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一諾千金(1)
吳端是在剛完成熱身時接到市局電話的。
他拿著手機,低頭看看自己身上所穿的散打練習專用服裝,別說,還挺像那麼回事兒。
他心中略感遺憾,但還是迅速接起了電話。
市110指揮中心,值班領導的聲音響起。
「吳隊,有個比較緊急的事件,關乎人命,初步研判后我覺得還是轉你這兒比較妥當。」
吳端丟給閆思弦一個「抱歉了,讓你準備白忙活半天」的眼神,閆思弦則搖頭,迅速回了一個「沒事,下次還有機會」的眼神。
兩人一起向更衣室走去。一邊走,吳端一邊問道:「什麼情況?」
「110剛接到一通報警電話,有個人求救,說有人要殺他,說話聲音很小,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有——從電話那頭的聲音來看,他打電話報警好像是被兇手發現了,然後電話就斷了。
總之,我們的研判結果是,有一個人正命懸一線。」
110指揮中心的值班領導是名女警,聲音聽起來有種讓人安心之感覺,顯然受過多年專業訓練。
她簡明扼要地說了情況,吳端略一沉吟,便道:「電話錄音,還有那個來電號碼,你全發給我,我馬上處理。」
「好。」
吳端這邊還沒掛電話,閆思弦已經在刑偵一支隊的微信群里發了有案件的通知,讓在墨城的人立馬到崗,又單獨@了馮笑香,讓她留意110指揮中心轉過來的案件,可以直接就報警的手機號碼展開調查。
兩人迅速換了衣服,風馳電掣地趕到市局。
元旦假期,刑偵一支隊辦公室里只有兩名值崗的警員,略顯空曠。
見吳端和閆思弦進門,一名較為年長的警員下意識地問道:「有案子?」
「嗯。」吳端答應一聲,拍拍兩名警員的肩膀,道一句「辛苦了」。
刑警們陸續趕到,閆思弦給來的人簡要說明了情況。
有人提出質疑,「會不會是報假警?惡作劇?」
「有可能。」閆思弦並不否認,但他話鋒一轉繼續道:「不過咱們還是要相信同行的業務水平,110那邊的研判還是比較細緻的。
他們對手機號碼的機主進行了調查,是一名前科人員,叫林放,有持刀入室搶劫致人重傷的案底。
110那邊試過三角定位,想找出報警人所在的位置,可惜對方有一定的反偵察意識,查的時候已經關機了。
前科人員,人命關天,咱們仔細點,總不會錯。」
閆思弦這樣說,便沒人提出異議了。
他掃視了一眼眾人,重點看了一眼提出異議的警員。又是瞿源,那個曾在案情分析會上有過消極怠工思想的警員。
被閆思弦一盯,他像是挨了燙似的,縮了縮脖子。
這時,馮笑香走進了辦公室,進門時她並未抬頭,而是緊盯著手中的平板電腦。也不去看眾人,徑直就往自己的位置走。
「有發現嗎?笑笑。」
知道她不喜被人關注,吳端便走到她跟前,壓低了聲音詢問著。
「嗯。」馮笑香將平板電腦遞給吳端,「號碼這條線,我覺得不用繼續查了,是個假的號碼。」
「假的?可110那邊發來的信息是……」
「我知道,林放,」馮笑香擺擺手,示意吳端稍安勿躁,「110查到林放這個前科人員身上了,可再查下去,我發現這個前科人員在運營商黑名單上,原因是他有多個手機號碼拖欠話費。」
「就是這些號碼?」
吳端滾動查看著平板電腦上的手機號碼清單,清單上多達76個手機號碼,均被標記了欠費,欠費金額從幾塊到幾百不等。
「是。」
吳端明白了情況。
一個人自然不會同時使用這麼多手機號碼,只有一種情況,林放的身份被無良的手機號代辦點冒用了。
吳端揉著太陽穴,他有點頭痛。
「還有別的發現嗎?」吳端問道。
