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去往何處
第九十七章去往何處
弘曆遵照了瑕月的遺言,沒有以皇后禮下葬,不行國喪,堂堂一朝皇后的喪儀,竟是比尋常妃子還要簡便。
至於葬地,弘曆並未將瑕月附葬於裕陵之中,而是單獨建了一座陵寢,將之葬入其中,只有極少數人知道,在這座陵寢之中,除了葬有瑕月屍骨的棺槨外,另外還有一座空棺槨。
這是弘曆為自己留的,他之前雖修建了裕陵,但在瑕月死在他懷中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了,百年之後,裕陵只葬衣冠,他真正的屍身葬入瑕月的陵寢之中,與她生同衾,死同穴。
雖說以瑕月皇后的身份,可以與他同葬裕陵之中,但瑕月畢竟是繼后,只是附葬,真正同穴的是富察明玉這位元配皇后。
而他,想要生死在一起的,只有瑕月一人,沒有第二個,也無需再有第二個。
雖然是凌若親口勸弘曆放手,但喪鐘響起的那一刻,她仍是心痛不已,這些年來,瑕月一心一意為弘曆,縱然弘曆被巫術所迷的那幾年,也不曾改變,想盡辦法替弘曆解除巫術,救其性命;這一切的一切,她都看在眼中;可惜,這一切終歸是到了頭。
心中鬱結,再加上天氣漸寒,凌若病倒在床上,雖太醫精心照料,卻少有起色,雖後來漸漸病癒,但這身體卻是大不如前了。
瑕月走後,弘曆原想放知春幾個出宮去安享晚年,但他們都不肯走,最後只得留他們繼續在坤寧宮當差,一切仍與以前一樣,只是……少了一個最該住在這坤寧宮中的人。
至於永琰,瑕月過世當天,就被送去了阿哥所,這孩子自幼在瑕月膝下撫養長大,倏然離開,自是百般不適應,夜夜哭鬧,不睡入睡,嚷著非要回坤寧宮不可,嬤嬤們雖使盡法子,卻也拿他沒法,原想著過些日子就好了,哪知永琰始終無法適應,之後更發起高燒來,雖有宋子華的良藥在,但永琰非要見了瑕月才肯喝葯,無奈之下,只得稟到弘曆面前。
永琰雖非瑕月所生,但他與瑕月情如母子,於弘曆而言,他猶如瑕月留下的唯一一點血脈,自是緊張不已,當下將之接到養心殿,親自照料,而永琰也成為第一位有幸入住養心殿的皇子,就連昔年的永璉與永璂也沒有這個幸。
永琰被接過來時,整個人都燙得很,昏昏沉沉,每一次冷帕子敷在額上不久,就會變得溫熱。
小五正指揮著宮人換帕子之時,身後突然響起弘曆的聲音,「永琰怎麼樣了?」
小五連忙回過身來行禮,恭敬地道:「啟稟皇上,十五阿哥一直昏迷著,奴才想盡了法子喂葯,但始終喂不下去,以致這熱度也未能退下。」說著,他恭身請罪,「奴才無能,請皇上責罰。」
弘曆嘆了口氣,道:「罷了,讓人再去煎一碗葯來。」
待得小五吩咐下去后,弘曆來到床榻邊坐下,永琰雖在昏迷之中,但他因為發燒而乾裂的嘴唇一直在不斷張合,隱約有聲音發出,但太輕,令人無法聽清,直至弘曆俯身將耳朵貼在其唇邊時,方才聽清。
「皇額娘……皇額娘……」聽得這三個字,弘曆好不容易借著堆積的奏摺壓下去的心痛頓時又竄了上來,在四肢百骸里蔓延,痛得雙手都在發抖。
小五未曾聽清永琰的話,見弘曆無故雙手發抖,以為是身子不適,忙道:「皇上……」
弘曆打斷道:「朕沒事。」在示意小五退下后,他一言不發地握著永琰滾燙的小手,不知過了多久,永琰緩緩睜開眼睛,望了弘曆吃力地道:「皇阿瑪。」
「你醒了。」弘曆接過帕子,親自敷在他額上,溫言道:「朕讓人去煎藥了,很快就會送來。」
永琰倔強地道:「除非見到皇額娘,否則……兒臣不吃。」因為永琰太過年幼,對於生死的意義也不太懂,故而瑕月過世之事,一直瞞著他。
弘曆忍著心中的酸楚,道:「你皇額娘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永琰眨著眼睛,不解地道:「皇額娘不是應該待在宮裡的嗎,為什麼要去那麼遠的地方?」
弘曆思忖片刻,道:「可還記得皇阿瑪之前得病一事?」
永琰想一想道:「記得,後來小陽子說十二哥也病了,至今還沒好。」
「不止是你十二哥,皇阿瑪的病也不曾全好,故而你皇額娘去為朕與你十二哥祈福,盼著可以早日痊癒。」
永琰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即道:「那……皇額娘去了哪裡?我能不能去看她?」
弘曆微微一笑,道:「你皇額娘臨行之前特意說了,你若能通背四書五經,且能夠做到在烈馬疾奔之中,百步穿楊,就許你去見她!」
「真的嗎?」永琰並未意識到這兩件對於現在的她來說,是何等艱難,全副心思都放在「許你去見她」這幾個字上。
「自然!」聽得這話,永琰迫不及待地道:「那兒臣明日……不,現在就背四書五經,然後再去練箭。」說著,他便要起來,然他病了數日,就一直高燒不退,哪裡還有力氣,連坐都坐不起來。
這個時候,宮人端了剛剛煎好的葯進來,弘曆接在手中,一邊吹著滾燙的葯,一邊道:「你啊,現在最要緊的是吃藥,讓病好起來,如此才有力氣背書練箭。」
一聽這話,永琰連忙道:「兒臣知道,兒臣這就喝。」隨著這話,一大碗苦澀的湯藥很快便落了肚。
弘曆替他掖了被角,道:「好了,趕緊睡吧,皇阿瑪讓人熬些清粥,待你醒了之後食用。」
永琰乖巧的睡去,隨後的日子,為了能夠早日見到瑕月,他一直都按時服藥,就算是再苦的葯,也絕不皺一下眉頭,懂事的讓人心疼。
宋子華開的藥效果甚好,未出兩日,永琰的燒就退了下去,沒什麼大礙,身子一好永琰就迫不及待地讓人取來四書五經,一個字一個字的背著,遇到不認識的字,就去問太傅,日夜苦讀。
天資聰穎,再加上如此用功,不出三個月,他就已經可以將四書五經一字不漏的背下來,但還不能解其義,畢竟年紀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