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風波(上)

第94章 風波(上)

蘇錦在趙家的日子過的安穩平靜,除去找機會祭拜了大姐之外,蘇錦並沒有出過趙家的大門,只讓銀杏給珠兒送了消息,告訴他一切安好,另請他收到李玉書的來信時送來趙府。

直到那日大夫人派人來叫她,蘇錦不明所以,以為是尋常之事,便跟著過去了。

待到了大夫人房中,蘇錦才發現這些日子與外人並無交往的大夫人跟前還坐了一位年紀相仿的夫人,打從蘇錦進來就開始打量她,雖說她看起來並不是刻薄之人,但這樣打量的目光還是讓蘇錦十分不舒服,她避開她的目光,上前與大夫人行了禮之後,大夫人指著這位說:『這是咱們家的舊交林家夫人,快來見禮。』

蘇錦又轉身對她乖乖行了禮,她連忙伸手虛扶了蘇錦一把,笑道:「真是好樣貌。」

蘇錦並未說話,只是笑了笑。

大夫人也並未接話茬,她今日來看媳婦的,哪有上來什麼都不誇,單夸人樣貌好的。

大夫人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叫蘇錦坐下才說道:「我這位女兒不僅性子溫順懂禮,而且一手的好綉活,林夫人之前也見過了。」

林夫人跟著賠笑,心裡卻不十分在意,說的好聽,誰不知道這是姨娘的閨女呢,不過是這位大夫人自己的女兒沒了,才口口聲聲稱自己的女兒,往她臉上貼金。

本來嘛,一個姨娘的閨女,年紀又這麼大了,她是瞧不上的。

但誰讓她兒子不爭氣呢,早先那個懷孕的時候被打得難產了,一屍兩命,這但凡對他們家情況有些了解的,都不會再把女兒嫁給自己兒子了。

但是她當娘的,怎麼忍心看自己的兒子找不到媳婦呢,所以便是難了些,也不能不盡心。

前些日子有媒婆上門來透消息,說是趙家的二姑娘要說婆家了,趙家夫人來探探她的口風。

趙家大姑娘是成親前自殺的,這樣的事不吉利,她本是不考慮的,何況那二姑娘並不是大夫人親生,姨娘養的孩子,她還看不上。

但奈何那媒婆說的好,說這二姑娘長的美貌,雖然年紀大了些,但那也是因為姐姐的事耽擱了,一直在家中,並未說過人家,又有一手好綉工,最重要的是,她雖然是姨娘的孩子,如今整個趙家也就剩她自己了,趙家就算近幾年沒落了,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是不是?到時候娶了趙家二姑娘,趙家的家業自然也是名正言順地歸他們林家了。

林夫人是聽了這番話才答應過來瞧瞧的。

今日一見,美貌倒是真的美,不過林夫人可瞧不上這個樣子,一看就是賤妾生養的,沒有大家閨秀的風範,要不是看在趙家家業的份上,她還真看不上她。

不過這樣子是真的吸引人,想來自己那個兒子會喜歡,當初那個媳婦就是自己挑的,大家閨秀,自己兒子卻不喜歡,最後把人活活氣死了。若是她能管住兒子,那也算是她的功德了。

林夫人乾笑了一下:「到底是趙夫人養出來的,定是差不了的。」

蘇錦在一旁坐著,面上不動聲色,心裡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若是她還不懂發生了什麼,那就是真的傻了。

大夫人竟然瞞著她與母親暗中幫她找了人家!

蘇錦心中大驚,但是現在有外人在場,她不好表現出什麼,也不好說什麼,只是低著頭,看起來彷彿是不好意思一般。

其實她在想這件事該如何收場。這也怪她,當初回家的時候,一心想著若是做了婦人的裝扮,一定要被母親和大夫人逼問所嫁何人,她又不想此事被大夫人知曉了難過,所以便自作主張改回了姑娘的裝扮,誰知道大夫人一聲不響地就替她說了人家。

蘇錦餘光能瞥見她們還在笑著虛與委蛇,腦中卻一團亂麻。

直到林夫人起身向著她走過來,叫她:「趙姑娘。」

蘇錦被嚇了一跳,一個愣神才反應過來,她本能地去看大夫人,果然見她已經面露不悅,蘇錦連忙起了身行禮。

林夫人從手上褪下來一個赤金鑲玉的鐲子順手就要套在蘇錦的手上。

蘇錦連忙推辭:『這可使不得,林夫人,這太貴重了。』

林夫人當她只是害羞,依舊要往她手上套,笑道:『這沒什麼使不得的,我瞧著你順眼,這鐲子就送你了。』

蘇錦自然不敢收,也不能收,依舊在推辭,不讓她把鐲子戴在自己手上。

畢竟她知道這鐲子意味著什麼,這鐲子今日若是戴在了自己手上,以後只怕麻煩無窮。

大夫人看著她們兩個拉鋸,先是冷眼瞧著沒有說話。

她之所以不開口,不過是沒看上這位林夫人。

林家不過是近幾年才有點勢頭,林夫人一副小家子做派,趙夫人這種上位慣了的人自然是看不上的。但是她也知道,蘇錦這個年紀,說不到太好的人家了,這林家近幾年生意做的好,說是他們家大兒子能幹,趙夫人就想著,反正林家兒子多,就讓他們家大兒子娶了蘇錦,然後接手趙家的生意,也算是兩全其美了。

但是今日見了才知道,林夫人是這麼個人,她當即就有些不滿意。

好在這丫頭並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如今不過是用她找一個能幹的夫婿,罷了罷了,趙夫人瞧著蘇錦,一邊想著是有些可惜了,對方還是死過妻子的,一邊說道:『杏兒,既然是林夫人給的,就收下吧。』