「關於報警的手機號碼,暫時沒有,至於電話錄音,我需要一點時間對音頻進行分層處理,希望能從背景音里發現一些端倪。
你們要不要先聽聽錄音?」
「當然。」答應的同時,吳端對竊竊私語的刑警們道:「大家安靜一下,聽錄音了。」
辦公室很快靜了下來,馮笑香通過電腦調取出錄音,按了播放鍵。
接電話的是一名女警員。
女警員的聲音率先響起,「這裡是墨城110指……」
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了。
「快來救我!有人要殺我!有人殺我!有人殺我啊!」
人類在極度驚恐的時候便暴露出了復讀機的本質。
求救之人說話完全用的是氣音,似乎害怕被人聽到,那份要命的緊張,讓在場的每位刑警都揪起了心。他語速極快,給人一種語無倫次之感。聽著他不斷強調同一個對警方來說不太重要的信息,有人皺眉,有人惋惜,有人著急。
接到報警的110女警試圖幫他緩解情緒,可剛說了一個「你」字,就被打斷了。
「有人要殺我……救我,快來啊……」
「你叫什麼名字?」女警終於問出了一個完整的問題。
「我叫西——」
就在這時,那邊的聲音戛然而止,大約一秒鐘后,一聲慘叫傳了出來。
慘叫尚未結束,電話就被掛斷了。
整個通話歷時14秒。
馮笑香又將電話錄音重放了一遍,聽完,有人道:「他說他叫什麼?西?」
有人附和道,「對對對,好像說出來了一個字——還是半個音來著?」
馮笑香不再使用電腦播放錄音,那樣聽起來音質比較差。
她將錄音發到了一支隊的微信群里,大家拿著手機各自聽著錄音,不時有兩三個人湊在一起討論幾句。
最終,大家一致認為,報警人所說的那個字,應該就是他的姓氏。
他的姓氏可能是類似「西」的發音,也可能是拼音以「X」開頭的某個字。
實在太過短促,無法明確分辨。
吳端叫了賴相衡一聲。錢允亮的傷已無大礙,兩人都歸了隊。
「小賴,帶你們組的人去查電話號碼的來源。看能不能找出來這號碼是從哪兒辦出來的。」
「明白,」賴相衡道:「那用假身份給人辦號的代理點最好記得機主特點,否則我非上綱上線給他辦了。」
說完,他便帶人離開了辦公室。
吳端繼續道:「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去走訪一下林放,主要取他最近半個月的時間線,以後好做不在場證明比對,畢竟有前科。」
「我帶人去。」錢允亮道。
吳端囑咐一句「注意安全」,錢允亮便點了兵馬,也帶人出了門。
「你們倆,」吳端繼續道:「篩查最近10天墨城的失蹤男性,看有沒有姓氏符合線索特徵的,順便看看有沒有綁架報案。
對了,最近各轄區派出所忙著打擊「兩搶一盜」,年底了嘛,都在匯總工作,很多事兒顧不上,錄入信息這塊會比較滯后。別光在系統內查,最好挨個派出所打電話問問。」
「明白。」
吳端又對馮笑香道:「手機號碼雖然是套用他人的身份,但通話記錄里應該還是有些線索的,這號碼都聯繫過誰?最常聯絡誰?」
「還沒顧上查,我現在看……」馮笑香拿過平板電腦,操作一番后道:「這號碼是10月中旬才辦的,辦了一個半月,通話記錄……我看看……有點奇怪,只聯繫過一個人,大概一個月前開始比較頻繁的聯絡,不過……」
她又將平板電腦遞給了吳端,「你自己看吧,上禮拜天通了最後一個電話,然後就再沒有任何通話記錄了,在這一個禮拜里,報警號碼沒聯絡過任何人。直到今天,疑似被劫持的受害人撥打了110。」
「單向跟一個人保持聯絡……最近一個禮拜是靜默狀態……」吳端提煉出了重要信息,又問道:「能查出跟報警號碼有過聯絡的……」
吳端話還沒說完,馮笑香已經給出了答案。
