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審判（1）
兩名藍尼恩家族騎士的對峙中，年輕人顯得太過隨意且遊刃有餘，以至於兩人狐疑他的企圖而不敢貿然接近。
「嘖嘖嘖，真是讓人大跌眼界，西境之主所轄的黑炎騎士團，被譽為王都騎士團之下，龍心王國第二的強大力量，結果竟然只是一群分不清敵我的鼠輩嗎？」
年輕人靠在柔軟的會客椅上，發出舒服的嘆息聲。一會兒又翹起二郎腿，根本沒有把眼前的兩名騎士當一回事。
「你是誰？難道腦子有毛病嗎？信不信我能在下一刻讓你血濺五步！」
諾布利特騎士，作為奧爾本的副手，先出言試探，同時他也持著戰斧開始逼近過來。
他們兩人並非外邊的私兵可比，是真正的職業軍人，自然不會為一些裝腔作勢的小伎倆說蒙蔽。
另一邊，持有單手劍的奧爾本從一開始就一言不發，做出高深莫測的樣子，顯然休再想要故技重施，對於這兩人來說是行不通的。
對於兩人的反應，休早有預估，所以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困惑。他隨即露出和煦如春日陽光般的笑容。「我當然相信騎士您能夠做到這一點。」，他不著痕迹的換了個姿勢，不管他現在的坐姿還是先前那毫無防備的姿態，在兩名騎士眼裡都是破綻百出，可就是這種態度再加上他那旁若無人的神情，讓兩名騎士不敢輕舉妄動。
騎士們雖然都不是蠢材，且精通格鬥之術，可是論起心理戰來，他們可是拍馬都追不上已經趨於完美掌控人類心理的休了。把兩人的神態收攝在眼裡，休臉上自信的神情更甚。
「我在這裡血濺五步的事小，子爵大人，不，應該說是准公爵大人的事辦砸了，你說自己的下場會怎麼樣？」
「你說什麼？！」，兩人聽到奧爾達斯的稱謂后，不自覺的放低了武器，室內的氣氛霎時間變得怪異起來。
……
……
哈代家族城堡的最底層，也就是地牢的部分，現任女伯爵，艾琳娜正獨自一人待在狹小的囚室內唉聲嘆氣。
她沒有受到什麼實際的傷害，除了被拘禁在牢房外，一應生活事宜都是以伯爵的規格維持原樣。事實上由於哈代家早已生活拮据，為了維持一名伯爵應有的生活水準，藍尼恩家還貼補了大部分的費用為她在牢房裡置辦了舒適的床鋪，以及特意從龍晶城最好的館子給她定製飯菜。
這裡的環境也比起通常意義上的地牢要好的太多。由於歷代龍晶伯爵都是以寬厚仁慈為原則治理領地的，因此除了少數幾個罪大惡極的狂徒，這裡沒有再關押過其他人。絕大部分時候，這個地牢是被用作城堡的儲藏室。特意清理了環境以及用牧草來吸收水汽，讓這裡除了氣悶一些，同真正的旅館客房相差不了太多。
艾琳娜的憂鬱主要來自於下午的經歷，讓她感覺受到了恥辱，這對於重視榮譽，以完美騎士為人生目標的她來說，是難以忍受的對待。
男式的禮服已經換成輕便舒適的居家服，英氣勃勃，散發著小生意氣的女伯爵身上更添了許多柔美，如果老管家看到現在她，一定會說，「這才是大小姐應該有的樣子。」
她沒有使用那張特意準備的，同牢房環境格格不入的大床，而是席地而坐，靠在防潮用的乾燥牧草上。嘆氣後身體後仰，自然的比起眼睛，下午的事情歷歷在目。
即使已經回憶過很多次了，每一次還是讓她在氣憤不已，更是隨著時間的推移，無以名狀的憂傷讓她的心隱隱作痛。
……
……
時間回退大約3個小時，龍晶城政府廣場。
這裡只能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了。廣場朝向政府的方向，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檯子被巡邏隊員以及藍尼恩家族的衛兵們包圍著。台上儼然按照規矩，布置成臨時法庭模樣。
居民們聚集到廣場附近，觀摩平時難得一見的貴族大人們。
摩肩接踵的景象，不禁讓城裡的老住戶們驚嘆，原來這座蕭條的城市裡，還有這麼多人。
