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很好,那就請你給我一個喜歡我的理由。」她沒打算接受他,才盡給他出難題,她太壞了,但她經常以這樣的自己為榮,還沾沾自喜,她比天下最惡的惡人還要可惡。
「那麼我估計自己這一輩子都找不到為什麼會喜歡你的理由吧……」江澈苦笑著搖頭,低聲喃喃自語。
果然是自造孽不可活,當初是他說她是個蛇蠍心腸的女人,結果她現在變壞、變彆扭,他只能在她身後追趕,碰觸不到她。
人家是飽暖思淫慾,她是吃飽沒事幹就回憶起昨晚做過的糗事。
別人都說只有女孩子自己才知道有沒有吃過虧,她是很確定自己沒有吃虧,只是她好死不死地想起昨晚把她剝光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然後還在床上一直扭扭扭,扭到江澈回來,如饑似渴地撲到他身上……啊啊啊,她不要想、不要再想,好想一頭撞死,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江澈!
「大哥、大嫂,早啊,今天風和日麗,你們在賞花品茗培養感情呀?我不打擾你們,先回房了,再見!」從段府大門進來一路暢通無阻,直到遇上府裡頭號棘手人物,段靖宜立刻換上平日欠扁的笑臉,打完招呼打算腳底抹油開溜。
「段靖宜,站住。」段大公子段毓華向來精明,哪會瞧不出她鬼鬼祟祟藏有心事,才不可能讓她矇混過關。
「大哥,有事嗎?打擾你們談情說愛,我會很過意不去呀。」還用拳頭擊打兩下胸口,以示隱隱作痛的心。
「你昨晚一整夜去了哪裡?」
「呃……棲鳳樓。」
這三個字令段毓華身旁的愛妻面露些許憂愁,想必是回想起不好的回憶。
段毓華的臉龐極度猙獰地扭曲了一下下,「我馬上派人上江府跟江大人談你的婚事。」長兄如父,既然他們家有個不成材的爹,他這個當大哥的就更要加把勁了。
「為什麼會突然提到江澈?」簡直不明所以。
「有人瞧見你昨天在第一樓前面撕了官府貼出的懸賞告示。」
「是這樣沒錯啦。」可惜她沒能成為百姓英雄。
「然後你今天一早是從江大人府上走出來的。」段靖宜一夜未歸,他索性派人去江大人府上監視,果真一大早就見她步出大門。
「你派人監視我!」
段毓華眯了眯眼,「什麼都能讓你胡來,只有這個不可以,你是個女子,該有身為女子的自覺,你跟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這事要傳出去了,要有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我跟他什麼事都沒有發生,我能對天發誓,否則我段靖宜被五雷轟頂不得好死,再說外頭也沒有多少人記得我是女的。」叛逆期的孩子最難教,「大哥,那個江澈到底是什麼來歷呀?他幹嘛老對我糾纏不清?」
「你問我?問你自己呀。」段毓華給她一個能抖掉她骨頭的溫和微笑,「你十三歲那年到帝都的司徒王府小住,結果住了整整一年才給我們死回來,回來的時候嘴裡不停嚷著別人聽不懂的話,爹還以為你中了邪,正打算找位高人來給你收驚驅邪時你卻莫名好了,性格變成這樣刁鑽古怪。」
大哥是想說我的妹妹也曾經溫柔善良過嗎?好噁心,拜託別這樣,段靖宜在心中無語了一陣,然後問道:「大哥,我十三歲那年,江澈還在帝都是吧?」江澈是在帝都出了事才被貶到青羽城來的,她數了數手指頭,年份剛好吻合。
「所以我叫你問你自己。」