「余越,29歲,無業,一年前離婚,離婚前,他的妻子曾多次因為家暴問題報警……」
「打老婆?」吳端問道。
「最嚴重的一次,他老婆肋骨被打斷兩根。」
「靠!」
吳端拍了下桌子,他極其鄙視這樣的人男人。
馮笑香繼續道:「受害人的妻子最後通過讓出兩人共有的房子,才換得離婚這一結果。」
「讓?」
馮笑香面無表情道:「倆人協議離婚,房子和大部分存款歸男方所有,這還不是讓嗎?很多家暴離婚案件都是這樣的,施暴者知道對方日子不好過,就獅子大開口,提出各種不合理要求,而受害者為了儘快擺脫泥沼,最後總會選擇妥協。」
沒辦法,面對家庭矛盾,尤其未達到致命程度的家庭矛盾,法律的干涉非常有限。家暴家庭離婚難,是普遍現狀。
馮笑香繼續道:「離了婚,余越還經常去騷擾前妻,問前妻要錢,為此,他的前妻還報過警。我能查到的暫時就這麼多。」
「多謝,保持聯繫,錄音上要是有什麼發現,隨時通知我。」
「好。」
吳端繼續布置任務,他先對閆思弦道:「在群里說一聲吧,沒趕過來的不用急著往市局來了,暫時用不了那麼多人。」
「好。」
吳端又對辦公室里還剩下的兩名刑警道:「余越和他前妻,咱們分開走訪,務必問清電話的事兒。」
「行,那我們走訪余越?」
「好,我跟小閆去走訪他前妻。笑笑,把地址電話發我們。」
「好。」
幾人很快出了門,閆思弦開車,直撲余越前妻工作的地方。
吳端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在收到馮笑香發來的信息后,給閆思弦念道:
「余越的前妻,名叫李佳雯。墨城本地人,娘家有個大她3歲的哥哥,也在墨城……」
「父母不在了?」閆思弦問道。
「李佳雯10歲那年父親因為車禍去世了,母親一個人將她和哥哥拉扯大,兩年前,母親癌症去世。
她在一家藥店工作,是藥店的收銀。工資不高,一個人拉扯兒子,經濟比較拮据。」
「她和余越的房子呢?父母給買的?」
「一個無業,靠老婆養,一個普通打工仔,單憑這倆人肯定買不起房。」吳端一邊說話,一邊給馮笑香發著消息,看樣子是在轉述閆思弦的問題。
不久他便得到了答案。
「房子是李佳雯父母的,她母親去世后,房子便留給了她。
李佳雯的大哥並未跟她搶這套老房子,大哥的經濟比較寬裕,自己買了房……這特么完全就是鳩佔鵲巢,」吳端罵道:「你說,還真有不要臉的人,媳婦兒父母留下的房子,舔著臉占,算什麼男人?」
「你今兒火氣有點大啊,吳隊。」閆思弦道。
吳端嘆了口氣,「早上接了趙局的電話,說紀山枝和趙翊彥的事兒不太好辦,因為不符合線人標準,得走特殊程序。」
「意思是那案子還要查下去?非得抓他倆去坐牢?」
「有這個可能性,不過趙局還在申請,最終結果還沒下來。」吳端道。
「但願能申請下來吧,我還有些問題。那兩個人精,用審訊的方式估計沒戲,只有在他們的自由獲得了保障的情況下,才會吐出一些秘密。」
「俠盜案真夠讓人頭疼的,沒想到牽扯出那麼多事兒,」吳端道:「先放放吧,正好用手頭這新案子換換思維。」
不多時,兩人趕到了李佳雯工作的藥店。
那是一間三四百平米的藥店,中等規模往上,收銀台就在藥店門口。
一進門,兩人就注意到,收銀台內正在收款的女人正是李佳雯,她化了妝,本人比照片看起來要年輕開朗一些。
一個老太太慢悠悠地拿醫保卡結了賬,醫保卡往零錢包里揣,揣了半天,以至於後面排隊結賬的人等得不耐煩了。
李佳雯就眼疾手快地幫老太太將藥品裝進提兜兒,笑呵呵地囑咐道:「東西我都幫您裝好了,不放心您就到那邊再清點一遍,喏,那邊有個空桌,您放那兒慢慢清點。」
她又對後面排隊的客人道:「一個一個來,別急,快著哩!」
