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院子里,郭嘉吼道:「郭銀你給我出來,再裝神弄鬼,看老子不打死你。」
正說著,兩家的院牆上閃出個人來,是隔壁的郭銀,兩房之中,郭嘉的大哥。他眼瞧著都快二十歲了,也在關西大營從軍,因為家貧,到如今還未娶妻呢。
老郭家的怪事兒,郭千斤的兒子郭銀比郭嘉還大著四歲,無它,只因郭萬擔早年從軍,娶妻的時候弟弟家孩子都滿地兒跑了。
他家還有個三嬸,卻是和郭千斤的妻子何氏同侍一夫,郭嘉等人稱她三叔母。因那婦人很少出門,夏晚如此靈通個人,也不知道她的來歷。
郭銀笑道:「六畜,大哥我都多大的人了,怎麼可能還往你家門上扔瓦片子?肯定是對門子的田狗剩,誰叫你方才撥他的慧根子的。」
廚房裡的,後院里的短工婆子們也都趕了出來,想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郭嘉撿起那塊瓦片子,拿在手中瞧了瞧,忽而一個甩手飛了出去,瓦片穿過湛藍天宇,也不知飛到何處,過了片刻,大門外傳來一聲孩子尖厲厲的哭聲,顯然有個孩子哭著跑遠了。
郭銀下了土坯基子,轉身從大門上走了進來,踱步到了西廂檐廊下,便見夏晚提筆,正在書案前習字。
他笑的頗為斯文:「夏晚,好久不見。」
夏晚抬了抬眸子,冷冷剜了一眼,卻不與郭銀說話。
恰此時郭嘉還在大門上,郭銀聲音極低,又快速的說了一句:「六畜也是可憐,只怕活不得太久,把你嫁給他一個將死之人,是夏黃書委屈了你,也是我們老郭家委屈你。」
夏晚也是因為嫁了郭嘉這個隨時會死的病秧子,這輩子居然還有捉筆學寫字的一天,像模像樣在硯池中蘸了蘸筆,她挑著兩道柳葉眉道:「有錢難買我樂意。」
她的性子,倔犟,潑辣,好強。對自己厭惡的人,向來都不假以辭色。
分明剛才她湊著身子往上倒貼,郭嘉都無動於衷,可對著郭銀,她立刻就要裝出一幅我過的很好,我們夫妻相愛著呢的形樣兒出來。
再一沉眸子,她低眉在毛邊紙上,字如鬼畫符,寫的極為專註。
郭銀笑道:「你大約不知道,我們老鮮卑人有個傳統……」
話音未落,郭嘉已經從大門上走進來了,郭銀剩下的半截子話立即吞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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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兄弟站到一處,郭嘉才發現郭銀的腿似乎不對勁兒,走路一瘸一拐。
兩個在兵營里的兄弟,郭興是騎兵先鋒營的左路指揮使,是如今和北齊作戰的主力軍,輕易是出不了兵營的。
郭銀只在呼延神助的主帥院中做個最低級的文職,跑腿兒的那種,在最底層。
他能受傷,郭嘉格外吃驚:「難道說關西大營里已經無兵到連大哥這種也要出戰的地步了?」
郭銀盯著窗子里正在提筆寫字的夏晚,搖頭道:「非也。要說哥哥這受傷,其實跟弟妹有關係。」
郭嘉瞬時回頭,盯著窗子里的夏晚。
她方才一張小臉兒脹了個通紅,此時卻沉沉靜靜,眉都不抬一下,瞧著頗有幾分倨傲。
「怎麼回事?」
郭銀笑道:「事實上早在半個月前,提督大人就曾去紅山坳,看過一回弟妹,也跟夏家伯父聊過幾句。當時,還是我告訴弟妹,說邊關戰事不力,提督大人可能要想到她,叫她早做打算。」
說著,郭銀又走了幾步,一瘸一拐,瞧著格外的可憐,再一笑道:「方才提督大人出門之後察覺出不對勁兒來,再一審,知道這半個月里只有大哥出過兵營,認定是大哥通風報的信兒,直接命人在大門外就將大哥打成這個樣子了。」
郭嘉明白了,郭銀這是為了夏晚才受的傷。他專門一瘸一跳的過來,大約也是給夏晚看的。
要說這小夏晚,雖說年紀還小,但相貌生的好,膚白貌嫩的,在水鄉鎮並這十里八坳,喜歡她的男子們真真不少,至於爭風吃醋,當然也少不了。
她當初被獻過祭,敢娶她的人不多,但想吃點豆腐臊皮一把的可不少。
不說郭銀,便他二弟郭興,也是當年在鎮子上因為夏晚和人起了衝突,打死了人,才叫郭萬擔扭送到兵營里的。
郭銀膽子小,大約也只想在夏晚面前賣個好兒,等郭興回來,知道他當初跟人拼過命的小夏晚強行嫁入郭家,嫁給了他,還不知道要怎麼鬧一場。
*
廚房的王大娘今兒化的軟兒多,見隔壁的老寶貝兒銀疙瘩也來了,遂又端了兩碗出來待客。
不過銀疙瘩沒有夏晚的福氣,梨上沒有淋著蜂蜜。
郭嘉接梨子,順帶回頭,想看看夏晚在作甚,便見她一筆一畫,正極認真的寫著。
方才他虔心教她寫字,她居然來摸他的胳膊,還妄圖要誘惑他。
此時一個人埋頭寫,她倒是寫的很用心。寫一遍,再到宣紙上他寫的那兩個大字上輕輕臨摹著,光灑在她圓潤潤的鴨蛋臉上,格外沉靜的端莊。
妹妹郭蓮小時候也總覺得女兒家不必讀書識字,是他拿著竹條,一竹條一竹條抽著屁股才能抽出一手好字來。
可他沒有教她防身之術,到底私心,總覺得小女兒家就該嬌養著,結果,一個妹妹就那麼沒了。
想到這裡,郭嘉心頭莫名一酸,心說要不就留下這小丫頭?
拿她當個妹妹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