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四十六章

此為防盜章楊一葉這個旁觀者,聽了一會便覺心累。

收穫頗大的就是深刻意識到自己完全不是做生意的料。

生意談的差不多，楊一葉打醬油時間也隨之結束。

「公司有關這個項目已經立了項,招標文件今天會發送給貴公司。設計標不用投,直接給你們做，按之前談的設計費,儘快擬好設計合同。施工標這邊會有專人負責，下個月十號截止。」

「好的好的,凌總您放心,我這邊立即安排下去。」

沙發上的男人朝楊一葉看來,方才還在人前那自帶的壓迫感，陡然卻蕭然無影。

「我現在回去順便帶楊工你去看一下現場，不知方不方便。」

此刻楊一葉自然是毫無話語權。

她還沒開口，王總已經迫不及待的替她作了回答。

「楊工，你現在就帶好東西跟著凌總一起去現場看看。」說到這裡,王總又道,「凌總，需不需要我們公司再安排一個工程人員跟過去看看。」

「等施工確定給貴公司做，再安排工程人員去現場看也不遲。」

王總連連點頭,「那是那是。」

從老總辦公室出來的路上，楊一葉順便也體會了一把王總熱情洋溢的待客之道。

設計部門在公司最外面,快走出去時,楊一葉說,「我回辦公室拿一下工具。」

「面積較大不必核對尺寸,你直接拿著原建築圖紙做方案,看一下現場結構和細節即可。」

雖然大樓就是按照原建築結構圖紙所建，按理來說尺寸很准，但身為一個專業的室內設計師，重新量一次核對尺寸，能最小化的減少誤差。

不過既然業主都這樣說了，楊一葉也不想再多費口舌。

今天先去現場看看，改天自己找個間隙再帶繪圖員去量。

「行，我回辦公室放筆記本。」

設計部正是忙時，不過楊一葉進去時，部門同事大都抬頭朝她看來。

楊一葉見大家視線在她臉上停留的較久，且目光有些深意，走到自己座位上后，小聲問周蕊，「怎麼了？他們怎麼那副眼神看我。」

「我聽同事說，剛才就那進王總辦公室的大帥哥，是樂氏集團老總兒子，咱林城赫赫有名的豪門誒，所以你懂了吧。」

周蕊說完，投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給她。

楊一葉小聲嘀咕，「不懂，關我什麼事。」

從設計部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心裡暗示，總覺得連前台看她的眼神都變得曖|昧起來。

王總送客送到門口就走了，出了辦公室，只剩下楊一葉和凌旭兩人。

忍了半天，進電梯后，楊一葉見電梯里也沒別人，沒什麼語氣的開口，「找個地方，咱們先聊聊吧。」

「好，你挑地方。」

楊一葉選了她要設計的島岸咖啡店其中一家連鎖店，職業性質使然，她現在逛街吃飯，都會下意識的觀察別人店面設計。

凌旭這樣的男人，走哪裡無疑都像是一台自動發光機。

雖然楊一葉進店后挑了一個無人的角落，但四周還是不可避免的湧來不少目光。

自從家道中落，楊一葉活的很低調，也極其普通。

上次感受到大家的關注，還是和季則修在一起吃飯時。

怎麼又想起來他了，楊一葉收起思緒，她看向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勾唇淺笑，「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和我父母都很好，謝謝你的關心。」

凌旭注視著她，眉眼間一如十年前那般清明和煦，和剛才在辦公室談生意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你不必擔心我會給你工作上帶來什麼困擾，以後對接，我會讓底下的人過來。」

楊一葉情願凌旭討厭她，恨她。

這樣，再出現在他面前，她才不會有負罪感。

「是我年輕時不懂事，把你父親做的事算到你頭上，你從來就不欠我的。其實我早就想通了，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才沒有跟你道歉。凌旭，今天我正式跟你說對不起。以後咱們兩清了，你也不要再想辦法對我做出補償，我不需要，也不會接受。」

楊一葉聲音時常被人誇好聽，軟軟的，甜甜的，跟她長相一樣。哪怕板起臉來生氣甚至跟人吵架，也不會讓人感覺到可怕。

可她的那一句「不需要，不接受」，卻像刀子一般的滑過凌旭心頭。

凌旭依舊溫柔的看著她，只是眉眼間的清明，已經被一絲淡淡的落寞給取代。

「如果我告訴你，當你跟我說你和我在一起，只不過是想通過我的關係，好讓我父親不要向你家追債，我當時第一反應並不是感覺到受傷，而是為自己對你來說還有利用價值而感到慶幸。我想如果這樣，我起碼能找到一個讓你不和我分手的理由。」