對每個人,她都是面帶笑容,她似乎很喜歡笑。
單看這個畫面,任誰也不會想到,她是一個好不容易擺脫了家暴,即便是現在,也會時不時受到前夫騷擾威脅的女人。
閆思弦擠到收銀台前,有排隊的人不樂意了,剛想表達不滿,閆思弦亮了一下證件,那人便不開腔了。
閆思弦問道:「李佳雯?」
李佳雯愣了一下,看到警官證,卻也並不太意外。
「我是。」
「市局刑偵隊的,想跟你了解點情況,到我們車上聊吧。」
「行,稍等一下。」
李佳雯叫來了兩名同事,細細交接了收銀工作,閆思弦聽到她跟兩人說「印表機最近不好用,卡紙,要這樣……看到了嗎?這樣放,斜著點,就不卡了……」
她真是個對工作認真負責的人。
待一切交代妥當,她脫下藥店給配發的白大褂,從容地跟著吳端和閆思弦上了車。
一上車,吳端率先問道:「以前警察也來店裡找過你?」
「找過,社區的也找過。」
怪不得李佳雯和她的同事都是見怪不怪的樣子。
「我們想跟你了解點關於余越的事兒。」
「他?懶,你能想到一個最懶的人是啥樣,他比那個還懶,脾氣還差,一點不遂他心愿,就……」
吳端打斷了李佳雯,「這些,你在家暴報警記錄裡面都說過了吧?我們想問點別的。」
「那……你問吧。」
吳端亮出報警號碼,「這個手機號,你認得嗎?」
「我看看。」
李佳雯掏出自己的手機,進入通訊錄,搜索了吳端出示的號碼。
她將手機亮給吳端看,「不認識,我沒存過這個號碼,怎麼了嗎?」
「沒什麼。」
鑒於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李佳雯只是案件中的邊緣人物,吳端並不打算向她透露案件細節。
吳端繼續問道:「離婚後余越還經常來找你嗎?」
「一開始經常找,他坐吃山空,那點存款哪兒夠揮霍的,離婚沒幾天就吃不上飯了。
我心軟,總覺得畢竟做過夫妻,總不能真讓他餓死吧,就給點,不多,幾十,我拮据的時候,也給過十幾塊。
他就是欺負我心軟,三天兩頭來鬧事。
後來同事們都說這樣不行,都離婚了還養個蛀蟲,算怎麼回事兒。
我就狠下心,余越來了,我死活不給他錢了,他鬧,同事就幫著趕他,鬧得狠了就報警。
趕了幾次,他看我態度堅決,就不怎麼來了。」
「不怎麼來?意思是只不過沒以前頻繁?」
「嗯。」
「你最近一次見到余越是什麼時候?」
「大概……有一個禮拜了吧?一個多禮拜,他又來問我要錢,還是大家一塊把他趕走的。」
「他每次都來藥店找你嗎?」吳端問道。
「只能來這兒,我白天在這兒上班,晚帶孩子住二樓倉庫。
我們老闆人挺好的,知道我離婚了,房子被霸佔,租房子吧,隨便交交房租,一個月就剩不下仨瓜雜倆棗了,我跟孩子可真就沒法過了,老闆讓我住在店裡,平時把二樓倉庫收拾乾淨就行。」
倒是個不錯的老闆,怪不得李佳雯工作時如此認真。吳端想著。
他又問道:「那余越最近來找你的時候,有什麼反常?」
「反常?」
「或者說……他有什麼提起什麼新鮮事兒?比如認識了某個人之類的……」
「認識人?他能認識誰啊?沒有,不過……上次我們趕他的時候,他急了,跟我放狠話,說讓我等著,有我後悔的時候,還說他馬上就要混出頭了……反正那意思就是,他可能要發財了。
我當時還想,這人漲本事了,還學會吹牛了。以前他是懶,脾氣是差,倒沒有吹牛的毛病。
晚上我躺床上想想,他不會真找著什麼賺錢的門道了吧?又覺得不太可能,就他,走路上看到錢,都得指使我撿,腰都懶得彎呢……」
在李佳雯徹底陷入對余越的討伐之前,吳端趕緊把話題往回扯:
「見面,咱們還是說你倆最後一次見面,他要飛黃騰達了,對吧?麻煩您再好好想想,他有沒有明示或者暗示,給黃騰達的途徑是什麼?」
