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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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英傑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來了這件事,心態就崩了,上半年好幾次使絆子不說,寒假裡大概又受了刺激,居然喝得爛醉摸上門找麻煩。
喬南當時根本懶得搭理他,誰知道平常老實巴交的白英傑那天彷彿吃了熊心豹子膽,見他們要走,直接罵罵咧咧撲上去給了晏之揚一拳。
晏之揚要是能忍他就不叫晏之揚了,於是白英傑那天直接鼻青臉腫回的家。
按理說少年們熱血沸騰的小矛盾到這裡就可以告一段落,但之後的發展讓九班的年輕人深深意識到了什麼叫天外有天。白英傑回去不知道怎麼跟家裡人說的,沒多久喬南就接到了十二中的電話,說一班有學生家長向學校控訴孩子遭受到校園暴力。
一邊是實驗班成績年級排名前三的學霸,一邊是九班弔兒郎當的問題學生,校方打電話來的目的說是調查情況,但話里話外似乎已經認定誰是責任方,還讓喬南和涉及這場麻煩的九班學生們開學之後叫家長到學校面談商議賠償和處分。
喬南能把這種丟人事兒告訴家人才有鬼,又懶得跟擺明不相信他的校方反覆解釋,直接就撂了電話。
按照晏之揚的說法,他當時就氣得披上外套出門飆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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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到小人手上真TM操蛋,早知道那天就不手下留情了,真該多給他幾拳。」談起這個話題,班裡幾個原本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同學也圍了過來,其中一個名叫郭志,皮膚特別蒼白的少年還彎腰捲起了自己的褲腿,露出小腿上傷痕,「我爸知道之後把我一頓揍,跟鬼迷心竅似的,跟他說了不是我們主動挑事他就是不信。」
班裡幾個女孩心疼地圍上去探望傷情,晏之揚聞言自嘲地笑道:「該信誰那不明擺著嗎?人家什麼人物,我們什麼貨色。」
場面安靜了兩秒,他又立刻露出驚嚇的表情,朝沐想想連連作揖:「南哥南哥,我說的不是你,我說我自己,我自己。」
這群年輕人似乎已經習慣了被這樣對待,很快從低落的氛圍里恢復了元氣,一伙人嘻嘻哈哈地撲上去對晏之揚拳打腳踢,晏之揚趕緊補救:「哎呀我說的也不是你們,算我嘴賤算我嘴賤,老莫!老莫不是說了相信我們嗎!」
老莫是九班的班主任,一個溫和好脾氣的中年男人,跟班裡的學生相處得非常融洽,大家平常都沒大沒小地隨便叫他。
沐想想立刻發現到身邊的這群年輕人情緒的改變,雖然還是壓著晏之揚罵罵咧咧,但他們明顯真正發自內心地高興了起來,就連腿上掛滿鞭痕的郭志也是一臉的神采飛揚。
哪怕身邊那麼多的長輩里,只有班主任老莫一個人選擇相信他們。這形單影隻的信任,也已經足夠滿足他們的渴望。
然而這份短暫的愉快並沒能持續多久。
九班的一個同學飛撲進教室,滿臉焦急地通風報信:「靠!日了狗了!一班那個老太婆剛剛進辦公室去找老莫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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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中不光學生分班,教職工之間也有三六九等。
行政崗位先不提,實驗班的班主任跟普通班的班主任就不在一個辦公室。九班眾人趕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正聽到班主任莫文好脾氣的聲音:「王老師,你冷靜冷靜。」
