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歷劫歸去

不過，讓出凡沒有料到的是，既無相聚的喜悅，也無鳳玄宸的怒火，兄弟幾人奔波二十餘天，一路緊趕慢趕到西海救鳳歌，早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如今鳳歌完好無損的被救回來了，大家只想好好的吃喝一頓，沐浴更衣后，再好好的睡上一覺。

到了客棧，鳳玄宸吩咐暗一和暗二將出凡公主主僕關於一間客房，然後又命二人守在門口后，大家就各自回了房間。

夜晚，沐浴吃飽飯後，不管是鳳玄玢，還是鳳玄琛，唐天宇，全趴在床鋪上倒頭就睡。

鳳玄宸的房間里，鳳玄宸半卧在床上，摸了摸白狐柔軟的白毛，叮囑它也睡覺，不必陪著自己，而他自己卻睡不著了，伸了骨節分明的長手，從枕下摸出碧珠，放在手中觀摩著，輕輕的摩挲著。

在海邊，他被憤怒佔據了理智，如今冷靜下來想一想，他自從見了碧珠后，總覺得它有著熟悉的氣息，有一種這碧珠本就該是他的感覺。

自己的前世難道真的如出凡所說，是東海龍宮的小皇子，是因為紈絝鬧出了事，被罰到人間歷劫嗎？

鳳玄宸有些迷茫，神鬼之世，信則有，不信則無，他該信，還是不信？

還有出凡那女子看自己的眼神，他能感覺到，她是真的從心底愛慕自己，她的眼神沒有假，甚至隱約看到她傷心的樣子，心，還有些微微泛疼之感。

「碧珠，若你真是靈物，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鳳玄宸盯著掌心的碧珠，喃喃出聲。

然而，鳳玄宸沒有想到，他並不抱希望的呢喃，卻換來碧珠的異象。

只見掌心的碧珠隨著自己的話語，慢慢散發出柔的碧光，慢慢的，如煙透明的光凝結成幻影，一副副影象出現在鳳玄宸面前。

影象里先是無邊無際蔚藍的海水，然後海水裡升出一座宮殿，上面書寫著「東海龍宮」四個大字，畫面一轉，裡面出現了一個身長玉立，風姿卓絕的少年，少年一身明黃的衣衫，頭戴紫金冠，面如白玉，眼眸燦爛，眉間一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蓮花胎記，紅得妖艷，美得奪目。

鳳玄宸的心一痛，雖然他知道，那人長得與自己不甚像，但是他心內的感覺在叫囂：那就是他，是他！是前世的自己。

光影結束，碧光散去，鳳玄宸捧著碧珠默然坐了許久，然後披衣起身，往出凡所住的客房走去。

「拜見……」守著客房門口的暗一一見鳳玄宸，立即出口要行禮。

「噓……」做了一個輕聲的手勢，鳳玄宸並未進客房，站在客房門口，似乎在想著什麼。

房間內，出凡和輕靈二人並未睡，暈黃的燈光照在二人的身上，輕靈的傷好多了，她躺在小榻上，看著一臉傷心的出凡道：「公主，無塵小皇子歷劫人間，他已經不記得你了，他對你冷漠也正常，別傷心了。」

「可是，他說過，他那時走的時候說過，無論何時，他都會記得我，他都不會忘記我，嗚，嗚，嗚……」出凡捂臉痛哭。

「公主，人世間短短几十年一晃而過，你在龍宮等他便好。我們回去吧，別再給他添煩惱了，倘若讓天上知道你私入凡間，不但你會受到懲罰，就連小皇子的懲罰也會加重的。難道不想看到他早點回龍宮娶你么？」輕靈輕聲的勸導出凡公主，她知道公主會想通的，她也知道，公主是太過想念小皇子了。

「不，我回去跟父皇說，我也要入人間歷劫，無論他在哪兒，我都要陪著，我不許他記不住我，也不許他在人間娶的女子不是我，我不想看到他娶別的女人，我不想。」出凡哭得歇斯底里，聲音並未放弱。

站在門口的暗一悄悄的看了鳳玄宸一眼，心想，這西海公主倒是個痴情的女子，只可惜現在她嘴中的小皇子現在是人間的帝王，怎麼可能不娶別的女人，再說，只憑她一人說，誰知道皇上是不是真的是她嘴中的什麼小皇子？

鳳玄宸此時雖然是一臉的淡然，聽到出凡的話似沒有感動，但那也只是表面的，心中早就是驚濤駭浪，他在碧珠中看到了那似自己的少年，也看到了少年與出凡間的青梅竹馬之情，但是，他也知道，人鬼有別，不，人仙有別，如果他與出凡私下接觸就會觸犯天條，自己受懲罰事小，就怕不但會給出凡招來禍事，還會給整個鳳南百姓帶來天災。

