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金九銀十，對於建築裝飾行業來說，正是忙時。

楊一葉除了公司安排的工作，私下也接了不少活。

晚上下班回家基本都在趕圖，連續兩個月都熬到將近一點才睡，睡眠不足。

早上一去公司，她泡了杯咖啡后，登微信，Q/Q，郵箱，然後打開工作文檔，繼續趕著昨天未完成的圖紙。

十一點一過，同事開始點外賣。

原本沉悶的氛圍稍顯活躍了些。

有同事說道，「你們看張琳娜的朋友圈沒有，好像挺高大上的。」

提到張琳娜，好幾個同事打開話匣子，語氣都帶著羨慕。

「她進了IBS呢，不知道是不是在裡面當設計師，反正經常看她曬照。」

「壓力挺大的吧。」

「可人家賺的多啊。」

畢竟在公司，大家也不能聊太多這種話題。

坐楊一葉旁邊的同事周蕊見楊一葉一直沒怎麼說話，小聲問，「你有沒有問張琳娜IBS待遇怎麼樣，好不好進啊。」

楊一葉搖頭，「沒。」

周蕊感嘆，「唉，好羨慕她啊，搞得我都想跳槽了，瞧人家那逼格，再想想自己，心塞。」

楊一葉眼睛盯著屏幕，握著滑鼠的手卻收了收緊。

午飯，楊一葉私人手機響起，她看到屏幕上來電顯示，神色詫異。

讀高中時，她和吳茂不算特別熟，轉學后，更是沒什麼聯繫。

上次在建材市場碰到聊了幾句她就走了，吳茂忽然給她打電話，確實讓她意外。

「楊大設計師，這個周末有空嗎？」

電話里的男聲嗓門有點大，楊一葉把手機稍稍離耳旁遠了點。

她平時工作忙，有空都留著睡覺。

對她來說，就是下班后多看兩集電視劇都是很奢侈的事。

「嗯？什麼事？」

「咱們老同學聚會，老季請吃飯，如今在林城的都過來，你可不要不給面子。」

楊一葉高二上學期開學沒多久就轉學，算上來只做了一年的同學，跟一中三班這些同學感情並不深。

再加上當時轉學時的流言蜚語，雖說現在一把年紀早已沒了青春時期的敏感，但回想起心裡多少還是會覺得彆扭。

「不好意思，我……要出差，怕是不能過來了，你們玩的開心點。」

「周末還出差？就不能推遲點？」

「實在抱歉。」

吳茂語氣很是惋惜，「那行吧，改天有空再聯繫。對了，你工作還好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跟老同學吱個聲。」

楊一葉雖心知吳茂只是客套，但聽到這句話心裡還是莫名一暖。

「嗯，謝謝，改天請你吃飯。」

「大美女請吃飯那我必須得賞臉。」吳茂接著道，「你真不來？這次老季也在，你也知道，他現在在你們這行混得不錯，難得你倆同行，你跟他多聊聊，對你事業上怎麼著都有點幫助，說什麼你也得擠點時間過來。」

提起季則修，楊一葉神色再次黯然下來。

她向來就不是八面玲瓏之人，也不喜歡求人幫忙。

越是同行，她便越是不想出現在季則修面前。

仰望的滋味，並不好受。

「不了，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吃完飯楊一葉趴在桌上休息半個小時，提著紙袋子，出門和人談一個項目的合同。

