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不敢(15)
「下毒的不止我,肉里本來就有毒,就算沒有我準備的毒鼠強,她們也得死。」汪成陽道:「習樂樂自己跟我承認的!」
「你什麼意思?」
「出事以後,習樂樂瘋了一樣趕到我家,我開始還以為他是因為他姐的死才……我又可憐他又得防著他,等到了賓館,趁著警察不在的時候,你猜怎麼著,他給我跪下了!
我嚇了一大跳,他不懷疑我,不想著弄死我,我就燒高香了,哪兒敢讓他跪。
我扶他,讓他起來,他不起,一個勁兒哭,一個勁兒說人是他害的,他該死,到最後還給我磕上頭了。
我一聽這是有情況啊,就問他怎麼了。
他說他弄錯了,那塊肉是下了毒鼠強的。他把肉帶來,是要跟朋友一塊去偷雞——朋友工作的地方附近有個養雞場,那裡面養了三條狗,他買了巴掌大的一塊肉,又抹了毒鼠強,為了毒狗的。
昨天他上我們家去串門,只拿了一袋胡蘿蔔,本來應該自己提上樓,可出門的時候水喝多了,憋了一泡尿,停好車只顧著上樓方便,沒拿胡蘿蔔。
他也沒多想,就把車鑰匙給茜茜,讓茜茜去拿——他當時只說』後備箱里有從鄉下帶的東西,不值錢,給你們嘗個鮮』——茜茜以為那塊肉也是要給我們家的,就把肉和蘿蔔都提回家了。
之後習樂樂就去找朋友喝酒,等喝完酒都睡了一覺了,接到我的電話……他說他想到後備箱里那塊放了毒鼠強的肉,又想到姐姐留他在家吃肉,嚇得酒都醒了。
他去檢查後備箱,肉果然不見了。
他還說當時他姐留他吃飯,原話是』來就來了,自家人還帶什麼東西,你條件也不好,還跟我客氣什麼,既然有肉,那就留下一起吃』。
沒說清楚啊!三個人,但凡有一個多問一句,也不會造成這個結局。
他跟我說這些的時候,真的,我都說不上自個兒心裡的感覺,我就跟中了五百萬一樣。
你說天底下怎麼有這麼幸運的事?正害怕你們的調查,就出來個頂罪的,而且他這頂罪連造假都不用,實話實說就行。」
吳端也愣住了,這得是什麼樣的巧合和運氣啊!
「他都向你承認了,應該有自首的心思吧?正如你所說,他是最好的頂罪人選,那為什麼還要殺他?」
「是,他是要自首,可……只恨我虧心害怕,不敢直接揭發他,才……才被他發現了。」
你還知道虧心?吳端覺得好笑。
「習樂樂發現什麼了?」
「一些……肉桂粉。」
「肉桂粉?難道你沒在家處理掉?」
汪成陽閉目嘆了口氣,大有「天要亡我」的意思。
「我當然找那東西了,廚房平時放調料的地方,我都找了個遍,可是沒有。
我還以為肉桂都用完了,沒多想,我就打電話報警了。
等你們來了,我又發覺不對,肉桂用完了,包裝袋總得有吧,垃圾桶里可沒見包裝袋啊。
我越想越害怕,尤其是……我還在電話里跟我老婆專門提過肉桂粉——我專門提過,那她看見女兒毒發,自己也開始不好受的時候,會不會想到了什麼?
她會不會把肉桂粉藏起來,好讓你們警察找到?
如果藏了……她會藏在哪兒?
我當時腦子都嚇懵了,可你給了我答案。」
「我?」
「你說我老婆死時,手還伸向掉在地上的手機。我看不是,我看她是指著她藏肉桂的地方。」
「原來如此,」吳端苦笑,「你剛剛喪了妻女,可憐,我不忍在你面前將你家翻箱倒櫃,讓片區民警好好安置你,想著等你走了再回去檢查現場。
呵呵,你就是趁民警不注意,用諸如』再看一眼女兒房間』的理由,把下了毒鼠強的肉桂粉拿走的吧?
從哪兒拿走的?抽屜還是書包?」
「是……是書包。」
「你女兒孝順懂事,成績優秀,本該無憂無慮的年紀,卻被你害死!那本應該裝著她天真爛漫理想抱負的書包,卻被逼不得已走投無路的母親裝了你的殺人罪證。
呵,你從書包里把罪證拿出來的時候,高興得很吧?」
汪成陽張著大嘴又想哭,吳端喝道:「省省你鱷魚的眼淚吧!」
汪成陽張了張嘴,閉上,生生將哭腔憋了回去。
吳端繼續問道:「習樂樂就是發現了你隨身帶著的肉桂粉?」
「是,一路過來,包括入住以後,都有民警看著我們,那東西就在我兜兒里,味兒又大,我都不敢多動,生怕味兒飄出來被人聞到。
趁著民警出去透氣時候,習樂樂跟我承認他往肉里下毒,還正好是毒鼠強,我當時就想衝出去找民警揭發他。
可我兜里還揣著肉桂粉呢!我不也得先趁這個機會先把肉桂粉處理了嗎?」
「理解,」吳端點頭,「燙手山芋,要命的玩意兒。」
「我說我得冷靜一下,就進了衛生間,我是想把那東西沖走的,可是太緊張了,手抖,手一抖,整整一包都掉馬桶里了……堵了,沖不下去……」
吳端想了想那情景,若不站在警察的立場,他真想罵眼前這人一句蠢驢。
一手佔盡了便宜,足以瞞天過海的好牌,竟被他打得大敗。
汪成陽繼續道:「我在衛生間呆的時間太久,又在不停地沖水,他……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為懷疑我,反正他直接把衛生間的門踹開了,也聞見了濃得不行的肉桂味兒。
他問我這是什麼意思,我答不上來。
他就要拉著我找警察,就要讓警察來驗一驗,看我衝掉的都是些什麼。
我真的快嚇死了,真的,我都不知道自個兒什麼時候跟他動的手,等我反應過來,他已經被我掐死了,我腦袋上也被他拿煙灰缸砸了好幾下。
逃肯定是逃不掉了,他的屍體也弄不出去……呵,那是我這輩子想到過的最好的點子吧。」
「把屍體藏到床箱里,再就著你們倆打鬥過的現場,演一出』被害自殺』,把一切都嫁禍給習樂樂?」
「是。
你知道嗎?我躺在衛生間地上,熱水澆在我身上,血從我的血管里流出來,我那會兒就在想,興許我就要死在那兒了。
要死真死在那兒,一了百了,不也挺好嗎?」
是啊,挺好。吳端想道:可惜你沒死,不僅沒死,還碰上了一個心沉似海的閆思弦。
「我還有幾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