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那天雲映橋把季文燁和侯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但侯爺走後,她卻裝作什麽都沒聽到,季文燁不提身世的事,她也不主動問。
別人懷疑他可以,如果她也主動追著他,問他是不是他爹親生的,一定會傷他的心,索性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時候他願意談這個問題再說。
季文燁在家整整休養了一個季度,秋末初冬才正式上任,本來按照他的計劃,躲過冬天,等來年開春暖和了再說,但有許多事情要做,只得提前到任。
入冬後,天亮得很晚,季文燁出門的時候,天通常還黑著。
雲成源現在還挺幸福的,因為品級沒資格上朝,暫時不用吃早起的苦。
這一日早晨,睡夢中的雲映橋聽到身邊有動靜,藉著雪地的亮光見季文燁坐在炕上穿衣,她揉了揉眼睛,「叫人掌燈吧,別摸黑了。」
「你睡你的。」他給她掖了掖被子。
雲映橋拽著他的胳膊坐起來,結果上半身一出被窩就打了個哆嗦,忙躺下縮回被子里,「比昨天冷多了。」
季文燁笑道:「都叫你別起來了。」
「要不然你別起了。」雲映橋裹著被子蠕動到他跟前,勾著他中衣的絆帶道:「留在家裡陪我睡覺吧。」
季文燁猶豫了一下,認真地道:「今天不行,我得去做事了。」
雲映橋噗嗤一笑,「撩撥你一下,我沒打算真留你。」
「好險當真了。」季文燁蹬靴子下炕,「好了,你睡吧,我隨便吃一口就走了。」
「等等我,我也起來。」雲映橋仰面躺在被子里,把中衣拽進被子里,穿好了才坐起來,「我餓了,先跟你一起吃早飯。」
季文燁笑道:「也好。」他喊人進來掌燈,伺候兩人梳洗。
雲映橋簡單把頭髮一挽,成了一窩絲的樣式,披著衣裳到外間榻上坐好,等他過來吃飯。
她每天都會起來陪季文燁吃飯,把他送到門口,然後根據情況,考慮是否睡懶覺。
季文燁過來先摸了她的手,「小手倒是很熱,像個小火爐。」他每晚摟著她,的確很熱呼,不禁笑得別有深意。
「你也不差啊。」雲映橋笑道:「快吃飯吧。」
季文燁坐下來拿起筷子,見她在燈下盯著食物的認真模樣十分可愛,忍不住逗她,「你爹是不是被你吃窮的?哎,看來我真得賣力賺錢了,否則養不起你。」
「是呀,危險了,我生的孩子肯定跟我一個秉性,或許比我還能吃呢,嗯哼。」
季文燁道:「幸好你還小,過幾年再生也可以,能容我緩一緩。」
雖然從來沒催過她,但云映橋覺得季文燁是想要孩子的,而且就算不考慮她,她也想要個孩子,白白的、胖胖的,大眼睛又黑又圓,想想都激動,她嘟囔道:「我不想等了,最好今年就懷,明年就生。」
季文燁一愣,然後一本正經地道:「你別急,等我忙完這陣子,一定潛心和你恩愛生子。」
你現在也很賣力呀,雲映橋道:「你最近在忙什麽啊?總覺得你好像很焦急又很無奈的樣子。」
「想辦法讓皇上生出皇子來,民間有什麽秘方,統統蒐羅來進獻,當然不是正式委派,只是魯公公替皇上著急,獻計獻策。」季文燁嘆道:「禮王怕是不行了,我看御醫的意思,怕是挺不過這個冬天,禮王若是薨了,沒有繼承大統的人,天下不穩啊。」
「廣納嬪妃本來是為了開枝散葉,怎麽會弄成這樣?」
「皇帝駕崩,除了皇后和新帝的生母之外統統殉葬,後宮嬪妃不光是為了自己的兒子當皇帝,也是為了讓自己活下去,做出什麽事情都不稀奇了,她們現在的心情一定很有趣,不僅兒子沒活成,連自己的性命也沒保住,皇上恨死她們了,沒管好後宮的皇后,他八成都想下令殉葬。」
雲映橋從沒接觸過皇帝的後宮,自然不知道還有殉葬這回事,猛地聽到如此喪失人性的制度,吃飯的心情都沒有了,「廢黜就好了呀。」
「除非是先帝的遺詔,死者為大,生者不會忤逆,新皇帝可沒這個膽量,未登基就跟先祖遺旨對著干,而人在臨死前害怕恐懼,那會最自私了,恨不得拉天下陪葬,怎麽願意廢黜殉葬,教嬪妃活得好好的,他自己獨赴黃泉。」季文燁道:「所以皇上如今沒有子嗣,怪來怪去,只能怪大家都是自私的人。」
雲映橋一臉崇拜地看季文燁,「你看得好透澈呀。」
「在朝廷混的、有點品級的,誰看得不透,只不過很多人裝傻罷了。」季文燁笑道:「我在外面也經常裝作聽不懂對方的話,有些話我也只敢對你說。」
