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啊?」柳芙傻眼。
她追著大哥去?她為什麼要追著大哥去啊。
哎不對!她剛剛的確是見過大伯,可她分明是特意避開的,怎麼在他眼裡,反倒是成了她有意討好了?
也不對!既然他剛剛就看到了自己,為什麼不叫住自己呢?還由著她往反方向去,越走離於歸院越遠,不但多走了好些路,且還是叫大伯給碰上了。
「夫君既然看到了我,怎麼不喊住我?」柳芙心裡不高興,挺委屈的,「害我多走了那麼多路,現在腳肯定都腫了。」
「我喊你了。」顧晏解釋,「越喊你你跑得越快,好像刻意不想理我。」
柳芙想了想,當時她是因為不想給顧旭請安,所以走得格外快了些。不成想,卻都落在了他眼裡。
見是自己冤枉了人,柳芙態度倒是誠懇。
走了過去,親自挽著男人胳膊說:「這也怪你。」
顧晏任她親熱挽著自己手,一道緩緩往院子里去,聞聲卻皺眉:「此事與我何干?」
柳芙就狡辯起來:「夫君可還記得之前在富陽的時候?」沒等顧晏回答,她又繼續說,「當初無意將大哥當成了你,差點做錯了事情。自那之後,我心裡便留下了陰影。」
「方才從母親的靜心院回來,半道看到大哥,不想去打招呼,就轉身跑了。誰知道,越跑越遠,竟然到了青方院門口,又遇到了他。」
柳芙說:「這裡太大,我有些迷路了,大哥讓人帶我回來了。」
兩人一道邁進二門,往後院去。
顧晏睇了眼妻子道:「往後一個屋檐下住著,雖不是天天見,但見面的機會也不會少,難道你想日後一直躲著?」
「我沒有。」柳芙扭扭捏捏的,「就是覺得大哥好凶,看著就有些怕。」
「這話你也只在我跟前說說就是了,出去別亂說。」顧晏提點她,「在我面前,說什麼都成。但是出了這道院門,要記得謹言慎行。」
「雖說家裡人都十分和睦,但你若口無遮攔,知道的是說你率真,不知道的,怕是會對你有成見。」
他對自己說這些,是為自己好,柳芙一一記在心中。
「是,我知道了。」她老老實實的,乖巧得很。
回去了后,自有侍奉的小丫頭端茶送水。顧晏接過遞來的濕毛巾擦了手后,揮退了隨身侍奉的那些人。
流落市井那些年,凡事都已經習慣了親力親為。
再說,他與她做夫妻數月,平時也都是獨處。現在突然冒出這麼多人來,他倒是不習慣了。
「以後,你就是這個院子里的主母。」顧晏望著她,黑眸沉甸甸的。
柳芙乖乖點頭:「雖然我做得不好,但我會努力去做好。」
「能有這個心,就是好的。」顧晏稱讚,沉默片刻后,又看著人問,「今天去母親那裡,都做了些什麼?」
他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腿上。
柳芙正欲坐過去,但想了想,還是搖頭。
「母親不喜歡我,肯定是覺得我不夠端莊矜持。所以,往後就算在咱們自己個兒屋裡,也得顧及著規矩。」柳芙此刻其實也有些耍小心思了,她知道顧晏喜歡抱著她摟著她,所以,故意拿此事做借口,避開不肯,「以後咱們在婆婆面前,一定不能眉來眼去,你要離我遠一點。」
顧晏不說話,只目不轉睛望著她。
柳芙倒是心虛起來,卻依舊梗著脖子說:「不信的話,你問金雀兒去,她今天一直跟著我。」
顧晏身子朝前傾,直接將人拉到他懷裡去。
柳芙不依,拚命扭動身子說:「婆婆給我立的規矩,你敢連婆婆的話都不聽了?」
顧晏習武之人,身上自然有些力氣。
柳芙再怎麼掙扎,也是逃不出他的腕力的。
「她老人家的話,是不是該聽,也得分什麼情況。兒子房裡的事情,她還管不了。」
柳芙整個人呈一種奇怪的姿勢歪倒在他懷裡,這又不是在房裡,外間隨時都可能有丫鬟進來。所以,她死活不依,不管是因為什麼,她偏要離他遠一些。
掙扎不掉,她就踢他,捶他,最後甚至張嘴咬。
顧晏吃痛輕哼一聲,柳芙扭頭看他:「再不放開我,我會再咬你。」
顧晏勾唇,似笑非笑的。
「你咬我的情況,還少了?」
只這一句,便叫柳芙又想起那些羞羞的畫面來。
