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夫……夫君。」柳芙聲音打顫。
她之前的那股子上躥下跳的勁兒全都沒了,現在蔫頭耷耳,活像一隻瘟雞。
柳芙腰肢纖細又柔軟,此刻因為害怕而屏住了呼吸,小腹收縮,就顯得纖腰更是不盈一握。柳芙從小就是各種補品富養著長大的,家裡又有胭脂鋪子,她又素來愛美,所以,不但臉上保養得好,身上更是。
肉嫩皮滑,尤其是跟顧晏那雙掌心長滿繭子的手比起來。
柳芙覺得被他握著的地方糙糙的痒痒的,實在不舒服,便笑著問:「夫君,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顧晏立如蒼松翠柏,垂眸睇著懷裡的人,那雙黑色的眸子里,有化不開的濃郁。他聞聲,輕輕一揚唇。
「放開?娘子,我們不是夫妻情深嗎?」顧晏聲音依舊清冷,一字字傳入柳芙耳朵里,似是深秋拍打在深巷石板上的雨聲一樣,空靜而悠遠,無絲毫真實感,「夫妻深情,還有另外一種演法。」
說罷,顧晏稍稍彎腰,便將妻子打橫抱了起來。
柳芙一陣頭暈眼花。
柳芙本來忽然被抱起,嚇得本能雙手環住了他脖子。但她是真的不敢靠近他,尤其是現在這樣,上身……上身一……一絲……
柳芙覺得自己像是遭了雷劈一樣,此刻腦子裡一片混亂。
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在做什麼?我從哪兒來的?我將往哪兒去?
眼前這個人又是誰?他怎麼看著這麼熟悉?可細細看卻又這麼陌生?
柳芙滿腦子裡全是漿糊。
慢慢的,眼圈兒紅了起來。頭漸漸低下去,開始落淚。
顧晏濃眉一揚:「我可是還沒欺負你。」
「你們都欺負我。」柳芙哭著,嗚嗚咽咽的,「我命苦啊,家裡娘親性子軟,偏爹爹又娶了一房,寵如掌上明珠。姨娘心大又生了兒子,欺負我娘,還欺負我。嚶嚶嚶,可憐我沒兄弟撐腰,現在連自己的夫君都欺負自己。誰都不疼我,我真可憐。」
半真半假的,倒是也哭了一場。
柳芙是天生尤物,雖然平時快人快語性子頗辣,但是哭起來裝柔弱小女子,倒也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若是此刻呆在跟前的是旁人,怕是被她糊弄過去了。但是現在不一樣,站在她面前的,是顧晏。
而且,還是活了兩輩子的顧晏。
「是嗎?」顧晏不為所動。
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她的撒潑,她的手段,她的無理取鬧……
他見多了。
前世,若不是實在忍無可忍的話,他也不會打她板子。他還沒那些閑功夫管她的破事!
