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段靖宜,你總說你最恨令女子傷心難過的男子,可你現在做的是什麼?」
偽裝成男子,讓女子傷心難過,這個領悟使她唇兒一癟,回得不甘不願,「好、好嘛,我去跟她說清楚就是了。」
誰說江澈人好、脾氣好的啦?別看他平時一副心平氣和,他喊她全名的時候就是他在生氣了。
在數雙眼珠子的注視下,段靖宜施施然地走到女寨主面前,突然咧出一個抱歉的笑,「抱歉哦,寨主姑娘,讓你等我這麼久,其實我是個女人。」
「你……這是在說笑嗎?」女寨主手指段靖宜,指尖顚顚。
前幾日她派人打聽到今日段家商隊會途經此處,以為段靖宜要來兌現當年的承諾,終於要回來與她廝守終生,怕他不知上山的路,特意帶人下山前去迎接,這兩年來她不只長發及腰,就連因為習武而削短的指甲也被細心護理成纖纖丹寇,結果盼來的就是這麼一句玩笑?
「我沒有說笑啦,要不,你可以確認看看哦。」段靖宜抓住那隻顫抖的柔荑探入衣衫,讓她把衣衫下的真材實料摸得透澈。
這麼說來江澈真壞,剛才扯掉她的裹胸布,原來是要方便讓女寨主驗明正身。
「你……」女寨主滿臉不可置信,仍然不願死心,「你不是他,你有沒有一個孿生哥哥還是弟弟,跟你長相相似,而且叫段靖宜?」
「應該沒有欸,整個段家上下就只有我一個叫段靖宜。」只不過是她以男子的身分在外晃蕩罷了,「而且我家要真有個跟我長一樣的傢伙,那可真不得了了。」她恐怕轉個身就會把自己做過的壞事全丟到對方頭上吧。
「很好、很好,你居然敢欺騙我!」女寨主驀地掀開分叉的鮮紅裙擺,取出纏於腿上的匕首抵在段靖宜的咽喉上。
這兩個動作不過眨眼工夫,等段靖宜回神時已受制於她。
「放開她!」江澈眉頭倏地一蹙,下意識拔出劍,險些沒沉住氣就要舉步上前。
「女寨主握著匕首的手在發顫,眼神也不太堅定,相信只是一時之氣,可他擔心段靖宜管不住自己嘴巴,說出什麼火上加油的渾話來刺激她。
「寨、寨主姑娘,有話好說,當年我也是逼不得已呀,誰教你要搶段家的貨物?」
前兩年聘請的鏢師都是草包,貨物丟了大哥肯定會大發雷霆,說不定她也會成為大哥的手下亡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呀。
「你還說!」
段靖宜的脖子上突然一陣輕微辣疼,那匕首該是割破了些許皮肉,鮮紅血珠從傷口緩緩滲出。
「放了她,我什麼都願意做。」他不願意老被人在身後追著跑跟他搶人,本想和氣解決離開,看來是他一時心軟失策。
「你是她什麼人?你什麼都願意做?」
嘴賤的段靖宜沒成為標的,江澈為了段靖宜的奮不顧身才最讓女寨主火大。
「她對我來說很重要,就算要我傾盡所有來換取她,我也甘願。」
呀,原來他一直都是如此看待她的,不管她做了多少缺德事他也從不放棄,追在她身後跑而且面不改色,他的感情還真是盲目到令人嘆息啊,分明知道她是個狼心狗肺的人渣還一味對她好,段靖宜有點心動了,然後頭又有點疼了。
「扔掉你的劍。」女寨主的目光流連在他持劍的手上,冷冷地發話。
江澈二話不說地把劍收回劍鞘,扔到女寨主腳邊。
「江鵬天是你什麼人?」先前與江澈交手之時,女寨主就認出了他武功的套路。
「他是家父。」他爹都死了十幾年了還這麼名聲顯赫,爹要知道了肯定會含笑九泉吧。
