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伊拉克陰雲(3)
「先讓我看看你的證件。」愛德說。劉警官在我們面前揮了一下他的證件,但他後面的人卻只是咧著嘴笑,遲遲不掏證件。「你的證件呢?」愛德問。「嗯,我沒帶著。」第二個警察說。「那你肯定不是警察。你知道國家的法律,對吧?警察執行任務時必須攜帶並出示他的證件,對不對呢?」「呃,對。」愛德把他們推出去,哐當關上門。這是他幾天來幹得最讓人高興的事情。馬普安用枕頭擋住臉,不讓自己笑出聲。劉警官沒想到會吃閉門羹,有些失望。他記下了我們的護照信息,並留下電話號碼,讓我們需要「幫助」的時候言語一聲,之後便迅速離開。「我改變主意了,」馬普安說,「四川不算太差。警察的『問候』總比官方的歡迎儀式要好多了。」這是未來一段時間裡馬普安最後一次開玩笑。第二天早晨,馬普安的疼痛加劇了一倍,他的胃蜷成一團,就像一個乒乓球。這樣的情況幾乎每天早晨都會發生,但這一次卻是格外的疼。他不能下床走路,病情一早上都沒有好轉。剛過午飯時間,他便開始往愛德放在他床邊的桶里嘔吐,但吐出來的只是胃液。第一次,我們不必討論接下來的行軍計劃。「我送你到醫院吧。」愛德說。馬普安呻吟著,勉強同意了。可不是,如果要去醫院我們就必須返回仁懷。日記選摘,愛德,仁懷,2003年3月19日……這一天我幾乎要瘋掉了。先是花了6個小時瘋狂地到處找人幫忙,好不容易才找到水口和仁懷政府幫我送他去醫院。接下來的一刻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我們終於坐在仁懷市政府轎車的後座上進入仁懷地界時,馬普安突然說他感覺好多了,不用去醫院了。我真想殺了他。我想跟他說,你必須生病,你必須接受幫助,否則我怎麼跟仁懷的官員解釋?但馬普安只想回到床上,我只好對章躍說太麻煩你這麼著急地送馬普安去醫院,但現在馬普安想回到床上,不用看病,非常感謝你的幫助。我希望我有當時的電話錄音,哈佛商學院可以拿它當做解決棘手商業問題的教學分析案例了。我匆匆地幫助馬普安躺到床上,鎖上門,然後跑到大廳的樓梯口,張開雙臂擋住那些正要上樓看望他的人群。我簡直不敢相信,書記正好走進大廳。昨天晚上我還把警察拒之門外,現在我又極力勸說仁懷的黨委書記不要「在晚上9點找來最好的大夫」了。拜託,拜託,馬普安已經睡著了,我說,最好能明早再去醫院。沒想到書記被說服並離開了,他應該因為尊重我們的意願而受到嘉獎。愛德有些洋洋自得。他解決了全部困難,對每個人都彬彬有禮,還幫他生病的夥伴擋住了各種騷擾和壓力,現在馬普安已經感覺好起來了。愛德不知道,正當他和書記談話時,飯店的經理神不知鬼不覺地去了馬普安的房間,用自己的鑰匙打開房門,然後對他說:「你應該好好休息。」馬普安根本睡不了幾小時的覺。日記選摘,馬普安,仁懷,2003年3月19日……醫院的大夫說沒什麼要緊的。「伊拉克」的消息鋪天蓋地,CCTV-4好像24小時都在報道這場新的戰爭。媒體對這場戰爭關注的力度,在中國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我真擔心這樣做會使中國人對美國人和英國人的態度產生某些變化。愛德和我每天都要回答許多有關戰爭的問題。有些人礙於面子沒有直接問我們,但我們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我們必須回到水口重新開始長征。「今天已經沒有去水口的車了。」仁懷公共汽車站售票處的女士對我們說。「明天再走唄。」櫃檯旁邊的一個男人插嘴說。「今天還有去茅台的汽車嗎?」愛德問。「有。」「從茅台有車去水口嗎?」「有。」「那就買兩張去茅台的車票,勞駕。」水口已經是初春了。我們在藍天白雲下行走,頭頂是快樂鳴唱的小鳥。馬普安的健康也隨著氣候的變化而好轉。看到大村時我們都興緻頗高,這是我們赤水「第四渡」前的最後一站了。大村安靜地隅居在一個寬闊翠綠的山谷中,這裡也許是自湖南以來我們見過的最寬闊的平地。我們停下來拍攝這裡迷人的景色,還沒有5分鐘,幾十個孩子從下面的學校走過來,站在路邊。在一群孩子中,似乎總是小姑娘站到前面。中國的男孩子在外國人面前相對會缺乏自信。今天的情況也不例外。一個戴著明黃帽子的矮個子小姑娘對我們說:「你們好。英國和美國現在在打伊拉克呢。你們是怎麼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