王老師語氣很有些咄咄逼人:「莫老師,放假的時候你說等開學再說,今天已經開學了,你總得給我個交代了吧?」
莫文嘆了口氣:「我總得找學生了解了解情況啊。」
「了解什麼情況!」王老師一拍桌子,「情況明明白白擺在這裡,你們九班的學生,在假期圍堵毆打我們班的白英傑同學!趕緊把那幾個小混混給處置了,學生家長那邊還在催著要說法呢。」
莫文皺眉:「王老師,這只是白英傑單方面的說法,我們是不是不要那麼武斷下結論?」
王老師愣了一下,冷冷地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莫文以為她聽進去了,立刻解釋:「是這樣的,這件事情發生之後我也很重視,立刻就聯繫了我們班的同學,發現他們說的情況跟白英傑同學說的有些出入……」
「哦,我懂了。」王老師沒等他說完,就冷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他們是不是說,是我們班的白英傑同學,主動先挑釁了他們?」
沐想想靠在欄杆上,聽到扒著門框的晏之揚小聲低估了一句:「可不是嘛。」
緊接著就聽到裡頭再度響起刀子般鋒利的話語:「莫文!莫老師!不是我說,你有點自知之明吧!你們班那群渣滓給自己開脫的話,你也信啊!」
這種來自於老師口中赤·裸裸的評價和剛才的自嘲性質完全不同,外頭所有九班同學的臉色齊齊變了。
下一秒莫文憤怒的吼聲響起:「王老師!你怎麼可以……請你放尊重一點!我承認我們班的同學們成績可能不如你們班的那麼好,但他們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孩子,我相信他們絕不會無緣無故做出欺負同學的事情!」
王老師嗤之以鼻:「我懶得跟你爭論這個,白英傑上學期期末總分全年級第三,是我們班未來的社會棟樑,總之我不希望因為你的包庇給他留下什麼心理陰影。趁著現在事情沒鬧大,我們班裡的同學也都不知道,該處分的趕緊處分了,給人家賠禮道歉。你要是繼續拖延,我可就直接去找新校長,讓他來處理了。」
十二中的上一任校長去年高升,這學期直接空降了一位新的。人家走馬上任第一天,王老師把狀告到御前,九班班主任會給新校長留下什麼印象,不言而喻。
學生的成績就是班主任的獎金臉面乃至一切,一班跟九班的地位差得太遠,這簡直是擺明了在威脅。
門口的九班學生們一片沉默,沐想想見晏之揚身側的拳頭鬆了又緊,忽然邁開腳步。
她一把拉住他,靜靜地凝視:「你想幹嘛?」
「南哥你別管了。」晏之揚咬牙說,「她不就想找個人給白英傑解氣么?」
沐想想沒鬆手:「事兒是……沖我來的。」
「讓你去給那個傻逼道歉我他媽不如去死。」晏之揚道,「更何況當時你根本沒打人,人是我打的。」
「南哥你回去吧。」郭志他們也把沐想想朝教室方向推,邊推還故作輕鬆地勸她,「不就是一點小處分嘛,早就債多不壓身了,更何況我臉皮厚,道個歉而已,小菜一碟。」
沐想想微怔,她還記得這個蒼白少年腿上觸目驚心的鞭痕。雖然名義上都是喬南的朋友,但這一刻他們的熱情和內心是呈現給她的。
感覺像是觸到了一包柔軟的物體,不知該怎麼呵護的同時,又忍不住對那些粗暴戳弄他們的力量生出怒意。
為什麼他們要這樣習以為常地接受莫須有的指責!
從小到大哪怕在最低谷時期也始終做著所有家長老師口中「別人家孩子」的沐想想難以理解,但她知道,被冤枉的滋味肯定比對上方伶俐還要難受。
她語氣平淡地說:「不是我們的錯,我不會道歉的。」
接著一抬胳膊撥開了那些抓緊自己衣擺袖口的手,在晏之揚撲上來阻攔之前,敲響了辦公室的大門。
莫文正在為自己同事與往常表現出的公正嚴肅形象完全不同的嘴臉感到錯愕,一轉臉,便看到了一張更令他意外的面孔。
王老師下意識跟著他的視線轉頭,就見到視線中忽然多出了一位年輕人。他個子很高,體格恰好,把十二中配色一言難盡的校服都穿出了亮眼的效果。他筆挺地站在門口,幾近精緻的英俊面孔上沒有一絲表情,從腳底到頭髮絲,無一處不給人強烈的冷酷和剋制感。
王老師對上那雙眼睛,下意識起身站直:「你……你好?」
莫文也幾秒鐘后才回過神,雖然不知道自己平常一向沒個正型的學生為什麼忽然變得那麼嚴肅,但這不妨礙他莫名感到拘謹:「額,喬南,有什麼事嗎?」
這就是喬南?