有時候她被累極了,心情不好,張嘴就咬。什麼地方都咬,包括命根子!她到現在還記得,她第一次咬他那裡時顧晏的反應。
當時他的眼睛亮亮的,額頭上全是汗。她那樣做了后,他不但沒有被嚇退,反倒是更加變本加厲「欺負」她。
將她揉在心窩,他的力道蠻橫,卻一點點輕重有度傳入她體內。
自那之後,那種事情,彷彿也成了一種樂趣。有些時候,他還變態到逼著她去咬。
不過,她下嘴還是有些顧及的,不敢咬得太重。否則的話,顧晏非得跟她拚命不可。
見她雙面霞紅眼神躲閃,顧晏笑著問:「又在想什麼壞心思?」
「我沒有啊。」柳芙不承認,又說,「你放開我!」
顧晏道:「既然母親教你規矩,應該也告訴過你,夫君的話,不能不聽。」
「你……你欺負人。」柳芙氣,繼續咬他手面,「婆婆沒有這樣說過,是你自己強詞奪理。」
「到底誰強詞奪理?」顧晏反問。
「你!是你!」柳芙理直氣壯,「就是你!」
「現在厲害了,還敢頂嘴。」顧晏將人翻過來,一手剪住她纖細的手腕牢牢按在她腰后,另外一隻手高高抬起,拍在她臀部,「說,下回還敢不敢了?」
柳芙羞得掉眼淚:「你欺負我,你們全家都欺負我。你們欺負我娘家沒人……」
顧晏手揉在她臀部,又輕輕拍了幾下,這才放她起來。
柳芙蓄著力要爆發呢,見他鬆了力道,她才剛逃脫,便立即去反擊。只是,她不管力量還是反應能力,都怎麼可能是顧晏的對手,最後還是被顧晏鉗制住了。
「還敢回手了?」顧晏聲音微啞。
柳芙見力敵不過,只能哭著討饒。
「我錯了,你便放了我吧。」她一邊求饒一邊故意搭著哭腔,「好夫君,你饒過我這一回,我下次不敢了。」
只是顧晏再次鬆手后,她又是憋著勁要翻身。
這回,顧晏直接抬手打她屁.股。
兩人笑鬧著,目光卻突然撞上。突然的撞上后,兩個人的眼睛里,彷彿都有了不一樣的變化。
笑鬧聲戛然而止,似是有股子磁力在吸引著彼此般,兩人相互對視了片刻后,便都本能朝著對方湊去。
唇貼著唇,舌絞著舌,齒咬著齒。一時盡興,卻忘了還在外間。
柳芙坐在他懷裡,雙手勾住他脖子,整個人攀附在他身上。她現在會的也比以前多了很多,還會玩花樣,常常叫顧晏驚喜。
丫頭們候在門外,外間雖然沒有人,但是門卻是開著的。
顧晏尚存一絲理智,吻得盡興之時,他強行克制住自己,抱著人進了內室。
一個時辰后,便有小丫頭在凈室準備了熱水。
顧晏抱著人一起去洗了后,換上乾淨的衣裳回來,床單也已經換上了新的。
柳芙覺得那些小丫頭肯定都知道了,麵皮薄,死活賴著不肯出去吃晚飯。
顧晏順著她,便讓金雀兒端了飯菜進內室來。
柳芙嬌嬌軟軟的,縮在男人懷裡,尚且微喘著說:「婆婆要是知道了,肯定覺得是我勾.引你。都怪你不好,明明是你的錯。」
「好,是我的錯。」顧晏順著她說。
見他依著自己,柳芙扭了扭身子,又貼著人緊了些,仰著腦袋望著他,開始撒嬌賣慘:「人家今天可累了,抄寫了一天的女戒,手都酸了。從小長到這麼大,人家可從來還沒有這麼認真過的。」
顧晏對她,到底是有心的。不管她是不是有目的接近自己,只要她做得不過分,他都做不到對她的處境視若無睹。
知道她是林子里的鳥兒,不是籠子里的金絲雀。她喜歡自在,而不是條條框框束縛好的規矩。
所以,顧晏自然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她一天天都不開心。
好在,他不是長子,她也不是冢婦。
顧晏道:「明兒你再老老實實堅持一天,明天晚上,我去給母親請安的時候,會說這件事情。」
「那你要怎麼說?」柳芙聽得他如此承諾,立即沒了那些腰酸背痛,翻了個身,伏在他胸膛上,「那……婆婆會不會對我更有意見啊?她肯定覺得是我跟你吹枕邊風了,那我可冤枉死了。」
顧晏笑:「你現在不是在吹枕邊風,又是什麼?」
柳芙一愣,就咬住了舌頭。
見她吃癟,顧晏笑容更甚。
「放心吧,我自會有我的借口。」
柳芙嬌笑著,主動去在他臉頰上親一口:「你真好。」
顧晏笑著,卻是搖搖頭。