楊一葉身子徹底僵住。

「因為我知道，你從來就沒有喜歡過我。」

……

自那天在咖啡館落荒而逃后，雖然她沒再見過凌旭，群里有關設計方案的敲定，也換做別人，但她腦子還時不時回現凌旭對她說的那幾句話。

特別是最後那一句。

她前所未有的覺得自己那樣面目可憎。

這種感覺讓她備受煎熬，甚至連持續加班，都無法轉移注意力。

凌旭辦公室設計完，他們公司施工也中標，接著還陸續有幾個項目在談。

光楊一葉這邊的提成都超過六位數。

老闆自然喜笑顏開，甚至在開晨會時，極為大膽的展望了一下明年的業績，並且在會上當眾表揚楊一葉。

設計部同事平時大家相處的關係雖不錯，但楊一葉論資歷，基本可以說排到最後。

她之前拿提成時，本來設計部就有同事眼紅，老闆又當著公司所有人面前誇她，更是激發矛盾。

很快，閑言閑語便開始在公司傳開了。

難聽，很難聽的都有。

十一月中旬，楊一葉把在公司里的單子處理的差不多，果斷遞交辭職書。

王總指望著明年靠凌旭這棵大樹沖業績，自然不肯輕易放楊一葉離開，先是讓設計部經理找她談心打感情牌，接著又讓人事部跟她談加薪的事，最後王總都親自出馬找她談了一個小時。最後見實在挽留不住，王總放了個活話，讓她先請一個月的假回去休息，一個月後再過來上班。

楊一葉雖辭職，但手裡的活卻沒斷。

前段時間忙著公司的工作，還沒有靜下心來想季則修讓她先試著設計的辦公室。

現在總算騰出空來，楊一葉在家裡先按照自己的想法構思了幾個平面方案。因摸不清甲方的想法，但她這邊又不是IBS正式員工，又沒有找季則修要過甲方聯繫方式，打算先把平面方案給季則修確認后，再進一步的出效果和深化。

楊一葉知道季則修忙，怕打攪他工作，特地挑了周六早上十點鐘。

電話接通倒是很快接通，不過讓她感到詫異的是，電話里傳來的聲音，好像還在睡覺的樣子？

不對吧，像他這種大忙人，就算是周末，也應該不會睡到這麼晚。

楊一葉對自己打擾到人家睡覺這件事很自責，連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繼續睡，我掛了。」

「有事？」

「沒……沒事。」

「說。」

楊一葉猶猶豫豫的開口，「是這樣，我最近辭職了，所以可以騰出時間來做創客辦公室方案。現在平面方案已經出來，我想先給你看一下，看哪裡有需要改動的，我好再接著做深化。」

「辭職了？」

「呃。」

說完楊一葉又有點懊惱，他該不會誤會是自己特地辭職，迫不及待的想去他們公司了吧？

要不要解釋一下？

可越解釋會不會顯得越心虛？

就在楊一葉猶豫時，手機里再次響起一個低沉略沙啞的男聲。

「我現在在家，你直接過來。」話說到中途，傳來兩聲咳嗽。

「我還沒吃飯，你要是方便的話，來的時候帶點菜，我不想去外面吃。」

楊一葉本來起初還在吃驚於她直接讓自己去他家，等聽到後面，直接無語。

帶菜是什麼操作？為什麼他還一副那麼理所當然的口吻？

好像……也沒辦法拒絕。

……

「你別多想。」

「沒事，都學生時代的事了。」

她不想被季則修看出來什麼，故作輕鬆的道，「回頭想想挺唏噓的，看看你們，再看看自己，都不好意思說跟你們是同學。」

他還有很多話想問她，想知道有關她一切的事。

但轉念一想，還是作罷。

不過第一次見面而已，來日方長。

吃飯的地點離咖啡廳不遠，十來分鐘的車程。

菜上后，她也沒怎麼夾菜，就默默吃了幾口放在自己面前盤子里的青菜。

季則修不動聲色把菜盤往她面前推了推，接而步入正題，「昨天我打電話給你，主要想問你工作上的事，我們公司眼下正缺設計師，不知你有沒興趣。」

聞言，楊一葉握著筷子的手差點不穩。

IBS這樣的大設計公司，對於她來說，無疑是做夢都想去的地方。

白天聽到同事提周琳娜在IBS時那羨慕的口吻，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可終歸，也只能想想而已。

