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中國人馬俊仁(1)
一命運對馬俊仁的考驗和磨難註定沒完。1998年春,一本書又把當年馬家軍兵變那段事翻了出來。眾多媒體立刻挖猛料做新聞。一時間,在國人眼裡只看見一個粗暴野蠻的馬俊仁再也看不見其他了。馬俊仁萬萬沒有料到這樣的結果,精神遭到巨大打擊。如果說1966年母親去世和1994年馬家軍兵變是馬俊仁曾經遭受的兩次重創,那麼,1998年馬俊仁遭受了人生的第三次重創。他悲憤不已昏倒在田徑訓練場,並且立刻被送往醫院。不深入馬俊仁的心理,難以理解這個事情為何對馬俊仁打擊如此沉重。一個男人活在世上,永遠是父母的兒子。對於那些渴望為社會和民族做出貢獻的人物,社會和民族在他們的觀念中是一個更大的父母。這與歷史上相當一些英雄和偉人都願意把自己說成本民族的兒子一樣。馬俊仁自認為對社會和民族鞠躬盡瘁,奮鬥了一生。他無法不看重民族及社會對他的評價。如果說父母及老師的評價曾是他兒童少年時代奮鬥的主要驅動力,那麼,整個民族和社會對他的評價是成熟了的馬俊仁的一個更大的驅動力。面對民族和社會這個大父母,馬俊仁同一切有所成就的男人一樣,有著一個自己並不自覺的兒子的情結。倘若社會給予他甚多,他會覺得自己有所虧欠,要不遺餘力永不停頓地繼續努力。而當他感到社會對他的努力缺乏正確評價,曲解了他的奮鬥與拼搏時,他無疑會有巨大的冤屈。1998年的馬俊仁所強烈感受到的就是這種冤屈。他把媒體鋪天蓋地的炒做看成是社會對他的曲解與不公,尚不能充分理解現代傳媒機制中那種既錦上添花又雪上加霜的操作特性。馬俊仁躺在醫院裡起不來了。1994年12月29日的那場車禍曾造成馬俊仁顱底骨骨折,鼻樑骨骨折塌陷,嘴唇豁開,大腸一段滲血,腰部及軀體多處重傷。此外,多年積勞成疾,使他的身體埋藏著多種隱患。由於多年長時間在訓練和比賽中喊話,聲帶長了息肉。本來戰勝這些病患就靠他超常的精神透支。現在精神受到重創,強撐的身體一下解體,重傷及隱患都發作了出來。他在醫院裡昏迷不醒,便血不止。當他稍稍清醒時,便發出了悲憤冤屈的吶喊。馬俊仁要辯白。馬俊仁要申冤。馬俊仁要討回自己的公正。全國民眾曾在過去一些年中看到馬俊仁站在賽場看台上指揮運動員衝刺的昂首吶喊。現在人們看到的是,他為自己遭受的不平悲愴吶喊。這個民族與社會其實還是很看好馬俊仁的。當馬俊仁又一次在病床上醒來時,他看到大連市市長薄熙來及各界代表拿著鮮花站在他床邊。馬俊仁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有人為他拉開窗帘,指著窗外讓他看。馬俊仁沒看見什麼,後來,人們慢慢又扶他到窗口,他看見在醫院上空高高地飄起了幾個大氣球,下面懸挂的紅幅大標語是大連市老百姓熱愛馬俊仁的話。馬俊仁當時覺得陽光很刺眼,眼淚一下掉了出來。馬俊仁對作者說,他那一次在醫院真的差點死過去,後來人活過來了,但是心氣兒好像沒了。他覺得再乾沒有意思,決定退出體壇去山裡隱居了,地方選好了,帳蓬也買了,各種準備都做了。作者知道,倘若馬俊仁篤信宗教的話,他這時可能也就出家了。又後來,正面呵護馬俊仁的輿論在全國媒體出現。全國公眾更是出現慰問馬俊仁的熱潮。無數的慰問電慰問信飛到醫院。馬俊仁的病房門前堆滿鮮花,病房樓門口也擺滿了花籃。全國各地來看望馬俊仁的人絡繹不絕,大連有幾家賓館登出公告,凡是來看望馬俊仁的客人一律免費。因為醫院拒絕人多看望,百家企業聯合派出自己的代表。給人印象最深的是一對唐山殘疾人夫婦,四十多歲,得知馬俊仁病倒的消息后,夫婦倆周末從唐山上火車,車上沒有座,硬是拄著雙拐站到大連,下火車后又拄著雙拐找到醫院。等見到馬俊仁時,胳膊窩都硌出血了。他們帶來了自己省吃儉用買下的補品,給錢還不要,說,就是想來看看馬俊仁,讓他知道全國有那麼多老百姓支持他,盼著他病快一點好,重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