許是得了自己夫君的承諾,第二日再去大夫人那裡抄寫女戒,柳芙比前一日認真了。
期間大夫人來過一回,見她字跡公正態度認真,大夫人心裡倒是稍稍滿意了些。
她就覺得,性子都是可以慢慢磨的。
就算以前再野再鬧,只要按著她說的去做,也能被調.教成窈窕淑女。
見這個兒媳婦還算懂事乖巧,大夫人也不吝嗇誇讚之詞:「還不錯,看得出來,你心比昨兒靜了些。這字……雖然沒什麼大家的風範兒,但也算清秀工整。往後每日老夫人那裡請完安后,便來我這裡。練字最是能叫人心靜,看來這個法子,對你有效。」
「是。」柳芙不管心裡怎麼抵觸,但面上都是恭恭敬敬的。
這是顧晏教她的。
就算再委屈,也不能明著頂撞。有什麼話,回頭告訴他,他會解決。
柳芙覺得,他是真的為了自己好的。
婆婆是長輩,大戶人家,又是最重孝道的。有些時候,孝道就是那麼不講理,不管誰對誰錯,只要小輩公然頂嘴了,最後都會成為小輩的錯。
所以,只要她順從聽話,就不會被挑出錯兒來。
「你繼續寫,再寫半個時辰便回去吧。」大夫人發了話。
只是,大夫人才出門,便有丫鬟來說:「夫人,四爺來了,外面候著呢。」
「快讓他進來。」大夫人素來端莊穩重,便是天塌下來,她好像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可這回聽說小兒子過來請安,她語氣倒是有些急切的意思。
想來也是,母子分離十多年,總會捨不得的。
柳芙卻沒注意到這些,她只想著,希望顧晏可以將她撈出去。
外面,顧晏已經被請了進來。
一進門,見到母親,顧晏便抱拳彎腰請安。
大夫人忙親自去扶:「快起來,不必這樣拘禮。」
顧晏起身後,大夫人指了指一旁,道:「坐下來吧,咱們母子兩個,好好說話。」
顧晏依言坐了下來,大夫人問:「陛下召見,可對你說了些什麼?」
「陛下的意思,是讓兒子與三哥一起參加今年的秋闈。」顧晏態度恭順。
早在顧家落難前,他就已經中了秀才。
「好,好,這樣也好。」大夫人連連點頭,「考科舉走仕途,也是很好的。做文官,總比跟你大哥一樣去戰場廝殺要好。刀劍無眼,去了戰場,這命……怕就不是自己能夠做得了主的了。」
大夫人感傷。
顧家兒郎,個個能文善武。不管做文官,還是做武將,都是行的。
而勛貴子弟,選擇也比平常人家的子弟多。尤其,是顧家這樣的天子寵臣。
雖說曾經落難,但如今既然平反了,瞧陛下的意思,是要繼續恩寵榮國公府。
但嫡長子承襲爵位,其他人,若想出人頭地建功立業,勢必要自己掙一份家業了。
丫鬟上了茶來,是顧晏最愛的明前龍井。
顧晏喝了幾口,才又說:「離秋闈還有一個多月時間,這段時間,兒子會天天呆在家裡溫習功課。當然,也會每日按時晨昏定省,給母親請安。」
大夫人眼眶酸熱,頻頻點頭說:「若是讀書辛苦,便不必日日來,隔一日來一回就好。」
「在母親跟前孝順,是兒子應該做的。」顧晏頓了一頓,又道,「兒子讀書不喜外人打攪,以往在富陽的時候,都是娘子一旁鋪紙磨墨。此番留她在身邊,也就夠了。」
說罷起身,朝著上位的大夫人恭敬抱拳,腰背微彎:「知道這些日子母親帶她在身邊,教她一些禮儀規矩。不過,母親要是放心兒子的話,便由兒子代勞。」
顧晏話說得委婉,但大夫人卻是明白了兒子的意思。
「她昨天晚上回去,與你說了什麼?」大夫人神色未變,「原還以為她今天長進了呢,不成想,是有人給她撐腰了。」
顧晏笑著說:「母親莫要生氣,她的確是對兒子說了昨天的事情,不過,都是對母親的敬仰跟欽佩。」
「只是,她素來我行我素慣了的,凡事還得慢慢來。也怪兒子,從前在富陽,沒有好好管教,讓她在母親跟前失禮了。」
大夫人自然看出來兒子的胳膊肘在往哪裡拐,她心下生寒。
但到底也不是不講理之人,曉得母子闊別多年感情早淡了,而他們小夫妻,恰是新婚燕爾濃情蜜意的時候,所以,大夫人不強求。