「我……你們公司招聘設計師的要求我看了，我還不夠格。」

名校畢業，拿過獎項，還得有七年以上大型設計公司的設計經驗。

她沒有一樣符合。

季則修：「可以進來后慢慢鍛煉。」

楊一葉詫異，他的意思……是給自己開後門嗎？

一時間，楊一葉也說不清自己是個什麼滋味。

起初有些小喜悅，可很快，那份喜悅又被自尊心給擊的分毫不剩。

楊一葉心知季則修也是看在同學面子上，她自我調侃，「算了，還是別進去給你丟臉。」

她毫不猶豫的拒絕，讓季則修意外。

不提別的，IBS的薪資和前途，絕對遠超於楊一葉現在的工作，而且他剛才也聽到楊一葉有辭職的計劃。

季則修：「我相信你不會。」

楊一葉微怔。

她看向季則修時，正好對視上那雙深潭一般的眼眸，明明清冷的讓人感覺不到溫度，卻又讓人忍不住沉|淪。

季則修：「除此之外，你的顧慮還有什麼。」

楊一葉：「雖然我也很想進IBS，但我還是想靠自己的能力光明正大的應聘進去，謝謝你的好意。」

季則修擱下手中筷子，慢條斯理的拿起桌上玻璃杯放在唇邊輕抿一口。

半晌，他似笑非笑看向楊一葉，「你工作了這些年，應該很明白一個道理，在當今這個社會，工作能力是一方面，社會資源人脈也尤為重要。既然現在有這個機會放在你眼前，你不覺得不利用，很是可惜？」

楊一葉搖頭，「可對我來說，維護人脈關係是一件很難的事，我的腦容量不夠我應付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情。」

季則修：「到底是你覺得維護人脈關係很難，還是你心裡根本就不願意在上面花時間？」

楊一葉原以為自己拒絕後，季則修不會再說什麼。

她沒想到他會接二連三的問自己，好似想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度。

倒也不是她不願意回答，只是她這幾年一直都埋頭工作，並沒更深層的思考過這些問題。

更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她以前所認識的季則修，可是連她上課故意踢他板凳，他都懶得多說一句理自己的人，現在怎麼會……

楊一葉想了想，「兩者都有吧。」

季則修：「如果人脈關係不需要你維護，也不需要你在上面花時間，你還排斥嗎？」

楊一葉不大明白季則修這句話什麼意思。

季則修注視著她，「我手上有些項目，公司沒有人手來做得排到一年以後，你可以挑一個來設計，當然薪資和設計費，按照我們公司其她設計師的標準。你做完后，如果能得到我和業主的滿意，說明你在設計能力上絕對有資格來我們公司任職。這對於我和你來說，是一個雙贏的事情，你覺得如何。」