前期方案都已經溝通的差不多，今天主要去和甲方負責人簽合同就能繼續進行深化設計。

項目是個連鎖咖啡廳，約定的地方，就是甲方其中一個正在營業的連鎖店。

楊一葉進咖啡廳隨便找了個空位落座，跟甲方負責談合同的人打電話，對方說他還在路上，讓她等會。

楊一葉掃了眼四周，打開列印好的方案以及合同，再次檢查確認有沒有哪裡出錯的地方。

她正低頭入神的看著圖紙，一個清甜的女聲在她頭頂響起。

「您好，您的卡布基諾。」

楊一葉夾著圖紙的手指微頓。

面前的咖啡緩緩蒸騰著熱氣，深褐色和白色相融交纏。

她抬眼，朝服務員笑笑，「不好意思，你送錯了，我沒有點。」

服務員伸手朝她隔著走廊的座位一指，「是這位先生給您點的要我送過來。」

楊一葉順著服務員所指的方向看去。

黑髮白衣，身姿筆挺，逆光下，深邃的眼眶似染了一層光暈，讓人沉醉其中，卻又瞧不大真切。

楊一葉心下一跳，像是被馬蜂給蟄了一下，先是一陣刺痛，再是麻麻痒痒。

楊一葉腦子裡頓時像是被人敲了一記悶棍，大腦空白，來不及思考。

就在楊一葉微怔的功夫，季則修起身，緩緩走到她面前。

「好久不見。」

季則修很高，在他過來的功夫，楊一葉感覺一道陰影壓了過來。

心裡莫名一陣緊張，甚至感覺到一股壓迫感。

不知是不是楊一葉的錯覺，印象中那個不苟言笑少言寡語的男生，經過歲月的沉澱，似乎平易近人了些。

楊一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點頭，「真巧。」

說完她便垂眼，不再看他。

……

季則修不動聲色的掃過她放在桌上的圖紙，視線稍稍在圖框處停留，「談工作？」

楊一葉局促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空氣中短暫沉寂。

「那你忙，不打擾了。」

頭頂陰影消失的那刻，楊一葉暗鬆口氣，空白的大腦，總算稍稍回過神。

她眼角餘光處感覺到那黑色的身影，但又不敢去看。

為什麼會在這裡碰見他……

季則修也是在約友人談事，在楊一葉的身影出現后，他注意力基本就放在她身上。

友人瞧出些名堂，笑著問，「怎麼，對旁邊那位美女感興趣？」

季則修收了目光，「同學。」

「只是同學？」

季則修未答。

他想起昨天楊一葉掛自己的電話事，心裡隱隱不是滋味。

終還是按捺不住，給她點了杯咖啡讓服務員送過去，好讓她注意到自己。

臉，還是那張臉，氣質卻變了。

眉眼間再不復往日那般純凈狡黠的笑意，如今的她，文靜內斂許多。

季則修和她簡單聊了兩句回座位時，友人很識趣的道，「不打攪你跟『同學』敘舊，我先走一步。」

季則修默認，「回頭給你電話。」

友人經過他身邊時，在他肩膀極深意的輕拍兩下。

……

楊一葉等了十來分鐘，客戶終於來了。

是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子。

楊一葉之前談方案時，主要跟咖啡廳老闆在談，今天過來敲定合同的，是老闆底下一個管事的，具體什麼職位，她也不大清楚。

中年男子態度有點高高在上，從楊一葉自我介紹時，就沒怎麼正眼瞧她。

楊一葉簡單說了一下情況，「今天陳總過來讓我跟您簽訂合同，這是方案圖紙和合同，您先過目，看一下有沒有……」

楊一葉話還沒說完，對方打斷她，「圖紙怎麼就這麼兩張。」

楊一葉解釋，「這是平面方案，等合同簽后，我們會陸續出施工圖紙。」

中年男子，「你不要跟我說這些，我問你，你的施工圖紙具體有哪些內容，幾天能給我出來。還有，工期安排是怎樣的，今天幹什麼明天幹什麼，什麼時候完工，這些我都需要一個準確的時間。包括施工材料，數量，單價，你都要跟我列個表。」

楊一葉：「您要不先看一下合同，關於有哪些圖紙，合同上都有說明，至於你說的工期，施工材料，這個是下一步需要等深化方案出來才能確定……」

中年男子不耐煩再次打斷她，「合同我不看，現在看沒意義，我要你確定給我一個答覆，你回去把這些準備好了再來跟我談。」

正常的流程，她今天帶圖紙和合同是沒問題的。

男子顯然有意刁難。

楊一葉態度平和，「是這樣的，按照我們公司規定的流程，先敲定設計，再談施工。之前跟李總也溝通過，李總叫我過來，也主要是簽……」

「說這麼多沒用，我就問你有沒有剛才我說的內容！」

楊一葉依舊微笑，「這樣吧，我也做不了主，回去我跟領導溝通一下。」

中年男子不耐煩的敲著桌子，「我跟你說，你不要跟我談公司規定，我現在就要我剛才說的那些東西，工地馬上就要開工，這些都等著要，你不要因為這些借口來拖我工期，最好明天就準備好了再過來跟我談。」

楊一葉不卑不亢，「現在我跟您合同都沒有簽，還不是合作關係，又怎麼算的上是我影響您工期？」

中年男子一時被她這句話給堵住了，態度愈發不好，「你就說你們能不能做，就這麼簡單！」

「我問一下再給您答覆。」

「你要給我快點，我剛才說的，你一項項記好，拿筆記著。」

男子嗓門不小，咖啡廳本就安靜，更何況季則修就坐在離楊一葉隔個走廊的位置。

男子所有的話，季則修悉數入耳。

早在男子坐在楊一葉面前，那副似高人一等的姿態就讓季則修皺眉。

越往下聽，臉愈發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