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季文燁盯著她看了一會,鑒於之前有過出格的舉動,此時不敢再輕舉妄動,只輕輕摸了摸她的後背,就吩咐她下去了。
雲映橋離開季文燁,輕鬆地吐出一口氣,才出門,黛藍和海棠她們就圍上來找她說話,一說話才知道,她們居然認為她是跟季文燁一起出門辦事了。
累了一天,季文燁在晚飯後沒有吩咐,雲映橋回到自己的住處,往炕上一趴,一想到自己忙活了一個半月,累得手腕快斷掉了,結果一兩銀子都沒拿到,就恨得滿炕打滾。
江奉桐發現他們失蹤了,上哪裡找他們啊?錢啊錢啊,前功盡棄了……
雲映橋在內心裡淚流成河。
季文燁第二天照常去都指揮使司點卯,等他走了,雲映橋盤算著再寫點什麽賣錢,畢竟已證明寫東西換錢這條路行得通,雖然被季文燁突然殺回來截斷了,但她不會放棄的。
想一想還可以寫點什麽,對了,就寫一部四遊記,分別是西天取經的西遊記、八仙修練的東遊記、北上伐狄的北遊記和南下擒賊的南遊記。
雲映橋重新打起精神,準備讓手腕歇兩天,就繼續開始寫。
話說季文燁在都指揮使司點了卯,四下轉了圈,見沒什麽事,就騎馬早退了。
季文燁沒回府,而是策馬去了魯公公的住處。
守門小廝開門見是季大人,忙道:「爺,公公不在,你進來等嗎?」
魯公公應該是進宮了,季文燁略有些失望,「不了。」
季文燁正要走,就聽小廝道:「不過久爺在這兒……」
一聽這廝在,季文燁立即哼笑道:「我正好要找他。」將馬鞭扔給隨從,大步跨進了門。
魯久年與季文燁不同,他拜了魯公公一個小妾為乾娘,平日就愛賴在此處行孝順。
季文燁派人去喊魯久年,自己則在穿廊下等他。
不一會,魯久年就一臉熱情地迎了過來,「哥,我聽說你回來了,今天正要去看你……咦,你怎麽好像不高興?」
季文燁深吸一口氣,伸手揪過魯久年的後衣領,押他到僻靜處說話,「你跟雲映橋說我要娶梅安雲?」
一過來就被興師問罪,魯久年莫名其妙地道:「又不是什麽秘密,再說了,這難道不是真的嗎?」
「誰說是真的了?」
「乾爹和乾娘都這麽說了,還說是你親口答應的。」
「那天公公做壽,他建議我娶梅安雲,我不好意思掃他老人家的興,就隨口答應,其實我並不想娶她,所以你別出去胡說了。」
魯久年一愣,「可是你都設計把曲連岷關進去,給他們提供和離的機會,這也是為了討乾爹喜歡?乾爹可當真了,你怎麽辦啊,這不是騎虎難下了嗎?」
季文燁想了想,風輕雲淡地道:「我會跟公公說清楚的,總之你別再出去亂說了。」
魯久年眼睛滴溜溜轉了轉,嘿嘿笑道:「我就跟雲映橋提了一次,沒跟任何人說過,瞧給你急得,是不是被她吹枕頭風了?你要這麽喜歡她,乾脆扶正算了。」
見季文燁瞪他,魯久年抬手告饒道:「我不亂說了,哥哥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這次吧。」
季文燁將他一推,「管住你的嘴,我自然會饒了你。」踱步向前走去。
魯久年追上他,笑嘻嘻地道:「哥,你也聽說了吧,曲家已經同意和離了,不過曲老頭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定恨死姓梅的了,以後有好戲瞧了,我還以為你這次外出是為了避嫌,等人家和離了再回來,難道真不是?」
季文燁皺眉瞪他,「敢情我剛才和你說這麽多話,你沒一句往心裡去?」
「你別惱,我知道你不想娶梅安雲了,可是你這樣很容易引起雲映橋的誤會。」
季文燁冷聲道:「和雲映橋有什麽關係?」
魯久年暗暗撇嘴,這麽明顯了還想掩飾,他笑道:「沒什麽關係,我嘴巴又不好使了。」
季文燁道:「哪天拿線給你縫上。」
魯久年笑了笑,又說道:「哥,你以後打算怎麽辦啊?」
「至少今年不急,梅安雲才和離,一年內不可能再嫁,否則她爹梅尚書就更丟臉了,而我……」季文燁開始胡扯,「我這次去送汝王回封地,回來的路上找龍虎山的道人看了個相,他說我今年犯凶煞,不宜婚娶,否則有血光之災,我今天過來本打算跟公公說這件事的,可惜他進宮了,算了,哪日再說吧。」
當初季文燁受重傷險些喪命的情景歷歷在目,魯久年一聽又有血光之災,「那、那還是謹慎為妙,再等一等,或許明年梅小姐便看中別人,不纏著你了。」他頓了頓,神秘地笑道:「她現在好像跟你三哥走得很近。」
「季家的事情,你少打探。」季文燁怒道。
魯久年趕緊縮了縮脖子,笑嘻嘻地躲開,「是、是。」
