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意外

龍晶城堡內發生爭論的情報，在第三天便傳到了斜陽城。

這是個清朗冬日的早晨，即使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空氣中依舊蘊含著凜冽的寒意。人們的每一口呼吸，都因為寒冷在肺部帶起些微的不適和疼痛。大部分人不喜歡這樣的天氣，除了待在爐火旁烤著，其它的事情都讓人提不起精神來。

外事都有例外，卻也有人喜歡這樣的冬日，比如奧爾達斯。他認為凜冽是空氣純凈的證明，人們之所以呼吸後會在肺部產生灼痛感覺，主要還是自身不夠乾淨所致。

以奧爾達斯的聰明才智，自然清楚自己的觀點有多麼的偏頗，可是他沒有去糾正這種認知偏差的打算，「人無完人，如果能夠在這種無關痛癢的地方，耗費掉體內的無知那就再好不過了。」

陽光之下，奧爾達斯展開了被捲成極小一卷，輕便到足以讓信鴿攜帶的情報，認真的閱讀起來。藍尼恩家的城堡內，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同，自從早上二少爺表現出格外的認真態度后，僕人們，乃至於公爵家的其它主人都把心提了起來。

奧爾達斯現在稱其為藍尼恩家的頂樑柱也不為過，他憑藉著過人的膽識和才智，做任何事情都是遊刃有餘的。他很少表現出特別認真的姿態，可是，一旦他開始認真起來，必然預示著有重要的事情要發生。

他瀏覽情報時一言不發。書房內，公爵家的幕僚們也都靜靜的等待著，沒人敢於在這種時候冒失的提問。

等到奧爾達斯終於看完，並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時，幕僚們交換了眼色，由老成持重的幕僚長率先開口。

「呃…是不是有什麼讓人意外的消息。」，幕僚長為人本就穩重，再加上他雖為中年卻已經開始泛白的頭髮和鬍鬚，更讓人覺得可靠。

奧爾達斯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繼續踱了幾步，好像在下最後的決定。他隨即抬頭，露出苦笑。他的動作讓熟悉他個性的幕僚長大吃一驚。「…難道是有什麼大的偏差不成，哈代家即使有教廷作為靠山，應該也是遠水不解近渴。聖域森林的那頭不應該這麼快就插手啊？！」

幕僚長的一番話讓在場的其它人都是臉色一變，年輕一些缺少城府的更是直接把手按在了劍柄上。這些人並非有意要動武，只是因為恐懼讓他么下意識的想要依靠騎士劍來找尋安慰。

奧爾達斯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大笑，「不，並不是教廷有什麼異動，而是我太小看哈代家的一個人了。」

「伯爵家除了艾琳娜這個女流外，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傢伙吧，難道是老道奇？」

「不，是休.福斯特。」

「他？那個軟弱的跟屁蟲？不是應該別滅口了嘛，難道被他逃了？」，幕僚長沒有因為談及某個人的非正當拘禁而放低聲音的意思，周圍的幕僚們也沒有人露出大驚小怪的神情，顯然這次會議的與會者都是奧爾達斯最信任的人，不虞有人走漏消息。

「他非但逃跑了，還把我們留下的人給殺了。這個傢伙不簡單。殺了人後回到龍晶城，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騙取了奧爾本等人的信任…我相信，此次功敗垂成，還損失了那麼多的人手，同這個傢伙脫不了干係。」

幕僚們小聲的議論起來。

幕僚長則是緊皺眉頭，「…是屬下的失誤。我這就安排人手，去解決那個隱患。」

奧爾達斯伸手示意，「不用了，我已經派人去過，而且失敗了。」

「失敗？您派遣的是…」，幕僚長並未顧忌到他這句話實際上有質疑上官決斷的嫌疑。

奧爾達斯本人神色坦然。他顯然是承認了自己決策的失敗，並沒有在手下面前藏著掖著的意思。從這些細節就可以看出，這人的氣量，已經達到了相當的水準。

「無痕。」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在幕僚中激起了很大的反應。

「怎麼可能，是那個男人嗎？」

「不會吧，他也會失敗啊！」

「休.福斯特，沒聽說過啊，是在扮豬吃老虎嗎？」

奧爾達斯再次示意幕僚們安靜。他點了點頭，算是對幕僚們的疑問做出回應，「這個男人，比我預計的，乃至於比現在你們所預計的還要危險。他不僅僅從無痕的手下救回了女人的命，還擁有超出水準以上的治政能力。這點從今早獲得情報就能看出。是我低估了他，我們不能再安裝原定計劃行事了，必須要另想辦法。」