「啪啪啪…」，特製的法錘敲擊桌面上的銅板，發出震懾全場的響動。擾攘如集市的聲音立刻壓低下來，不時在人群中傳出的竊竊私語以及台上的寂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顯現出法庭的莊嚴和肅穆。
高台上，龍晶城執法官，黛米安.萊格特，位居正中，他這時代表的是王國的法律，地位等同於國王，即使是身份尊貴的藍尼恩子爵，也只能坐在他的身旁。位於高台左側的坐著的是龍晶城政府成員們，有年老駝背的大學士喬治.弗林和一臉油光的輔政薩米.博德曼以及一干派駐的官吏。座位上缺少的卻是本地領主，哈代伯爵，因為她本人正身在法官的對面，面向民眾們站在高台的邊沿。
高台的另一側則是藍尼恩家族的騎士們，以及猥瑣在角落的本地巡邏隊官吏。
「都肅靜了，現在審判開始！」
執法官黛米安的口氣有力且充滿了恫嚇的意味，聲音傳出，台下民眾們中的小聲交談也逐漸消失了。
黛米安是個擁有神經質精瘦線條的陰鬱男子。為了表現出法官的威嚴，這時候他給人的感覺比正常時更加的陰沉。
他先是斜眼看了坐在身側，整體給人溫文爾雅的藍尼恩子爵，看他沒有其他的表示，便開口說道，「都肅靜了，現在開庭，審理關於哈代伯爵溝通敵國一案。」
即使在律法以及王國的威嚴下，人們還是忍不住互相交換著震驚的眼神並時不時的發出窸窸窣窣的交流聲。民眾數量很大，黛米安不得不再三強調現場的肅靜才讓嘈雜聲控制在可控的範圍。
「那麼現在，首先由公訴人，西境公爵家族的…」
「一派胡言！」，爆呵聲打斷了自認為肅穆莊重的，黛米安的講話。「誰允許你在這裡胡言亂語。通敵這種罪名，難道是你這個傢伙隨便就能加在一個素有尊貴之名的家族頭上的嗎？」
艾琳娜的爆發可謂理所當然，卻又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悚然而驚。並非因為她雖為女流，喊出的話卻都如戰鼓般震耳發聵，更因為她那股正義凌然的氣勢，天然的有著退散陰謀的能力。
「……」，黛米安想要反駁，卻又無從說起。他不僅僅是被艾琳娜的氣勢所逼，更因為他心裡很明白，以艾琳娜的個性以及素來的言行，說她通敵那根本就是個笑話。
台上的法官吃癟，台下的民眾之口可也不會閑著，凡是知道一些領主為人的，都在用譏諷的語氣發出不平之鳴。台上諸人，只要感官還算正常的，就會有如坐針氈的錯覺，畢竟被數千雙眼睛盯著，且集中過來的目光大多不懷好意時，正常人都不會無動於衷的。
艾琳娜沒有正眼去瞧那個狐假虎威的執法官。她有意用一個側臉，斜著眼睛去瞄著奧爾達斯，這場鬧劇的始作俑者。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這位西境之星，事實上在此之前，她對於這個未來的公爵繼承人還是心有好感的，現在看來這傢伙也只不過是個金玉其外的陰謀家罷了。
奧爾達斯感應到了艾琳娜的藐視，向她露出溫和的笑容，他的神情同正在發生的事情是那樣的格格不入，就好像他的到來，只是為了參加一次貴族間時常舉行的舞會。
正在艾琳娜為奧爾達斯莫名的神情為之一愣的功夫，奧爾達斯長身而起。
西境之星就是這樣一個人，他坐的的時候，讓人感到如春風般的和煦，又像一件精美的藝術品，讓人忍不住去品評，可是一旦他動起來，在那魁偉的身材下，雙眸射出凌厲的光芒時，就沒有人敢盯著他看了，人們的心中只剩下自慚形穢以及紛繁的，毫無來由的惶恐。
隨著奧爾達斯的起立，現場的嘈雜自然的消聲。相比於藍尼恩家族的這位年輕子爵，執法官先前的做派就顯得極不入流了。
艾琳娜把對方的動作看在眼裡，她那較好的眉頭皺了起來。
她沒有發現奧爾達斯受到她話語的影響，這個人還是那副和煦的樣子，可是那雙眼睛，緊緊盯住她，讓她禁不住的緊繃身體警戒起來。作為一名真正的騎士，職業的騎士，她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相當的危險。光是被他盯著，就如同被追兇惡的猛獸注視一樣，給她帶來陣陣極為不詳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