若是用一個詞來形容她,那就是死性不改。
「既然你要我疼你,那為夫現在便疼你。」
說罷,顧晏抱著人往床上去。將人擱在床上,他覆身壓去。
柳芙嬌弱,承受不得那重量,被壓得咳起來。她白.腿.細.長,被迫分開,兩眼無神,迷茫慌亂。
但她也不矯情就是了,見躲不過去,與其惹得他不高興,不如主動迎合些。
她記得,上輩子的時候,顧晏就非常貪戀於她的手跟嘴。常常她哭著鬧著不肯再屈服的時候,便委屈巴巴的用手跟嘴代勞。
所以,只思忖片刻,柳芙便輕輕抬腿,朝顧晏那探去。
顧晏倏地扣住她雙手,舉在她頭兩側。本漆黑濃郁深不可測的一雙眼,漸漸變得猩紅起來,甚至連呼吸,都一點點急促。
但理智尚存,他沒胡來。
柳芙雙眼微紅腫,嬌艷欲滴:「夫君,不要嗎?」
顧晏凝視著她,面色森冷可怖。
還沒有一個人可逼他逼成這樣,也沒有一個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緒。眼前這個女人,真是他小瞧了。
顧晏眸色冷沉,眼裡無半點笑意。柳芙目不轉睛望著他,一雙瀲灧美眸轉來轉去。
落在顧晏眼裡,便成了勾.引。有那麼一刻衝動,他想拋棄所有理智,不聽她哭鬧不管她喊叫,也不顧日後她是不是會恨自己……他想釋放一切情緒來,只為溫柔.鄉一時快活。
但這個念頭一閃即逝。
顧晏承認,縱然她先拋棄了自己現在又想攀附自己,他心裡小瞧她,卻也做不到胡作非為。
有顧念,也就有了理智。
此刻,室內冷寂,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柳芙想著,這暴風雨遲早得來。遲來不如早來,晚痛不如早痛。柳芙抱著「早死早超生」的心裡,閉著眼睛,猛地過去就親住顧晏嘴。
微熱濕潤又很柔軟的唇,是陌生又熟悉的感覺。記憶中,這雙唇,曾經非常痴戀於她身上的每一處。
記憶中他的唇,是火辣辣的,粗魯而又暴力,跟現在倒是不太一樣。
顧晏身子沒動,沒迎合,也沒將人推開。他半卧在床上,冷冷望著懷裡那個像蛇一樣的女人,她在玩火!
顧晏面色越發冷沉起來,本英俊逼人的一張臉,霎時陰森得嚇人。他身子越發壓得她緊了些,兩具身子緊緊貼合,壓得柳芙面色艷紅細喘不止。
「你準備好了?」他啞聲問。
聲音冷沉卻透著力量,短短五個字,字字砸在柳芙心上。柳芙望著他那雙眼睛,心突突跳,也知道,想賴著他討好他,總歸需要付出代價的。
這天下,就沒有不勞而獲這樣的好事。她想跟著他安享以後數十年的榮華富貴,必須要承受一些不願承受的事情。
柳芙不傻,與其不情不願被強,不如小心翼翼去討好。哄得他高興了,她再適時哭一哭鬧一鬧,想必他也會心軟的。
「嗯。」柳芙點頭,乖巧懂事,聽話溫柔。
輕輕應一聲后,便閉上了眼睛。
顧晏望著她的臉,見她睫毛抖動渾身打顫,他薄唇微抿了下,才算是半妥協了道:「手。」
柳芙一聽,大喜,忙笑嘻嘻跪坐在床上,等著伺候大爺。
……
顧晏穿好衣褲,側坐在床邊。柳芙依舊跪坐在床上,正低著頭扣衣裳的扣子。
她頭髮微亂,一雙手也酸得顫抖,手抖得扣子怎麼都扣不上。兩頰酡紅,嘴巴微腫,此刻安安靜靜呆著,只垂頭忙著手上的事情,倒是溫柔嫻靜。
顧晏看了她好一會兒,終是緩緩伸出手去,親自幫她穿衣裳。
等衣裳穿好后,柳芙忽而笑嘻嘻撲進顧晏懷裡,兩手緊緊抱住他精瘦的腰,臉側著貼在他胸膛。顧晏猝不及防,兩隻手還慢半拍似的,懸在半空中。
柳芙又不傻,自己付出了那麼多,現在手抖嘴腫的,還不得趁他老人家吃飽喝足的時候再加把勁表下忠心?不過,柳芙不敢撩過火,只跟只軟綿兔子似的抱了一會兒,就立即套上繡鞋下床跑出門去了。