和他的外表一樣，他聲音也極為好聽。

如玉石一般，擊打在楊一葉心頭。

無疑，季則修剛才那句話，無論從哪方面看都讓楊一葉無法拒絕。

可……

季則修：「怎麼，不敢挑戰？」

「不是。」楊一葉下定決心，點頭，「好。」

「回頭我把幾個項目資料發給你。」

討論完工作，兩人之間也再無話。

一頓飯吃的緩慢且靜默。

季則修結完賬，走到楊一葉面前，「你去哪，我送你。」

不知道是不是楊一葉的錯覺，他語氣有點不容置疑？

「不用不用，我自己搭車。」

「還在跟我客套？」

楊一葉：「……」

他們之間，也還沒到不用客套的地步吧。

吃完飯再回公司已過了下班點，楊一葉想了想，回，「藍海花園，我住的地方。」

藍海花園，季則修記下這四個字。

出餐廳沒多久，楊一葉手機響起，工作上的事。

她拿著手機邊走邊說，等掛完電話時，不知不覺已走到停車場。

感覺自己剛才行為有點不禮貌，楊一葉朝季則修抱歉的笑笑，「工作上事比較多。」

季則修：「這個周末有沒空。」

「啊？我……」楊一葉遲疑，不知怎麼回。

要說有空也有空，要說沒空也沒空。

季則修：「吳茂跟你聯繫過沒有，這個周末同學聚會。」

彼時兩人已走到車邊。

再看向季則修時，楊一葉已沒了最初的窘迫。

她不是個擅於撒謊的人，也心知瞞不過季則修的眼睛，索性直白道，「我不大想去，畢竟我跟你們才一起讀了一年書，都不算特別熟，去了也不知道聊些什麼。」

季則修沒回答，他拉開車門上車。

楊一葉坐在副駕。

上車后，季則修沒有馬上開車，而是道，「晚上我把項目發給你，你選一個，周末挑個時間，我帶你去現場量房。」

今天周四，後天就是周末，會不會太快了點，

楊一葉默默算了算現在手裡的活，兩個工地在做，還有兩個項目正在深化方案，方苗的服裝店，說好周末抽時間去看看的。

「沒空？」一個低沉的聲音緩緩在車內響起。

楊一葉心一狠，得，為了賺錢，拼了。

「有的，周末什麼時候比較好？」

「周六早上？」

楊一葉點頭，「好。」

說完楊一葉又想到什麼，問，「都是林城的項目嗎？」

「看你自己選了。」

楊一葉若有所思，沒再多問。

中途，楊一葉接到二伯打來的電話。

有關她相親的事。

電話里，她二伯問她今天下班後有空沒，男方想約她晚上吃飯。

楊一葉其實現在心思還並沒有放在找男朋友這件事上，只是受身邊環境影響，同事朋友在她這個年紀大都結了婚，再一想到自己年紀，也只能和現實妥協。

「嗯，我剛下班，現在過去吧。」楊一葉握著手機輕答。

掛了電話后，她遲疑開口，「要不你就到路邊找個地方放我下來，我現在要去別的地方。」

季則修聽到她打電話，不過不知道對方和她聊天內容。

「地址告訴我，我送你過去。」

相親還讓人家送，是不是很不好。

「我……」楊一葉不知如何說。

季則修淡淡挑眉，「怎麼。」

「我跟朋友約會，還是不麻煩你了，前面就有地鐵站。」

好像用約會兩個字也不大準確，算了。

聞言，季則修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男朋友？」

極平淡的語氣，與他那低沉的嗓音搭配，顯得很是清冷。

……

CAD黑色背景里，綠灰相間的線條，整齊而規矩的成塊傢具排布在紅色線條為牆體的空間里，眨眼一瞧，平面方案圖畫的很細緻漂亮。

楊一葉表面上正專心致志的看著自己方案，稍顯嚴肅的表情，一副在沉思的模樣，可眼角餘光處，卻一直注意旁邊的動靜。

季則修脫下淺灰色毛衣后，裡面是一件白色襯衣，略寬鬆的版型，質地良好。

第一顆紐扣解開，露出清晰可見的喉結和鎖骨，手腕處鬆鬆挽起，簡潔中透著慵懶，修長有力的手指輕握著滑鼠，慢慢移動著屏幕里的方案。

「方案你做了三個，雖沒什麼大的問題，但都很中規中矩，你知道這樣到最後方案呈現給甲方面前會出現一個什麼局面嗎？」

楊一葉狐疑，這才看向季則修。

而此時，季則修也正看著她。

乾淨利落的短髮下，略顯蒼白的膚色使得他看上去沒往日那般冷峻，眉眼間雖透著病態的疲憊，但那雙眼睛，卻幽深明亮。

楊一葉不自然的稍移開視線，虛心求教，「什麼局面？」

季則修：「自然是會讓你改來改去。」

楊一葉皺眉，隨即又舒展開來。

對於一個設計師來說，改方案，可以說是家常便飯。要問一個設計師最討厭的是什麼，自然也是改圖。

「可……方案做出來都是要跟甲方再溝通，第一次做出來的方案，改動是很正常的吧。」

季則修：「我問你，你每次改方案的時候，有沒有在心裡問候過甲方。」

「這個……」自然是有的，哪個做設計師被甲方要求改圖的時候不在心裡問候一下。

但當著季則修的面，楊一葉也不好意思說。

季則修：「以後你再做方案，不管什麼結構，你除了做兩個中規中矩的方案外，一定要再做一個天馬行空吸引眼球的。」略一停頓，他又補充，「不管後面那個天馬行空的方案在施工上能不能實現。」

楊一葉不大明白，她每次做方案時，首先會看甲方在功能上有什麼需求，然後再根據甲方的功能需求劃分區域，再在流線和空間里做出最合理的規劃。

做一個天馬行空的方案？最終不能實現有什麼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