「我不要。」對於這個方面她很堅決,「我一想那種事就頭疼,然後就會有一個聲音不停告訴我江澈是壞蛋、江澈罪大惡極、江澈該下十八層地獄。」
她自己想會頭痛,她想跟江澈求證也會頭痛,於是她乾脆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反正她討厭江澈,沒想過改變對他的觀點,就算他們真的曾經有過什麼,也一定是他對她做了人神共憤的事,她現在才會不願記起他,活該他只能在她身後拚命追趕。
「你這是偏見,江澈有什麼不好?難得有人對你一片痴心。」四年的時光足夠改變一個人太多,沒必要特地用熱臉去貼她的冷屁股,偏偏江澈做了,還毫無怨言,連他都佩服江澈。
「他從頭到腳沒一處看了是能讓我感到順眼的,我看見他後面就恨他前面。」
對她這份厭惡厘不出半點頭緒,段毓華有些好笑地給予忠告,「靖靖,不要把別人對你的好當成理所當然,整天只想著要回報卻不願付出的人,最終只會落得一無所有的下場,我說完了,回房之前先在跟爹娘前露個臉,免得他們擔心。」
「我又沒叫他喜歡我,也沒讓他跟在我身後跑,愛收回就收回,愛不理我就別搭理我呀……」段靖宜自個兒小小聲嘰哩咕嚕,轉身走進長廊。
她明白大哥所說,不付出,哪來回報?只是她從未要求江澈為她做些什麼,從來都是他自己在一頭熱,她一直這麼想,但若有一天江澈不再纏著她了呢?有一天江澈不再喜歡她了?呀……不知為何,鼻頭一酸,連眼眶都有些濕熱酸澀。
「關我什麼事?跟我才沒有關係呢。」
是呀,沒有關係,半點也沒有,可是她用手碰觸額頭,模糊的記憶若有似無,昨晚好似有誰撥開她額前的劉海,數次為她擦去汗水、探她額頭的溫度。
「什麼叫好似有誰?分明只有他吧……」她好會找借口,就是不知他有沒有覺得她額上的疤痕很醜?那個連她自己都記不清到底是因為什麼而造成的疤痕。
「段四……公子,你來找江大人?他在書房,你知道地方,自己過去便是。」傅元之看見段靖宜出現在縣衙時感到些許意外,雖說她是常客,但每回都是江澈帶進來的,單獨上門實乃少見,而且真是好險好險,他險些就要把那聲「段四小姐」脫口而出。
「哦,是嗎,謝謝。」段靖宜語氣無精打采,不情不願地移步到衙門書房。
要說她今日為何特意上門找江澈,不就是昨日走時忘了要他把前天晚上的事別說出去,最好全部忘光光,求人做事自然要先表達誠意,她會順便勉為其難地附上「謝謝」一句,其實她沒多想謝他啦,誰要他給她喝下一堆「靈丹妙藥」荼毒她的舌頭,沒詛咒他就算很夠意思了。
「元之?抱歉,採花賊那份公文你再等一等……靖靖?」江澈從那張仍是空白一片的公文上抬頭,看見的卻是段靖宜,臉上閃現一抹驚喜。
「活該,誰讓你玩什麼大俠不留名,現在連份文書都寫不好了是吧。」段靖宜活了十八年,學到最大的本領叫幸災樂禍。
「我不能讓人知道我懂武功。」征戰沙場與敵廝殺不符合他的興趣愛好,所以當年他考的是文狀元不是武狀元。
事到如今被人知道一個曾經金榜題名的狀元郎竟然身懷絕世武藝,是想勾朋結黨暗中謀朝篡位還是怎樣?官場不是天真善良人的聚集地,難保不會有陰險奸詐之輩趁這個機會找誰參他一本,好使自己步步高升,關於他武功之事,能瞞便瞞。
「依我看,你從一開始就不該考什麼功名、當什麼官,回你的武林江湖去快意恩仇不是更好。」這樣她連遇見他那段都能省了,好棒好棒,時光啊,趕快倒流吧,他現在回去也不遲,反正一旦他成了江湖中人,她才不相信大哥還會亂找借口把她硬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