所以，他現在不能與她相認，他既然來人間一趟，就必須做一個負責的皇帝，對家人，對自己的子民負責，對得起父皇，母妃對自己寵愛和教育，否則與前世的「第一紈絝」又有什麼區別？

「把門打開。」想到這的鳳玄宸對著暗一道。

「是，皇上。」

房間內，聽到動靜的出凡立即擦乾臉上的淚，看一身紫衣的少年逆光站在門口，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啞著剛哭過的嗓子道：「無塵哥哥，你來看我了？你記起來了，全都記起來了，是不是？」

鳳玄宸沒有答話，輕輕關上了房門，靜靜的看著出凡，半晌，臉上淡淡道：「我不是來看你的，我也什麼都沒想起。」

「那你來這是為何？審問我？」出凡一激動，朝鳳玄宸跑了過去，一把撲入到他懷裡，抱住他，「無塵哥哥，我是出凡吶，真是出凡吶，為什麼你一點記不起了呢？為什麼？為什麼啊？嗚，嗚……」

鳳玄宸心一痛，想推開她的手放了下來，緊緊的握成拳放在身後，任由她抱著自己，半晌后，才道：「你帶著你的侍女走吧，回到你該回的地方去，別再來打擾我和我的家人了。」

「無塵哥哥……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綁架鳳歌郡主，讓你和你的家人擔心了。你放心，以後我再也不會了。」出凡鬆開手，一臉淚的看著鳳玄宸。

看著出凡哭得一臉可憐，鳳玄宸在心裡嘆息了一聲，從懷中掏出手帕，輕輕的為她試了淚：「聽話，回去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我不，我不，嗚，嗚……」鳳玄宸態度的轉變，剎那間的溫柔讓出凡哭得更是情不自禁。

「暗一，暗二。」

「皇上，有何吩咐？」暗一和暗二出現在房間里。

「明天一早，放出凡公主和輕靈姑娘回到海邊，不須審問了。」

「是，皇上。」

鳳玄宸看了受傷的輕靈和還在捂臉痛哭的出凡一眼，轉身出了房間。

「無塵哥哥，你都記起來了，對不對？我知道，你都記起來了。」一聽鳳玄宸的吩咐，又看他要離開，出口大聲質問。

鳳玄宸腳下一頓，回首道：「出凡，別再任性，不管我是不是記起來了，但你記住，人仙有別，如果你要執意為之，不但傷害了自己，也會讓我傷害到自己的家人，甚至是整個鳳南的百姓，哪一樣都不是我願意看到的。」

「無塵哥哥……」

「回家去吧，在那等著我，等著我歷劫歸去！」說完這句，鳳玄宸腳下再也沒有做任何的停留。

次日一早，出凡和輕靈就被暗一和暗二押回海邊。

出凡回龍宮前深深的看了鳳南大陸一眼，無塵哥哥說了，讓她在龍宮等著他，那她就回去等他，等他這一世歷劫后回到龍宮娶她，他還是自己的無塵哥哥，他這一世有他的職責所在，她不怪他，她會等著他歸來。

「出靈，我們回龍宮。」

「是，公主。」

二人身影一閃，消失在海面上，看得暗一和暗二目瞪口呆，還真是龍宮的公主啊，怪不得皇上說不用審了，讓放了二人。

因為累了，大家睡得晚，等大家起床，已經是晌午了，鳳玄玢兄弟幾個一邊吃著飯，一邊拿眼看鳳玄宸。

「二哥，那兩個女子你放了？」鳳玄琛喝了口粥問道。

「恩。」

半晌后，眾人：……

恩一聲就過去了，就沒點解釋的？比如「四海第一紈絝」是真是假？比如那痴情的西海公主是真是假？

鳳玄宸沐浴著眾人八卦的眼光，不緊不慢的吃著碗里的菜，沒有任何的不適和心虛，他不覺得前世自己真的很紈絝，反正這一世自己不紈絝就對了。

「楚時，一會讓小灰傳信到京城，就說郡主救回來了，她現在很好，免得父皇和母妃擔心著急。」鳳玄玢盯了自家二弟一晌，見他沒有解釋的慾望，就別開了眼光吩咐在另一個桌上吃飯的楚時。

「世子，昨晚已經傳信回去了。」楚時吞下嘴中的食物，回道。

「已經回了？那就好！」他這二十幾天太累了，昨晚倒頭就睡著了，忘記了吩咐這事。

「大哥，二哥，我們在這歇息一天，明日返回京城吧？」鳳玄玢見自家二哥不搭理自己的話頭，畢竟他是皇上，他不回答，他還真沒法子像對大哥那樣子，所以轉了話題。

「好。」眾人點頭，都表示贊成。

翌日，歇息好了的一行人，踏著清晨的霞光從客棧出發，臨行前，鳳玄宸站在客棧的露台上，默默的望著茫茫蒼海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