聽到這個白英傑提起過無數遍的名字,王老師難掩錯愕,她上下打量門口的年輕人,怎麼都無法相信對方就是他學生口中那個弔兒郎當心腸歹毒的混混學生。
「老師好。」沐想想很禮貌地問好,進屋,站定,看兩位老師還站在那裡,貼心地一抬手,「坐。」
兩位大人膝蓋一軟,屁股啪嗒粘進了椅子里,怔怔地看她。
從來沒受過來自師長的壓力的三好少女鬆了口氣,看來十二中的老師雖然比英成市儈一些,但還是挺好溝通的。
她於是單刀直入,盯向座位上神情獃滯的女教師:「王老師,我清楚您的來意,實不相瞞,我對跟白英傑同學的那場矛盾確實見解不同。具體誰對誰錯,希望您能把他叫來,跟我當面對質。」
「啊?」王老師被那雙平靜的眼睛盯得臉都白了,下意識就要點頭,但很快被理智叫停,「你,你想幹嘛?你要當面威脅他嗎?」
她為什麼會這麼想?沐想想茫然地皺起眉頭:「什麼?」
王老師被越發冷肅的氣場弄得一頭冷汗,這一刻簡直覺得自己在跟惡勢力鬥爭,她滿腔孤勇,正要嚴詞拒絕,忽然又被門外再度響起的聲音打斷。
「莫老師,咦?王老師也在啊?」
胖乎乎的政教主任推開門,掃了眼屋裡的場面,被奇妙的氣氛弄得後背一寒,來不及多想就笑嘻嘻地讓開身體:「孫校長說要在學校里逛逛,看到你們辦公室門口全是學生,就順便進來看看,這是在忙?」
他口中的孫校長無疑就是本學期空降本校的一把手了,兩個被沐想想黏在椅子上的老師聞言下意識跳了起來。
就見一個男人從政教處主任身後慢悠悠走了出來,又高又瘦,皮膚還黑,看起來特別顯老。
孫校長原本只是想來熟悉熟悉教師辦公環境,因此姿態十分悠閑,沒想到一抬頭就愣住了。
他目光直直地盯向辦公室兩個老師後頭那個穿著十二中校服的男孩。
卧槽,這不就是早上在他熟悉校園公交路線時在車上給他讓座的那個小孩嗎?
說起來真是一臉血淚,孫校長是知道自己長得顯老的,但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已經顯老到了在公交車上可以得到座位的程度。當時他內心複雜,其實並不想接受這份好意,但對上那雙平靜卻意外給人壓迫感的雙眼,不知道怎麼回事就道謝坐下了。
一路連挪都沒敢挪。
沐想想此時也認出了這是早上車上那位爺爺,略有些意外但還是很禮貌地開口:「校長好,主任好。」
孫校長:「……你好你好,哈哈,原來是這位小同學,早上謝謝你在公交車上給我讓座。」
「咦?」主任聞言很是高興,「不錯不錯,你是哪個班的學生?品德很不錯。」
王老師:「………………」
主任再度哪壺不開提哪壺:「對了,你們這是在幹嘛呢?」
沐想想被誇獎後有點高興,因此難得殷勤了一把,伸手從辦公區域那邊又推了兩把椅子過來:「請坐。」
話音落地,四張屁股齊齊黏進了椅子里。
今天本來打算陪新校長巡查全校區的教導主任:「???」
真的只是順便進來看一眼而已的孫校長:「……」
怎麼大家忽然就坐下了?
孫校長望著前方沒說話,木然的視線里,那個模樣漂亮的年輕人在他們落座后就開始去飲水機那邊翻找,沒一會兒翻找出四個紙杯來。
教導主任對接下來端到面前的熱水越發意外——十二中畢竟是所公立中學,生源複雜,這個年紀的孩子們大多出於對權威充滿戒備的青春期,而他政教處這個職位,又註定了日常接觸管理的學生群體肯定是最跳脫的那些。任教多年,他很少會遇到對自己這樣周到的學生,於是雙手接過喝下第一口熱水的那刻他居然有點羞澀,在心中不住欣慰地想,長得好看又平行端方,不愧是他十二中出來的好學生。
孫校長嘆了口氣,也釋懷了,這孩子雖然眼神不好,但看他一言一行,確實無可挑剔了。
是個尊師重道的好孩子。
於是他也不琢磨著該怎麼走了,開口問道:「門口站了那麼多學生,你們這是在談什麼問題?不如也讓我聽聽?」
王老師這一刻居然如坐針氈起來,在一旁安然站立的沐想想平靜的注視下,她剛才還用新校長來威脅同事妥協的膽色也不知去了哪裡。
莫文對自己學生的信任倒是一如往常,王老師的陳述結束后,對上兩位校領導微皺的眉頭,他很是迫切地也重複了一遍剛才被王老師打斷的解釋,然後總結說:「我還是選擇相信我們班的學生,他們都是好孩子,絕不可能做出集體欺負同學這種事情。」
王老師冷笑地重複了一聲:「好孩子?」
然後不以為然地轉開目光:「孫校長,您剛來學校可能還不清楚,我們班的白英傑同學真的非常優秀。上學期期末,他的各科總成績排在我們高二全年級第三,這一點,您問莊主任,他也可以證實。」
莊主任點了點頭:「確實有點印象。」
孫校長沉吟片刻,便將視線遞向了前方:「喬南同學吧?你有什麼話說嗎?」
沐想想仍是面無表情狀態,平穩的情緒甚至在王老師充滿偏向性地發言時都沒有出現波動,她仍舊堅持一開始的要求:「我申請跟白英傑同學對質。」
