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深入骨髓的畏懼
四肢在顫抖，彷彿不受自己控制了一般，他伸出手想要讓葉劍快點觸碰到那早已經露出了頭的劍柄，卻在將要觸碰到她的手時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你呀，還真是不聽話啊。我給了你一次重生的機會，希望你能棄惡從善，是你自己不珍惜，這就怪不得我了。」
只聽到這聲音便足已經遍體生寒。
這一次，葉劍不再像之前一般猶豫，而是直接握在了劍柄上，毫不費力的將劍身抽出，緊接著一柄完整的水寒劍便出現了葉劍的手中。
與此同時，整個山谷也在摧毀之中。
她聽到了生靈寂滅的聲音，然而其中大多都是解脫。
「你費了這麼大的功夫，不就是為了讓我將這把劍解封，然後你好方便逃走嗎？如你所願，劍已解封，你可以走了。」
聽上去像是好心的勸說，可實際上這是赤裸裸的蔑視。
再次站起身面向自己時，那人的瞳眸已經變成了異樣的紫色。
果然吶，似苦笑了一聲，緊接著卻變成了嘲諷，
「你不是選擇沉睡么？你就不怕自己醒來會帶來什麼異樣？你就不怕我的詛咒嗎？冰心凍骨的滋味不好受吧。」
隱約間有些得意，但在得意之下卻是深入骨髓的畏懼。
有些人，即便她已經離去，卻依舊彷彿活在人的心裡。
比如說，蘇離。
即便她已經死了，可她的力量卻無時無刻不在困擾著她。
是的，此時此刻站在葉劍面前的人是千尺，她住在淳于鶴的身體里，堂堂妖王住在一隻被人類當做實驗的容器的狐狸的身體里。
這讓千尺覺得很羞恥。
但最痛苦的還是這千年來那個早已經死去的女人對自己的壓制。
她將水寒劍封印起來，只為了封印自己，不顧這隻狐狸的死活，更不顧那個追隨了她九道的萬壽山的道士，選擇了沉睡。
因為伴隨著她的沉睡，水寒劍的封印再也無人能解。
幾十萬個日日夜夜，千尺都在想著什麼時候可以再見到她一定要將她挫骨揚灰，可是她發現，即便過了千年，在她的面前自己的力量如此的渺小。
「嘀嗒。」
是水滴落在河流里的聲音。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
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快的節奏。
天上，下雨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裡已經烏雲密布了，下起了大雨，雨水淋在人的身上，打濕了人的衣裳，冰冰涼涼的。
秦月漫步在街道上，可這一次秦月也被澆濕了，因為這不是一場普通的雨，這是一位修羅之主的眼淚，而跟在身後同樣渾身都被雨水淋濕了的黑龍則是一臉的愧疚和自責。
這是金鼎大廈的外面，黑龍在金鼎大廈里找到了秦月，似乎非常的輕鬆容易。
可當他反應過來時，葉劍已經不見了。
而看到自己眼前的黑龍時，秦月的臉色第一次變的難堪了起來，青黑色的讓人覺得壓抑和心顫。
已經不知道走了多少個來回，此時此刻已經是人間的深夜了，商業街已經安靜了下來，街道上只有兩個人。
即便有接連不斷的雨聲，可卻依舊安靜的讓人覺得窒息。
「你知道這場雨從何而來嗎？」
秦月突然停下了腳步，停在了金鼎大廈的門前，向後退了一步，站在房檐下面。
黑龍也緊跟著躲到了金鼎大廈的門前，聽到秦月這麼問，自己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卻是乾脆的搖了搖頭，
「不知道，不過這雨水確實怪異的很。」
「這是修羅的眼淚。」秦月伸出手，接著正好從房檐上落下來的雨水，落在了秦月的掌心裡。
黑龍愣住了，「這……怎麼可能？」
什麼人竟然能夠掌控天神負責的雨水？而且還是一個修羅？
「是蘇離。」秦月說，唇角浮起一絲淺淡的笑意，閉上了眼睛，傾聽著耳邊的雨聲。
「蘇離？蘇離是誰？修羅么？」
黑龍追問著，他看得出來秦月並沒有責備自己，相反，他覺得其自身的責任才是最大的。
「一個凡人。」
「……」你剛剛不是說這是一個修羅的眼淚么？
黑龍心裡想著，卻沒有問，這是關於秦月的一個記憶，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被別人觸碰的禁忌。或許這也是秦月不願意提起的事情吧。
「曾經，她只是一個凡人，卻也是江陵九道最優秀的修道士。她本來是可以成為一名天神的。」
黑龍注意到了，秦月的嗓音在顫抖著，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悲傷和痛苦。
一個人的痛苦有時候表現出來的方式或許不是很劇烈，但卻是痛入骨髓。
緊接著，秦月的下一句話讓黑龍徹底愣住了，
「本應該入修羅的人，是我啊。」
本應該入修羅的人，是我啊。
黑龍看著前面的秦月，濃郁的悲傷在他周身縈繞著。
這不是誰對誰錯的問題，而是一份以生命為代價的付出。這份情誼的價值是無法估量的。
同時，帶給秦月的影響也是無以復加的。
黑龍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在梅清落和葉劍之間，他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葉劍。
陡然間，黑龍突然間反應過來，
「蘇離……葉……葉劍？」
前面的人沒有動作，可是卻也沒有否認。
「可是……如果她是修羅的話……」黑龍抬頭老鄉烏雲密布的天空，「既然她的實力如此恐怖，怎麼會從來沒有聽過？」
「因為……」
秦月終於哽咽了，眼角有什麼東西要流出，他再也攔不住了。
那一天的江陵下著雨，往日里仙氣繞鼎的藏劍峰到處都是暮氣沉沉，大雨中充斥著血腥味。
是的，藏劍峰血流成河，那一身紫衣的女子精疲力盡的躺在大雨之中，任憑雨水沖刷著自己身上的血跡。
她的愛人死在了她的劍下，為了不再看著她痛苦，選擇用生命去抵擋那恐怖的詛咒。
他的師父死在了一柄她熟悉的劍下——藏劍峰主。
那個為了保護她，不惜以離開藏劍峰為代價，不惜捨棄自己所有的一切的男人，就這樣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偏偏那一天，正是自己冰心凍骨的日子。
六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