「沒……」李佳雯皺眉思索著。
吳端循循善誘道:「會不會是因為最近認識的某個人?」
「人……沒有啊……他真沒提過這個。」
吳端看了閆思弦一眼,示意自己問完了。
閆思弦便問道:「你們平時電話聯繫嗎?」
「不。」李佳雯回答得十分篤定,「我肯定是不會給他打電話的,至於他,他來要錢,每次都想打我個措手不及,有幾次還是專門等著店裡人分撥去吃中午飯的時候過來,這樣能幫我趕他的同事就少了嘛。他當然不會提前電話跟我說一聲。」
「我沒問題了。」閆思弦道。
「那就謝謝你的配合了,」吳端道:「我們可能還會來打擾你,先說聲抱歉。」
李佳雯沒急著下車,而是問道:「他……咋了?」
「沒事。」吳端拿出了不想多說的態度。
李佳雯只好下了車。
她一離開,吳端便道:「沒問出什麼,但願走訪余越的人能有收穫吧。」
可惜,天不遂人願。
負責走訪余越的刑警很快傳回了消息:
「吳隊,情況不太好,余越家沒人,打他的手機,欠費,幫他交話費復機,再打,又是關機。
去他平時常常閑晃的撞球廳,也沒人,而且,據撞球廳里跟他臉熟的常客講,余越有好幾天沒來了。
只能在他家和撞球廳分別派人蹲守了……」
閆思弦一邊開車,一邊通過免提跟電話那頭的同事道:「余越失蹤具體有幾天了?」
「撞球廳的人說是六七天,一個禮拜左右了。」
又是一個禮拜,這個時間點出現了好幾次。報警的手機號碼最後一次聯絡余越,是在一個禮拜前,所有人——包括余越的前妻——最後一次見他,也是一個禮拜前。
這個平時無所事事,只喜歡在家附近遊盪,雷打不動的人,一個禮拜前突然失蹤了。
「先留下盯守吧,我等下再調倆人過去,」吳端道:「要是見到余越了,隨時聯絡。」
「好。」
掛了電話,吳端道:「會不會是余越被綁架了?」
「余越……余越……」閆思弦重複了幾遍這個名字,搖頭道:「至少打電話求助的不是他,你還記得吧,打電話的人說了半個音。」
「嗯,發音為『西』,或者拼音以『X』開頭的姓氏,余越不符合這條件。」吳端又問道:「那會不會余越是實施犯罪的人?」
「圖財?」閆思弦思忖片刻,搖頭道:「現在真不好說,線索太少了。」
兩人趕在午飯前回了市局。
馮笑香抬頭看著一前一後走進辦公室的兩人,扭了下脖子示意他們過來。
「有些發現。」
閆思弦和吳端立即湊了過去,只見她的電腦上全是音頻線條。
馮笑香合上了電腦顯示器,「這個看不懂的,我跟你們說吧——我盡量說得直白點。」
閆思弦給自己和吳端搬了椅子,兩人坐在馮笑香辦公桌一側,猶如被老師留下做作業的小孩。
馮笑香道:「先說結論,他們在一個十分空曠的建築內,類似地下車庫的地方。」
說完結論,停頓了一下,馮笑香繼續道:「我從音頻中提取到了回聲,尤其那一聲慘叫,回聲圖譜很鮮明,是很好的分析樣本。
回聲不僅響亮,而且有多重回聲,符合空曠建築內的回聲圖譜。
另外,除了回聲外,整個通話過程中沒有任何背景雜音。
他們所處的地方,要麼隔音特別好,要麼周圍特別空曠,本身就沒什麼雜音。當然了,畢竟整段錄音才14秒,太短了,也可能他們身處鬧市,只是恰好那十幾秒中周圍沒有雜音。這一點僅做為參考吧。」
「好的,明白你的意思了。」
「暫時我這邊只有這些發現。」馮笑香道。
「辛苦了,假期還讓你跑來加班。」吳端道。
閆思弦問道:「這些活兒你在家也能幹吧?回吧,有什麼事兒電話聯繫,咱們遠程協作。」
馮笑香聳聳肩,「無所謂了,市局網快,我來打遊戲。」
閆思弦表示電競馮的這波操作真是666。