幕僚長帶頭率先低下頭去，「是下屬們無能....想必子爵閣下已經有了腹案，還請您訓示。」

奧爾達斯站起身來，走到書房的中間。他先是環視眾人，讓每個人都意識到他的關注，隨即正色道，「策略必須改變，對手不但擁有超乎預計的實力，而且…」

……

……

斜陽城的深夜。藍尼恩家城堡的一隅，高大塔樓的後部。這裡是公爵家的禁地，整天被黑色的煙霧說籠罩，更時不時的會向外散發出硫磺的氣味。禁地佔地極廣，相比於城堡的居住區域也毫不遜色。藍尼恩家的普通人，包括主人們都很少會光顧這裡，讓這塊區域更顯神秘。

城堡的這個區域，飛鳥永遠不會掠過其附近的百米之內，小動物甚至是昆蟲在這個區域都是絕跡的。

城內有個半公開的秘密，公爵家在這黑煙之地，飼養了某種不得了的生靈。

獨自一人行走在充滿硝煙味道的石板路上，奧爾達斯臉上的神色逐漸變得凝重起來。這裡除了公爵本人以及他之外，只有專門培養的一批啞巴可以進出。他步入禁區后，連最信任的護衛都不能跟隨，而每一次進入這裡，都有可能再也無法離開，這也是為什麼即使尊貴如他也不願意經常到訪的緣故。

隨著石板路的延伸，硫磺味道更加濃郁，而越來越多的，來自於火山的礦岩堆放在道路兩邊。

越來越靠近那裡，奧爾達斯本能的生出了畏懼的情緒，要不是他有堅強的意志，普通人在這種情況下早已嚇得拔腿逃跑了。

路的兩邊沒有安排油燈或者火把，之所以還能看得清前行的路徑，主要是路的盡頭，有暗紅色的光源照亮的緣故。

走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奧爾達斯才堪堪接近目的地，這時已經可以看到，體積絲毫不讓城堡的一座石洞突兀的矗立在這裡。這裡曾經有座不小的石山，石洞就坐落在石山之中。藍尼恩家族不知道動用了多大的人力，把石山整個給削平建起現在的城堡，唯獨留下這種石洞。

黑色巨門屹立在洞口，兩扇門扉之間的縫隙向外散發著驚人的熱氣，暗紅色的光芒正是來自於巨門之上的金屬部件，讓人懷疑洞內的溫度，是不是已經能夠融化鋼鐵。

仰頭看著宏偉至極的巨門，奧爾達斯深吸一口氣后，邁起堅定的步伐順著巨門間的縫隙走了進去。

進入石洞后，眼前豁然開朗。巨大的空間中，某個龐大且恐怖的存在，它色鱗甲的縫隙中，流淌著熔岩的亮黃色，照亮了整個空間。

「吾多麼希望，你們這些卑微的生物都已經死絕，而我可以重新回到族群中去。」

渾厚的，憤怒的咆哮在洞內回蕩，震得奧爾達斯耳膜生痛。他強忍著轉身逃跑的衝動，抬起頭來，直視如同幽冥中探出的恐怖頭顱，以及那閃著暗紅色光芒的，有著成人大小的眼珠。

「你不能回去，直到履行完畢同我藍尼恩家族的契約…我以黑龍族族長，混沌之息的名義，命令你後退，聽從我的指令。」，奧爾達斯掏出一塊黑色的晶體，高高舉過頭頂，隨著他大聲喊出混沌之息的名字，晶體散發出刺目的黑芒。

「切，渺小又卑微的人類啊！你們只會用吾族長的信物狐假虎威，要不是我們龍族一直以來的約定，我現在就能把你撕碎，這塊黑石頭又有什麼用處。」

懸挂在空中的，猙獰的頭顱，露出一個擬人化的不削的神情，隨即動了起來。隨著頭顱的抬高、後撤，奧爾達斯能看清巨龍的本體。

不管任何時候看，這頭黑龍都是極為讓人畏懼的存在。短短几句話的交涉，已經讓奧爾達斯渾身是汗了。

「偉大的黑炎，我們藍尼恩家族的守護者啊！我來此尋求你的幫助…」

「不幹！」

「……」

黑龍極為乾脆的回絕讓西境之心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