「十多年前我幫寨里一個姐妹到山下村莊搶一個男子回來當相公,遇上江鵬天那老賊,他多管閑事來攪局,抓住老娘把老娘吊起來毒打一頓,你是他兒子,好,太好了,好極了!」
說是毒打一頓,其實也不過是把當時仍是黃毛丫頭的她吊起來打打屁股教育教育罷了,然而此時那個江鵬天的兒子就站在面前,新仇舊恨,此仇不報非女子。
「姓江的,你爹真壞心眼,居然把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吊起來鞭撻,我真好奇他是怎麼生出你這樣一個剛正不阿的兒子的欸。」若不是段靖宜此時臉上的笑咧得有點勉強、痛苦,旁人定能感嘆她竟然還有閑情在這種情況下調笑。
「你現在威脅著我心愛之人的性命,若你不幸落到我手裡,我同樣會把你吊起來毒打一頓。」江澈沒理會段靖宜,反而朝女寨主道出這麼一句,那語氣就像平靜敘述「今天天氣好晴朗」一樣,完全不知這樣的實事求是聽在別人耳里到底有多令人髮指。
「看你等會還怎麼嘴硬。」女寨主呸了一聲,朝身旁一人吩咐道:「拿酒來。」
成功轉移女寨主的怒氣,江澈暗暗鬆了口氣,雖不知她要做什麼,可他擔心段靖宜,只求速戰速決。
「父債子償,老娘也不把上一代的恩怨算在下一代身上,姓江的,這裡有兩杯酒,其中一杯摻了劇毒,你挑一杯喝了吧,不管有毒無毒,我都會無條件放你們離開,若你珍惜自己的性命,現在離開還來得及,但這欺騙過老娘的臭丫頭就得留在山寨里做一輩子的苦力直到死。」
段靖宜聞言忍不住哇哇大叫:「你要是耍賴,在兩杯酒里都下了毒那該怎麼辦?江澈,別喝!」
女寨主揪住段靖宜的衣襟,使她面對自己,要她承受自己的怒目含怨,「老娘才不像某些人那樣滿嘴謊言。」說罷女寨主又瞪向江澈,匕首重新抵上段靖宜頸脖,「小子,你喝是不喝?」
「多謝寨主賜酒。」江澈想也不想,拿起其中一杯就要往嘴裡灌。
「江澈,不許喝!你敢喝試試看?如果你死了,本小姐才不會找人給你挖墳刻碑,等鞭打完你的屍身泄恨,就讓你曝屍荒野、喂豺狼野獸!」段靖宜一時心急,連平日「本公子」的自稱變成了「本小姐」都不自知,她不承認此時迷濛瞳兒的水氣是因為對江澈的緊張,「喂,臭婆娘,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把酒拿給我,我來喝!」
女寨主很想掐死她,以段靖宜這種性格能存活至今沒被仇家亂刀砍死真是奇蹟,看來不好好對江澈磕頭謝恩,再為他祖上十八代各燒上三炷好香,是完全回報不了他的再造之恩。
「靖靖,如果我成了鬼,更方便纏著你,你就再也趕不走我了。」投給段靖宜一個安慰的淡笑,江澈舉杯飲盡。
「不要喝、不要喝!啊啊啊啊!」他不要再對她這麼好了,他為她做得夠多了,她報答不了他的,她不要他死呀,不要,「放開、你放開呀,江澈、江澈!」
女寨主竟然真的放了手,段靖宜用力過猛撲倒在地又連忙爬起來,往江澈所在之處跑得跌跌撞撞。
「靖靖?」
「把另一杯酒給我!」剛才那女人說了其中一杯里摻了毒,機率是一半一半,她要喝掉另一杯,她祈禱毒在這一杯酒里。
可是江澈離捧著托盤那人最近,他手|伸就輕而易舉取到酒杯,再次飲盡。
「你做什麼呀?如果這是毒酒怎麼辦?你吐出來,快吐出來!」段靖宜沒想到他會出手奪酒,跑到他面前已是來不及,唯有掄起粉拳擊打他的胸膛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