吳端沒工夫關心細枝末節,他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距離接到報警電話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
人質解救工作有一個7-3-1定律。意思是24小時內找到人質,成功解救的可能性為7成,若是不過夜,成功率還要更高一些,可若是過了24小時,在48小時內找到找到人質,則成功解救的可能性就只有3成了,過了48小時,9成的可能人質已經喪命,只有1成可能成功解救。
這也就是為什麼110指揮中心不敢有絲毫耽擱,初步研判后立即將案子轉到了市局。
閆思弦拍拍吳端的肩膀,讓他別太擔心。
吳端道:「以往的人質劫持案,或者綁架案,兇手劫了人之後,往往會找一個相對狹小的空間,而不會去選空曠空間。
狹小的空間里,一兩步內就可以後背靠牆,以此來保證背後不會被人窺探。空曠的空間可提供不了這樣的安全感。
可是這次,兇手選了個又大又空曠的地方,你說……會不會真是個惡作劇?」
閆思弦聳聳肩,「這問題不用我回答吧,按你的尿性,責任心很快會說服你繼續查下去。」
吳端:「話是沒錯,查當然要查下去,但我怎麼覺得……這案子有點無從下手,狗啃刺蝟似的。」
閆思弦笑道:「你哪兒來這麼多俏皮話?」
「我媽常說。」吳端聳肩,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對閆思弦的大驚小怪嗤之以鼻,覺得閆少爺在某些方面很沒見識。
「等吧,」閆思弦兩手一攤,「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看小賴那邊能不能找到影像資料。」
賴相衡還真有進展。
他不僅回來,還抓了兩個人。
經營手機店的年輕夫妻。
十來平米的小店,店裡只有兩個櫃檯,二三十部手機。
除了賣手機,還可以辦理手機號碼。顧客留了身份證複印件等資料,店家統一將資料提交到運營商的營業廳。
這些人往往在營業廳有熟人,對他們提交的資料,審核十分寬鬆。
賴相衡一同帶來的,還有一個文件袋,文件袋裡有十幾張身份證複印件,有男有女,林放的身份證複印件也在其中。
「就是這些混蛋。生意做得心都黑了,濫用別人身份信息,給不方便提供身份證的人辦理手機卡。」賴相衡轉向那被抓來的男女,指著兩人道:「當實名制是放屁呢?!讓你們隨便鑽空子?」
那兩人哪兒見過這陣勢,知道自己大概攤上事兒了,而且好像是大事兒,直接懵了。
「押走押走。」賴相衡擺擺手,他組內的刑警便將兩人分別押進了留置室。
賴相衡向吳端彙報道:「吳隊,我們查到報警的手機號碼就是從這倆人的店裡辦出來的,我假扮成辦號兒的人進店一套話,假裝拿不出身份證的,他們立馬說可以用別人的身份幫我把號辦下來。
正好抓個現行,人就直接帶回來了。」
「他們能記得辦那個手機號的人嗎?那可是一個多月前的事兒了。」吳端道。
「肯定是記不得,這麼長時間,他倆就算說記得,咱也不敢信啊。
好在有監控。附近有個交通監控,正好能拍到他們店。我已經從交管那邊把監控考過來了,剛送圖偵辦公室,正看著呢。
咱們只要看看辦號的當天誰進過他們的店就行。」
吳端很欣慰,賴相衡最近一年進步巨大。對於工作積極的下屬,他從來不吝讚揚。
「太棒了!」吳端道:「我們的調查方向全是死路,就指望你這兒能開花,你還真沒讓大伙兒失望。」
賴相衡撓撓頭,「還是吳隊你指揮得好。」
閆思弦撇嘴道:「你倆的商業互捧能不能等結案了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