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沒有雪的雪山(5)
「我們應該昨天就可以到馬河壩。我想我們向北走得太遠了。因此這不是主路。我們其實並沒有浪費多少時間,因為我們就要進入馬河壩以北的山谷。」馬普安對此不以為然,卻懶得發表評論。他正忙著整理裝束,樹葉和殘枝粘在他的頭髮上、衣服上,掉進脖領里,甚至跑到了錶帶底下。他還不知道,其實這會兒根本沒必要搞個人衛生,因為前方走路不到10分鐘的地方,又會有一個這樣的小樹林,再前面還有,一個接一個。下午2點我們才找到一條人走的路。最後,剛過5點,我們進入谷底,找到一個村莊。「如果這是馬河壩,我會非常、非常吃驚。」愛德說。然而這裡就是馬河壩。馬普安對此倒沒有非常、非常吃驚。一群年輕的藏族人來歡迎我們。「你們從哪裡來?」一個問。「英國……哦……刷經寺。」愛德說。「你們走了很長的路。」藏族人說。馬普安不停地摘出頭髮里的小樹枝,拿在手裡玩。他看著愛德,什麼也不說,免得又吵起來。這是為友之道。雪山爬了三座,還有兩座。友誼狀態:完好。從馬河壩往北可以看到打古山脈,我們第一次看到了冰雪覆蓋的山峰。我們在長征前準備的資料表明我們必須在兩天內爬兩座山:第一座是打古山,然後是拖羅崗。地圖上血洛之前25公里長的地段又是一片空白,也就是說血洛是翻過山以後松潘縣第一個可以住宿的地方。「你認為我們需要嚮導嗎?」馬普安問愛德。「哦,我認為……」愛德覺察到馬普安的臉色不對,「唔,是的,是的,也許應該找一個。」我們好不容易在中打古村下面的小學里找到一張單人床,中打古村在公路上方50米,村裡全是黑色的木頭房子,黃昏時看上去讓人想起中世紀的景象,有些可怕。我們的房東二疙瘩(藏音)是管理這個學校40個孩子的兩個校長之一。他在每間教室里都掛上**像,辦公室里掛了4張。他想知道倫敦有沒有「小姐」。馬普安則關心自己在山裡有沒有飯吃。我們站在校舍第二層的陽台上,馬普安指著路邊,「二疙瘩,那是商店嗎?」「沒有,那是一個廁所。」二疙瘩說,他指的是學校旁邊的一座建築。「對,但我說的是前面的路上,那裡有商店嗎?」馬普安說。「不,那是一個廁所。」二疙瘩說。馬普安皺起眉毛。「我說是前面在村子里,就是你說的書記住的地方,有沒有一家商店?」「沒有,」二疙瘩說,「那兒有三家商店。」馬普安盯著二疙瘩,張開嘴想說什麼。愛德感覺到他要發脾氣,趕緊插了一句:「二疙瘩,那兒也有廁所嗎?」「是的,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現在我們來說說那些小姐吧……」如果馬普安想得到簡潔的答案,他就不該來這兒。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們都沒有找到嚮導,只是在三家商店中的一家裡見到一位婦女。她說我們如果沿著一條小路上山,就能找到一位會說漢話的老婦人的家。這個老婦人可以告訴我們下面怎麼走。「最新情況,」馬普安說,「和安徒生童話中講的一樣,『沿著小路走,然後向山中的一位老婦人問路。』難道會有錯嗎?」那裡確實有一條路進山,但不是我們要爬的山。還算我們運氣,我們真遇到一位會說漢話的老婦人。邱座(藏音)的丈夫是從四川南部來的漢人。她在我們下面很遠的地方跟我們打招呼,「去哪裡?」邱座背上背著一大捆柴禾,而她已經成人的兒子和她一起走著,手裡卻什麼也沒拿,她兩歲的孫子正在土裡玩。我們說明來意,邱座卸下柴禾,抱起孩子,放進背兜里。她把我們帶到正路上。走路的時候她還摘野花給孩子玩,孩子非常高興。1公里后我們走到一個岔路口,邱座指了指左邊的路。「順著這條路走到河邊,過橋,然後順著你們左邊的河谷走。直到河開始分岔,再沿著右邊的河谷走。你們可以一直走到山口。如果走得快,天黑前就可以趕到一個叫三角壩的地方。那裡有牧人還有房子,你們可以住宿。山的另一側,一個人都沒有。」我們走得不快,但5點半的時候我們看到三間圓木小屋,那大概就是三角壩吧。屋裡沒有人,有一間小屋也沒有上鎖。這時天開始下雨,我們就自己進了屋。這些屋子實際上是牛棚,是藏族牧民為在這裡臨時住宿修建的。屋裡只有一堆木柴,一個笤帚把,中間還有一個1米半見方的火坑。從火坑上方的房樑上懸下一條很粗的電線,可以在上面掛壺做開水。愛德繼續查找下面的路線,馬普安則開始生火。他在黎平就差點兒點著飯店的房間,在雲南北部宿營時,帳篷又險遭火光之災。所以,愛德絲毫不懷疑他的「生火」能力。「給我汽油。」馬普安說。「你不是想……」「我就用一點,別擔心。」馬普安到底沒讓人失望,引燃了屋頂,愛德很冷靜地用笤帚把把火撲滅了。「我說這玩意兒是幹什麼用的呢……」馬普安看著這怪東西,彷彿恍然大悟。雨敲打著房頂。風呼嘯著,從圓木的縫隙中可以看到閃電劃過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