雲映橋不好意思地笑道:「真的呀?」
季文燁寵著她,給她確定的答案,「當然是真的,我做的最不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娶你。」
一大早就聽甜言蜜語,弄得雲映橋真想霸住他,不許他出門了。
吃過早飯,雲映橋親自給季文燁換飛魚服,雖然有丫鬟,但她覺得有些事還是她親自做更好些,給他戴好帽子,她笑咪咪地在他耳邊道:「我相公真好看。」
季文燁一聽,揉著她的小臉蛋,笑道:「你是成心不打算讓我去點卯了,把我勾在家裡。」
雲映橋推著他向外走,「人可以走,心留下,快去吧。」
季文燁笑著出了門,心情好極了,可以說自從娶了她,除了分離的那段日子,幾乎每天都過得幸福快樂。
雲映橋立在門口待了一會,才轉身吩咐丫鬟將炕桌收拾了,回到炕上繼續賴著去了。
又睡了半個時辰,天徹底亮了,雲映橋才揉了揉眼睛爬出被窩,她不用伺候公婆,又不用跟妯娌爭鬥,每日清閑自在,所以要生個孩子陪她,否則她一個人怪無趣的。
打發時間的法子很多,她最近迷上了練瘦金體,一練就是一上午,下午撫琴練曲,慢慢整理曲譜,她時常想,或許她記載的這些曲子,有助於後人研究古代音樂的發展,一想到給後人增加了音樂史的考試難度,她由衷地開心。
當然這是個設想,未必做得成,畢竟她性子懶散,而治學需要堅強的意志力,不過反正也沒其他事,算是消磨時間吧。
晚上季文燁回來,說今天去了外面,要先洗一洗,便吩咐人燒水沐浴,雲映橋做丫鬟那會,從沒跟他在沐浴的時候親近過,等成親過,他像是要補償似的,每次都拽著她一起洗。
雲映橋陪他坐在浴桶里,輕輕摸著他身上的傷口,不滿地道:「可別再做危險的事了,瞧你,好幾處傷疤……」
「我又不是女人。」季文燁不老實地撩起一汪水淋在她鎖骨上,看著水珠順進她乳縫中,他忍不住揉了一把,「映橋,我今天得到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梅安雲和曲連岷重新一起過日子了,嫁不成老三,又不能一直待在家裡,只能和前夫複合了,梅安雲這輩子都不會再來京城,出現在你面前了。」
「這消息不是那麽好,我都快忘記她了,哼,不想提她。」
「好好,不提不提。」季文燁將手摸進她腿間,想要探進去,但花縫緊緊閉著,沒成功,他便失望地嘆道:「跟你說個壞消息。」
雲映橋心裡咯噔一下,緊張地看他。
「我聽說有人給你爹尋了門親事,是兵部滕主事的三女兒。」
雲映橋一聽,莫名地道:「這不是官家小姐嗎,怎麽會是壞事?」
「是個庶出的,嫡母苛刻,她姨娘死得早,根本沒人給她存嫁妝,陪嫁不了什麽值錢的東西。」
雙重標準,雲映橋道:「我、我也沒嫁妝啊,比人家還窮呢,你不也娶我了嗎,關鍵得看人好不好。」
「你這點不錯,翻身當了主子也不嫌棄別人。」季文燁摸摸她的臉蛋,溫和地道:「但不能這麽比,我了解你,知道你是什麽樣的人,滕主事的女兒養在深閨,究竟脾性如何,沒人知道,另外你沒嫁妝可以,我能養活你,但是你爹……真找個窮官的女兒,對他毫無幫助,日子越過越窮。
依我的意思,像你爹這樣的人,最好找棵大樹乘涼,我知道一個人,戶部的戴尚書,早年點中狀元進翰林,官運亨通,最重要的是,這麽多年朝中爭鬥,他一點沒受波及,堪稱老狐狸,他最小的女兒雖然也是庶出,但極受疼愛,也到了待嫁的年紀,戴夫人正在尋覓好夫婿。」
「這種朝廷大員會看上我爹?」
季文燁循循善誘,「上個月戴老夫人做壽,你爹登門賀壽,戴尚書對你爹很滿意,似乎之前戴尚書擇婿都不太成功,主要是戴小姐嫌棄那些男人太丑,你爹一出現,戴尚書便很滿意,尤其滿意你爹家中人口稀少,女兒嫁過去不受婆婆、小姑子和妯娌閑氣這一點。」
戴小姐是個顏控,雲映橋咧嘴道:「這可以理解,自古嫦娥愛少年,但是做兒女的不能干涉長輩的婚事啊。」
「沒叫你干涉,你跟你爹說說利弊就好了,否則你爹性子軟弱,容易搖擺,萬一錯過好機會,悔恨終生。」
季文燁洗好了,先出了浴桶,然後給雲映橋擦乾身子,拿毯子包好她,扛到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