有不少的人已經站在那裡避雨了，他們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沾上了雨水。

正如竹內直樹所預料的一樣，大雨傾盆。

灰濛濛的天時而閃過了幾片白的刺眼的閃電，隨之而來的是轟鳴的雷聲。寒風夾著細雨呼嘯而來，即便站在門口都能感受到那刺骨的冰冷。

竹內直樹斂下眼帘，他呆愣的凝視著房檐外滴落的雨水，細小的雨水墜入了地面與水灘匯聚。

唰唰的、窸窸窣窣的聲響乾淨利落的響聲，讓人莫名就感覺到內心寧靜。

「還真是不幸。」

有人這樣說。

因為聲音很好聽，而且還帶有莫名的韻味，竹內直樹的注意力從房檐墜落的雨水移動到身旁的男性身上。

他身穿軍綠色的外套，寬大的兜帽嚴嚴實實的遮擋住了上臉龐，完全看不見他的眼睛。漂亮而且蓬鬆的白色頭髮被雨水徹底沾濕了，此時十分狼狽的緊緊貼在了他的側臉頰上。

那位少年比竹內直樹高，他此刻正用手難受的把臉頰上的白色頭髮捋開，好像沒有注意到竹內直樹的視線一樣自顧自的貶低自己。

「果然很不幸啊，只不過是出門一趟都能夠遇到這個季節裡面難得遇見的大雨。」

「吶，你說是嗎？」

他側過頭，對竹內直樹露出了微笑。

在兜帽下可以清楚的看見少年帥氣的下顎與漂亮的笑容——還有不服教訓的蓬鬆白髮。

那一頭白髮讓竹內直樹下意識想到了前不久遇到名叫白蘭的少年。可白蘭的白髮並沒有少年的那麼柔軟，也不像少年那如同火焰般的頭髮。

「不是，我有帶傘。」竹內直樹注意到了門外逐漸小了的雨，他從背包裡面拿出了一把摺疊傘。竹內直樹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奇怪的心理，他莫名其妙的對初次見面的陌生人發出了邀請，「你要去哪裡？」

「哦……？」少年困惑的拉長了聲音，「你要帶我嗎？」

「視你的回答決定。」竹內直樹把摺疊傘上面的紐扣解開，順利的打開了摺疊傘。

「我想要去車站。順路嗎？」

「我和你的目的地一樣。」

「這樣啊。」

在竹內直樹撐開傘的時候，少年自顧自的鑽進了傘內。

兩個男性在一把一人用的摺疊傘下還是太勉強了，兩個人多多少少被雨水淋濕，不過少年沒有一點的怨言，反而露出了十分高興的笑容。

「謝謝，能夠在下雨的日子裡面遇到那麼好心的人我果然很好運吧？」

「把運氣放在這裡形容是不對的。」竹內直樹說，「昨天的天氣預報裡面就已經說過了今天會下雨了。」

「天氣預報說的是下小雨。」

「……你這不是看了天氣預報了嗎？為什麼不帶傘？」

「我以為我能夠在下雨之前趕得及。」

「人生三大錯覺之一，認為趕得上。」

「噗。」少年悶聲笑了一下，並沒有在這個討論點上多加糾纏。「你剛剛在注視什麼呢？」

「？」

「你盯著房檐下的雨水很久了。」

「只是在發獃。」竹內直樹說。「在下雨的日子裡面很適合發獃。」

「是這樣嗎？」少年說。

「嗯，是這樣。在那個時候除了發獃也沒有什麼適合的事情可以做吧？」

「我都要被你說服了呢。」

「我說的可是事實。」

雨幕下騰升起了一陣淡淡的水汽，模糊了遠方的建築物，只覺有一條連綿不斷的影子。耳邊一邊聽著窸窸窣窣的聲響，一邊慢步前行。從郵局到車站的路程也拜此所賜，這一段路的時間似乎格外的漫長。

「謝謝。」少年坦然自若的說，「如果沒有你我說不定要被困住在郵局一個晚上呢。」

「怎麼可能那麼糟糕，按照這個雨勢……」竹內直樹說到了一半，握著傘柄的手忽然一沉，隨之而來的是密密麻麻的雨水，窸窸窣窣的雨聲交錯響起，如同雨中激烈的交響曲。

他把後半句「大概在半個小時后就會停下來」吞回了肚子裡面去。現在這個雨勢連第二天早上都不一定停的下來。

「你看吧。」少年露出了果不其然的神情，「我也就只有運氣比較好。」

「——這種還叫運氣好嗎？」

竹內直樹費力的把傘柄握回了原處，忽如其來的大雨快要把雨傘壓翻了。

「哈哈哈。」少年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