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個夢想(8)
今安在?」假如人生都是坦途,大詩人用得著反覆詠嘆嗎?行路難,做人難,破案難,破案的時候選擇方案更難——假如不選擇小金裝扮隨風大俠,這案子也不會誤入歧途——大半日過去了。他和小妹穿出了一片山谷。小妹斜挎刀囊,握著藤棍,小金則弓箭腰刀俱全。快馬俠侶,縱意江湖,人生快樂莫過於此!小金勒住了韁繩,跑了大半日,人和馬都需要休息一下。他下馬,把小妹也扶下來。小妹拄著藤棍,試著走了幾步。她聞到了什麼,輕輕地轉頭,對著前方。「前面有花盛開?」她問。「正是。」小金道。山谷前,一大片花海綿延著。深秋的花,嬌艷繽紛,在風中搖曳,在寂靜中怒放!那像是一片魔毯,又像是人生夢想中的天堂。人生不是天堂,夢通常很短暫,花開花謝,同樣短暫,所以人都願意在夢裡多盤桓一些,當看到難得的鮮花美景,人們定會駐足。小金選擇在這裡歇息,理由也差不多。他凝視著那片花海,心想可惜小妹看不見。他的生活中,一向只有酒、刀和朋友,女人們迷戀他,但她們只是匆匆過客,從來在他心裡留不住,然而現在他居然停下來,一本正經地賞起了花。他不是獨自賞花,而是替小妹賞花。他想,小妹若看見這片美麗的花海,一定歡喜得很——他居然替一個女孩操起了這份心,他自己都感到吃驚。「這片花叢很廣闊嗎?」果然,小妹輕輕地問。「簡直望不到頭——」小金向她如此描述,不禁恨自己語拙。也許,跟大哥多背些詩歌就好了——恐怕小金正懊惱地這樣想著。「美嗎?有多美?」「有——」小金靈機一動,說道,「好像風把顏色吹散了,灑滿了山坡。」小妹笑了。「我幾乎忘了,你是隨風大俠,張口閉口都是風。」她說。小金髮現,她的笑容比眼前的花兒更美。他於是不再看花,而是痴痴地看她。與遠處花海相輝映,她的笑別有一種魅力。可惜她以前很少笑,所以她這一笑,小金便禁不住盯著看。他覺得自己有點兒像——花痴!想到這裡,小金苦笑,他發現認識她之後,他有些喜歡上苦笑了。原來苦笑意味著痴——心痴。情痴。「你知道,在牡丹坊哪句話讓我印象最深?」小妹說。「哪句?」——小金其實懂得答案,但他故意不說。——他喜歡這個女孩子的單純,他不願破壞她的單純。以前都是女人們千方百計地來討他歡心,可他現在卻千方百計地想讓小妹高興。——與她相處,他願意做單純的傻瓜。「你曾說,」小妹果真輕嘆道,「要帶我來山野爛漫處……」「是啊。」小金深情地回應了她。「我從來就沒摸過山野之花。」「為何?」「因為我的父親。他仇人太多,官府要捉他,江湖豪傑也跟他為敵,他們對他無能為力,便只好打我的主意了。」小金聽著,他猜想身為柳雲飛之女,小妹的幼年一定不尋常。「父親不能每日陪我,也提防我的行蹤被人知道,」小妹說,「我被鎖在一個大院,身旁只有老媽和老僕,他們不敢帶我出門,更不敢從外面採花進來,因為這樣一來,別人就知道院里住著個小女孩了。」小金動容。「誰能想到,」小妹憂鬱地說,「『飛刀門』幫主的女兒,最大的心愿不過是得到一朵花。」——她的樣子,很是凄美。——因她的人生被長久辜負。小金不再說話。他立即轉身上馬。他打馬朝山坡下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