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流動馬戲團(4)
很偶然的,我們看見了我們在中國見到的最雅緻的寺廟。慈雲寺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康熙皇帝的年代,這裡的建築去年剛剛重修過,還沒有雕樑畫棟、安置佛像。這樣更好。慈雲寺採用黑木結構和雅緻的嚴謹風格,不失為古代建築的傑作。主院落中只種了一棵樹,孤零零地站在角落裡,樹后是寺中僅存的裝飾畫,大多是三國故事的場景。實際上,這個角落並無一絲宗教的氣息,卻使我們陷入了一種不可知論的迷惘。在過去的幾天中,我們聽說了許多有關香港爆發的某種致命性疾病造成恐慌的含含糊糊的報道。一種叫「**」的神秘病症已經讓一些人喪命,沒有人知道這病是怎麼產生的,以及該採取怎樣的措施控制疫情。我們還聽說了許多北京傳來的小道消息。馬普安咳嗽特別嚴重的時候,他在北京的醫生立即通過電子郵件詢問了他的癥狀。在京的外國人都不讓他們的孩子去學校了,醫生們被告誡不要對外談論有關**疑似病例的情況。我們還沒有認真考慮過這件事。**對於我們來說只是被誇大了的流感病毒,我們想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但4月20日在青岩,我們卻發現需要重視這件事了。通常我們看電視只關注足球賽,但那天早上電視上一個說英語的女人讓我們知道發生了非常嚴重的事情。我們看了國務院新聞辦公室就**召開的第一次新聞發布會。北京的**病例不是我們之前聽說的幾十例,而是幾百例。朋友們、家裡人還有支持者都打電話過來問我們是不是還要繼續走。我們說,當然要走。據我們所知,我們當時所處的地方應該是最安全的,倒是北京的朋友們應該多加小心。我們仍然保持著僥倖的樂觀,心想**怎麼也不會傳播到農村的。「沒事。」我們說。我們剛剛走完在貴州的路程,又不得不第二次使用X紀律。走出貴州后,紅軍開始向雲南急行軍,他們最終想要渡過金沙江。這次渡江非常重要,它將打通最終與第四方面軍會師的路線。而這一次我們又拿不準要走哪條路了。首席導航員愛德正在研究一張不能提供任何線索的地圖。「可以肯定我們一直往前走,最近的應該是廣順鎮,在青岩西南,有兩天的路程。」他說。一天過去了,沒有一點頭緒。我們儘可能快地向西走,在離馬鈴鄉3公里的水車村一塊荒廢的稻田裡,冒著傾盆大雨露營。愛德借著頭燈又開始研究地圖,馬普安已經呼呼睡著了。廣順屬於我們南邊的長順縣。那裡沒有路,但我們下面有一條河,一直流向廣順公路,走勢幾乎是一條直線。我們應急的經驗是:如果拿不準,就找兩個地點之間最短的路。經驗告訴我們,紅軍幾乎一直都在走直線,迎難而上,這是一個不爭的事實。然而一旦遇到障礙,馬普安就會對「不爭的事實」提出質疑。這一次,情況有所不同。馬普安舉雙手贊成愛德的建議,因為越過邊界通常意味著爬山,但這裡的河說明那一邊極有可能是平坦好走的路。實際情況比我們想象的要好。從營地出來剛幾公里,我們就發現一座橋,過了橋,河的南岸是一條新的、封閉的路。愛德攔住一個農民問:「這條路通往長順縣嗎?」「對,直走就到了。」那個人說。我們非常高興,確信傍晚時我們就可以到達長順。我們並沒有考慮在這樣一個地方為什麼會有一條這麼棒的路,還有這條路為什麼沒有標在地圖上,中國地圖常會出現這種情況。我們又走了1公里,轉過一個彎,看見一座大門,它右邊的柱子上塗著四個大字。愛德又開始研究了,但他只認出三個字:「軍、事……我應該知道的,區。」「但第三個字是什麼?」馬普安問。「我不認識,但它看起來有點像在北京計程車里不許抽煙的標誌。該不會是不許幹什麼吧。」「你能確定嗎?」「不能。」「依我看,它的意思是『軍事區的沙灘旅館和游泳池歡迎外國人』。」於是,我們徑直走入,為了進一步促進國際友誼。一個穿著士兵服的年輕人從崗樓里衝出來,挑著眉毛。他站在我們面前,盯著我們看了一會兒。「你們去哪兒?」他問。「你好,同志!」愛德說,臉上掛著最純粹的雷鋒式微笑,「我們要去廣順。這條路可以到那兒,對吧?」「你們不能從這兒走。」士兵說,「這是軍事區。你們應該走另外一條路,坐車到惠水,然後再去廣順。」「但我們不能坐車,你知道嗎?我們在重走長征路,不會惹事的。」「不行,你們不能進,這不允許。」笑臉沒有起作用,愛德又開始實施愁眉苦臉戰術。他解釋了什麼是新長征,說了很多紅軍的歷史,企圖逢迎這位戰士的喜好,還說如果繞著走至少需要兩天,但如果從軍事區穿行可能只用一個多小時。年輕的戰士似乎有些動搖。「我去問問。」他說。這時從崗樓里走出一個年紀大一點的戰士,聽了下屬和愛德的解釋。讓我們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點頭了。「只准順著這條路走。」年輕士兵說,擺手讓我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