「既然澄之你都親自插手內宅的事情開了這個口,我這個做母親的,自然不會駁你的面子。只不過,你讀書,於一旁紅袖添香的,按理該是通房丫頭。你肯直降身份讓自己的妻子去做這些,回頭她若是受了委屈,可別怨娘。」
顧晏道:「母親的好,兒子跟夫人都會牢牢記在心上。」默了會兒,又說,「其實富陽住了那些年,曾經的那些禮儀規矩,有些兒子都忘了。在外面如何且不提,但是在自己家裡,只要不過分,由著自己性子來,也無礙。」
大夫人卻不贊同:「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圓。再過幾日,老夫人勢必要帶你媳婦進宮給太后請安。宮裡的規矩,可比咱們府里更大,你若是真為她好,便不能凡事都依著順著。」
「闖了禍事,那遭罪的,可是咱們顧家滿門。」
「母親教訓得是。」顧晏說,「兒子必然牢記在心。」
「行了。既然你來了,便帶她回去吧。」大夫人略皺眉,面上有些疲憊之意,「只是,往後她每日還是得抄寫女戒女訓,每隔三日,送來與我檢查。」
「至於別的,你自己看著辦。」
「是。」顧晏應著。
柳芙出來的時候,沖顧晏笑。顧晏悄悄遞給她一個眼神,柳芙會意,便老老實實的了。
她朝大夫人請安:「媳婦告退。」
之後,小夫妻兩個,便一前一後隔著些距離,離開了靜心院。
等人走後,大夫人才問:「大爺回來了嗎?」
「奴婢去打聽打聽。」小丫鬟立即跑了出去。
*
三日後,老夫人要進宮去給太后請安。
太后特意點了名,說大長公主務必要帶著顧家老四的媳婦進宮去給她瞧瞧。所以,老夫人這回進宮,便帶了大夫人跟大奶奶和柳芙三個。
都是大房的女眷。
因為被太后特意點了名要去,柳芙擔驚受怕,一夜都沒睡好。因為著急上火,第二天嘴裡都長了泡。
眼睛下面,也烏青一片,沒精打採的。
坐在梳妝鏡前,柳芙泄氣說:「我今天好醜。」
顧晏已經穿戴好,聞聲走過去。
望了望鏡子裡面的人,說:「你哪天不醜。」
柳芙氣得跺腳:「你又欺負我。」
顧晏站在她身後,從琳琅滿目的妝奩盒子里,撿了一支潤白的玉釵來。
「就戴這支釵吧。」
柳芙趁機討好:「夫君選的,一定沒錯。」
金雀兒打水進來,伺候兩人洗漱。柳芙臉上敷了些水粉,又梳了頭,到底年輕,只一點胭脂水粉,便遮蓋住了那些憔悴之意。
對著鏡子照了照,柳芙還算是滿意。
眼睛瞥到身後正坐著喝水的人,柳芙目光一動,轉過身去說:「夫君,你當初……有沒有玩得好的女子啊?」她眨了下眼睛,「就是那種……已經差不多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的女子,有沒有?」
顧晏望著她的眼睛,扯了下唇,招手示意她坐過去。
柳芙蹭過去。
顧晏道:「有很多,你想聽哪一個?」
柳芙暗罵他不要臉,明明只有一個,卻還敢往自己臉上貼金,搞得好像他多受歡迎似的。他也不想想,就他那副冷漠的性子再加一張冰山臉,誰願意搭理他呀!
不過,心裡腹誹歸腹誹,面上還是一臉崇拜的樣子。
「夫君好厲害。」她沖他豎起大拇指。
顧晏卻眸色漸深:「我是不是厲害,只有娘子知道。」
三言兩語都能繞到那種事情上去,柳芙也是服了他。
這種時候,柳芙可不敢再招惹他,只能離得他遠了些,說:「我去母親那裡請安,爺您請好吧。」
說罷,她轉身就跑了。
進宮請安,柳芙一路與老夫人共乘一車,這一路上,柳芙倒是挺開心隨意的。
一路跟著老夫人進了太后的壽康宮,柳芙以為只有顧家人在呢,卻沒想到,去請安的時候,太后寢宮裡,已經烏泱泱坐了不少人。
而她一眼望去,便瞧見了顧晏曾經的那位小青梅。
前世找過她的那個小姐姐,此番已經嫁了嬴皇后的侄子嬴鴻。雖然貴為嬴王府的世子夫人,不過柳芙覺得,這位夫人,想必是不喜歡嬴王世子的。
那位嬴王世子柳芙雖然沒見過,但是卻聽過他的威名。加上又是嬴皇后侄子,想必不會差。
柳芙不明白,她怎麼就對顧晏那樣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