王老師想都沒想一口回絕:「不行。」
然後才在孫校長和莊主任看過來的目光里為難地解釋:「這不是我的意思,是白英傑他媽媽說的。白英傑同學因為這次被打的事情留下了很深的陰影,最近精神狀態都不太好,甚至連我提出讓九班的同學上門給他道歉他都拒絕了,這種情況下他們雙方根本不適宜碰面。更何況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您也知道,自尊心很要強的,他特地請求我不要把他挨打的事情讓班裡知道,說是害怕被同學嘲笑。我不太希望這件事情,對他未來的學習生活和心態再造成影響。」
「那我們班呢?」她話音未落,就聽到莫文微怒的質問聲,「不搞清真相就胡亂下定論,您就不怕對我們班的同學造成學習生活心態上的影響?」
王老師嫌惡地皺起眉頭:「你們班那群學生能有什麼學習心態?」
又朝孫校長鄭重道:「孫校長,莊主任,真相已經明擺著了,我不知道莫老師還在自欺欺人些什麼。」
但沒想到聽完她的話,對面的兩位校領導臉上卻沒有露出贊同的神色。
莊主任沉吟了一下:「這個,王老師啊。我覺得吧,既然兩邊的同學都對這場矛盾有疑義,那麼當面對質一下其實也是個好辦法。」
他總覺得對自己始終有禮的喬南不像是對方口中所說的那個會莫名毆打同學的人。
王老師愣了愣,露出錯愕的表情:「……莊主任,您……不是,我覺得真的沒有這個必要吧?我已經教書十多年了,我可以跟您保證,我們班的白英傑真的是個非常優秀的好孩子,您看看他的成績……」
她後面的半句話終究是未能出口。
因為辦公室里最大的領導在此時開口,打斷了她的聲音:「小庄,你去門口叫個人,上一班把那個學生喊來。」
然後在王老師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他喝了口茶,淡淡地對視回去:「王老師,大家都客觀一點,我覺得一個會在公交車上給人讓座的學生,不管怎麼樣,都該得到點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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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英傑從早上到校起就莫名惴惴,連喜歡的女孩都沒心思多看。
他心裡既痛快又憋悶,憋悶在於心上人不喜歡自己,而自己去主動約架居然還被揍了個滿臉開花。痛快則在於挨揍后他也沒讓對手好過,從班主任王老師這幾天的話鋒里分析,喬南那群人這回怎麼著也得落下個留在檔案里的記大過處分了。
但即便如此,白英傑仍神色陰鬱,他實在是想不通那個喬南到底比自己強在了哪裡?為什麼明明成績一塌糊塗,個性也弔兒郎當,身邊還能圍繞著那麼多的好友,就連自己班裡那些眼高於頂的女孩都對他青眼有加。
長得帥?家世好?
這些他也有啊!可他明明那麼努力地學習,還主動結交班裡成績好家世不錯的同學,身邊卻一直只有泛泛之交。
他自己都說不清當時驅使他去找對方麻煩的是一種什麼動力。但無論如何,結果是好的,這件事至少會讓九班一大群人都跟著受牽連,也不知道喬南那群如膠似漆的好哥們,會不會因此心生芥蒂。
而他,仍舊是那個穩坐年級三甲,受所有老師家長交口稱讚的「別人家的孩子」。
白英傑構想著暢快的未來,眼皮卻仍舊分秒必爭地跳動。
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毫無緣由的危機感里,他聽到教室外頭傳來一陣古怪的騷亂,班級里不少女生暗含喜意的驚呼聲里,他從書本里抬起臉來,正對上被一腳踹開的教室門。
幾個九班男生站在外頭,極具震懾力的出場方式和風格各異的英俊模樣讓實驗班的女孩們騷亂了起來,隨後她們聽到了領頭那個膚色蒼白的帥哥陰鬱的聲音——
「白英傑?出來,校長和你們班班主任找你。」
白英傑慌亂得幾乎走不穩步子,尤其在對上辦公室里新校長深沉的雙眼之後——再怎麼心機,他也不過只是個還在象牙塔里的普通高二學生,對校長撒謊和對熟悉信任的班主任撒謊,心理壓力完全是不一樣的。
好學生們是很少會被老師點名叫去批評的,白英傑表現出來的狀態太奇怪了,一班不少好事的人都跟了出來,躲在辦公室外面偷聽。
大家還以為會是考試成績或者競賽活動不理想之類的問題,這對他們而言很常見。
但隨著時間流逝,辦公室里風雲突變,外頭的一班生們臉色,也隨著傳來的那些隻言片語漸漸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