季文燁又在魯公公這處坐了一會,與魯久年吃了幾杯酒,才動身離開。
此時天色尚早,季文燁就轉回都指揮使司,坐了半天衙,太陽下了山才回了府。
梅安雲和曲連岷和離後,因她是梅尚書的女兒,一時坊間討論得熱鬧,大家嚼舌頭的熱情高漲,她便閉門不出,等著一股風波過去,看樣子,梅安雲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再談婚論嫁了。
季文燁很高興,因為派人散布流言的事,除了曲家外,他也摻了一腳。
轉眼過了差不多兩個月,臨近端午,天氣熱得銷魂,但季文燁卻不能休息,因為最近錦衣衛內又出現了亂攤子。
有個千戶收錢放了個罪犯,本來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誰也沒發現,結果近日刑部發現此人涉及一樁陳年大案,又得知此人關在詔獄,很是高興,結果一查,發現此人居然不見了。
言官一怒之下,一狀告到皇帝那裡。
皇帝說查,季文燁身為負責錦衣衛內部糾察的南鎮撫,自然得全力給皇帝一個交代,加上此案發生在前任鎮撫任上,他查起來沒什麽顧忌。
季文燁一連數日沒回家,雲映橋非常滿意。
這一日,雲映橋又在偷偷寫東西,突然黛藍在門口喚她,「映橋,你家裡來人了,你叔叔找你。」
雲映橋一愣,心想難不成是江奉桐?趕緊把文稿塞到枕頭下,出門去見人。
確實是江奉桐,他看起來很疲累,眼底紅紅的,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憔悴。
她的第一反應是,你膽子好大,居然還闖到這裡來,「叔叔?」
江奉桐面無表情地道:「我找不到你們父女的新住處,只好到這裡來找你,希望沒有唐突姑娘。」
「沒有,說來話長……」雲映橋怕有人偷聽,也不敢說什麽。
江奉桐為什麽來?給她書稿的銀子嗎?就這麽當面給她的話,一定會被人發現的。
江奉桐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桌上,雲映橋嚇得一愣,「你這是干什麽?」
「這是我向你爹借的銀子,我要離京了,還給你們,我江某不是無信的人。」江奉桐道:「我要回鄉了,前幾天我家裡來人找到我,說我祖父病重,要我爹和我立即回家。」
雲映橋心裡咯噔一下,江奉桐居然要離京了,是不是以後都不會再見了?不過還是替他高興,回鄉便能參加秋試了,以他的資質一定會高中。
這時江奉桐又拿出一封信遞給雲映橋,「這是給你爹的,我尋不到他,只能由你轉交了,多謝他這一年多來的照顧,書信一封,聊表謝意。」
雲映橋怔怔地接過信,「叔叔,你還會回京城嗎?」
江奉桐看了下四周,沒說話,只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道:「江某不打擾了,我該走了,姑娘留步,不必相送。」說完作揖離去。
這時引江奉桐進來的小廝立即跟上他,送他出去。
雲映橋有一肚子話想說,可礙於場合,只得默默地深埋心中。
雲映橋捏著信,垂頭喪氣地回到屋內,獃獃地坐了一會,忽然覺得這封信有些厚過頭了,撕開一角往裡一瞥,就見裡面分明是一張張銀票。
雲映橋趕緊合上信封,起身將門關好,然後倚著門,才將信封里的東西都掏了出來。
有兩張銀票,一張三百兩、一張二百兩,還有兩封信,其中一封寫給雲成源的,措辭講究,客客氣氣地說了一堆廢話,另一封是給她的,上面講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江奉桐送書稿回來,發現他們不見了,四處尋找卻沒有苗頭,很著急。
後來刻書的鮑公子又要他坐鎮,指導代筆先生們下筆寫小說,遇到想不懂的地方,他得解答,於是這段時間,他幾乎每日都和這幫代筆先生耗在一起,不過好在銀子拿到手了,便是那三百兩。
另外一張二百兩是他攢下的銀子,近日家裡來人找他回去,這二百兩對他來說沒什麽用了,於是也給她了,希望雲映橋收下,如果他應試順利,明年二月會來京城參加春試,有再相見的機會。
雲映橋看完了百感交集,鼻子一酸,忽然想哭,江叔叔……啊不,汪哥哥真是個好人。
顧不得心酸,雲映橋忙將江奉桐給她的那封信蘸水揉爛了,又搬開一塊地磚,把銀票塞進去。
贖身的銀子湊齊了,就等時間一到,甩在季文燁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