顧晏黑袍白褲,依舊歪身靠坐在床邊。他朝門口看了眼,而後也起身。
*
銀串兒是個碎嘴子。
柳芙跟顧晏在房裡的那點事情,早被銀串兒說得人盡皆知了。等柳芙跑去廚房后,廚房裡的人,都看著她笑。
柳芙臉紅嘴腫,樣子十分狼狽。見眾人望著自己笑,她也陪著笑,還不知道,銀串兒回去后在門外面聽到了動靜,早跑著走了。
宋氏也是婦人,知道那種滋味跟厲害。見人沒注意,悄悄湊過來,關心說:「你要是腰酸的話,再去歇著沒事的。反正晚飯差不多都準備好了,不著急啊,不需要你幫忙。」
「我腰不酸啊……」柳芙話才說出口,忽然意識到什麼,她掐腰走到銀串兒跟前,擰她耳朵,「是不是你胡說的?」
銀串兒笑著討饒:「大小姐,奴婢沒有胡說啊,奴婢說的都是真的。」
宋氏也來拉著:「芙兒,這有什麼的啊,說了咱也不會笑話你。你是新婦,臉皮薄些是正常的。」拉了柳芙到一旁,笑眯眯給她傳授經驗,「習慣了就好了。你有什麼不懂的,我可以教你。」
「三嫂!」柳芙跺腳,捂著臉,「不理你們了。」
一轉身,溜了出去,陪皎姐兒玩去了。
這個年,顧家人過得很開心。因為有柳芙的加入,家裡顯得更熱鬧了些。
吃完年夜飯,顧晟顧晏兄弟一處說話去了,顧二夫人則帶著幾個小輩一起陪著老夫人說話。
都喝了些酒,老夫人有些微醉,笑握住顧二夫人的手說:「十一年了。」
又一年過去了,離開貴京城,已經十一年。而那個家,老爺跟孩子們,也離開了十一年。
在貧瘠荒蕪之地流放了十年,此間無信件往來,她不知道他們父子祖孫過得好不好。不過,一直沒消息,說明就是好消息。
沒消息傳來,這說明,至少他們都還活著。
「娘,夜深了,媳婦扶您歇著去。」顧二夫人怕老人家傷心,並不敢提曾經那件事情。
*
顧家是十一年前搬來這裡的,沒親戚。
不過,老夫人溫和慈愛,平時顧晟又願意免費給左鄰右舍的孩子們上上課,顧晏出門一趟回來,也會帶些各地特產給左右鄰居……所以,顧家在整條街,人緣特別好。
老夫人輩分大,年初一很多小媳婦大姑娘帶著孩子來拜年。
柳芙跟著顧二夫人和宋氏,一起應酬這些客人。年初一忙到很晚,但大家卻都很開心,而柳芙,也漸漸融入了這個大家庭里。
跟顧家人好,是因為喜歡,而不僅僅是帶著目的性。
年初二,顧晏夫妻回柳家拜年。
一大早,顧家人就起來了。顧老夫人起得也早,正由瑛婆攙扶著在院兒里散步消食。
顧晏夫妻從房裡出來,老夫人叮囑說:「早去早回,別太晚了,晚上冷。」
「知道了,祖母。」柳芙過去拉著顧老夫人的手,開始討好賣乖,「我白天不在,您別太想我了。外面風大,您早早回屋去歇著。」
顧老夫人笑得慈愛,也握住柳芙手:「跟澄之好好的,路上別吵架。」
柳芙笑眯眯點頭,顧晏也走了過來。
身後,銀串兒金雀兒兩個,抱著一堆東西。柳芙膩歪在顧晏身邊,抱著他手,挨得很近。
顧晏跟老夫人告辭,老夫人給孫子使眼色,顧晏裝作沒看到,結果被老夫人掐了一把。
「別冷冰冰臭著一張臉,對你媳婦好點。論疼媳婦,你就是不如子冉。」子冉是顧晟的字,「跟你三哥好好學學,別總讓祖母說你。」
正在不遠處賣力鏟雪的顧晟聽到了,停下動作看過來,笑著說:「我會再接再厲。」
老夫人誇三孫子:「好孩子。」說著,老夫人開始碰瓷。
「我跟你說,這已經過了年了,我少活一歲是一歲。歲數大了,經不起折騰,你要是不疼媳婦,我將來落個什麼病,就賴你。」
不管老夫人說什麼,顧晏都耐心聽著。
「放心吧。」顧晏點點頭。
老夫人終於笑起來,沖柳芙眨眨她那渾濁的老眼。冷風中,老人家銀髮亂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