蘇錦不敢置信地看著趙夫人,她以為趙夫人頂多是叫人來看看而已,到底還是會問問自己的,便是不問自己,也要問問母親,沒想到她在什麼都沒有問過的情況下,就想決定了自己的終身大事,蘇錦心中冷笑,多虧當初她逃離了趙府,不然她恐怕早就被趙夫人隨便嫁出去了。

即便是有趙夫人發話了,蘇錦依然堅決不肯接受,她當即跪了下來:『母親,東西太貴重了,杏兒不敢收。』她話中有話,在座的自然都明白。

林夫人也惱了,她剛開始以為是趙夫人沒有發話,所以她不敢收,如今趙夫人都開口了,她還這樣推辭是什麼意思。

大夫人看她跪下拒絕也生氣了,冷著臉說:「不要緊,我自會回禮給林夫人的,收下吧。」

她雖不動聲色,卻也有不容拒絕的威嚴,等於是逼著蘇錦接下這鐲子。

蘇錦不說話,卻也跪著不肯起來。

林夫人看著眼前的鬧劇,著實惱了,將鐲子隨手扔在桌子上:『這是什麼道理!』

趙夫人示意翠珠將鐲子拿了過來,拿在手上笑著對林夫人說道:「林夫人別生氣,小孩子不懂事,我替她收下了,過些日子去林府給您賠禮。」

林夫人看她收下了鐲子,冷哼了一聲:『我看林家,趙夫人暫時還是不必去了。』她看著蘇錦說道。

真以為他們林家巴結趙家呢,本來以為是說好的事,結果卻給自己擺臉子,她當現在的趙家還是當初的趙家不成?

趙夫人看著她忿忿不平地離開也並不生氣,只等她走遠了,她才起身來到蘇錦面前,盯著她看了許久才開口:『這是怎麼了?』

蘇錦低著頭:「鐲子貴重,女兒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以還禮,所以不敢收。」她繼續裝傻充愣。

大夫人氣極,以她的聰明,怎麼可能不知道這鐲子的用意,但她現在跟自己裝傻。

但她還是盡量壓下了發火的衝動,努力表現地和顏悅色:「不要緊。這鐲子是林夫人喜歡你,才送給你的,收著便是了。」

她示意翠珠將鐲子給蘇錦戴上。

蘇錦繼續掙扎著不肯戴。

大夫人氣惱:「怎麼?自古以來婚姻大事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難道想不聽我的話?」

蘇錦連忙磕頭:「女兒不敢。」

「既然不敢,就乖乖將鐲子戴上。」大夫人厲聲說道。

翠珠得了指令,硬要給蘇錦套上那鐲子,蘇錦掙扎著不肯戴,鐲子便是戴上了,她也絕不會答應這門親事,但是今日,她無論如何也不能戴。

翠珠為執行大夫人的命令,在拉扯蘇錦的時候用了十成的力氣,蘇錦的手和手腕都已經被握紅了,當著大夫人的面,她只能儘力閃躲,卻不敢對翠珠做什麼。

春雨是自小在趙府長大的,礙於翠珠的淫威,她心中著急,也是不敢做什麼的,只能在一旁看著。

銀杏可不是趙府的人,她的賣身契可不在趙家,看著蘇錦如此被為難,一個忍不住就推了翠珠一把,翠珠大概是沒想到,在大夫人眼皮子底下還有人敢推自己,她本來正在與蘇錦拉扯,所以沒有防備,這一推,翠珠重心不穩便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鐲子也被她按在了地上,硌得她的手當即火辣辣得疼。

大夫人也沒想過會有人當著自己的面動手推自己的人,當即就給了銀杏一巴掌,那一巴掌打的極響,可見是用足了力氣,銀杏右邊臉上當即就留下了紅色的手印。

蘇錦心疼得很,輕輕摟著銀杏的肩膀說:「對不起。」

銀杏搖頭,她拉起蘇錦的手看,果然手腕那裡都有些紅腫了,銀杏的眼淚啪嗒啪嗒落下來,不僅是為自己挨的那一巴掌,更為蘇錦受的傷。

翠珠從地上站起來,待拿到手鐲一看嚇了一跳,連忙跪下將手鐲遞給大夫人。

大夫人接過看了一眼,上面的玉已經碎了,她無奈搖頭:可見不是什麼好東西,這麼摔一下,玉竟直接碎了。

大夫人彎腰將手鐲丟在蘇錦身上:「今日這手鐲,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兩家既然已經定了,會儘快找個日子讓你們成親,這些日子你就好好在房裡綉嫁衣吧。」

蘇錦抬頭看著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母親,你只說讓女兒嫁,那麼請問您,您打聽過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嗎?您了解他的底細嗎?您就這麼不待見女兒,迫不及待地把女兒嫁給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大夫人一時語塞,她一直病著,又不愛打聽外面那些事,自然不知道林家什麼底細,更不知道這林家的大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媒人說了,生意上很難干,這就夠了,她不過是想找一個能幫著重振趙家家業的人而已,至於別的什麼,又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她才懶得打聽。

蘇錦看她不說話,心如死灰,並不是說對方是個好人她就打算嫁了,她只是對大夫人失望。從始至終,她完全沒有拿自己當女兒看,自己在她眼中,蘇錦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反正不過是一個沒有什麼感情的阿貓阿狗罷了。

大夫人最終扔下一句話,讓她好好想想,就帶著翠珠離開了。

蘇錦獃獃地跪在地上,許久沒有說話,銀杏和春雨在一旁叫她:『姑娘?你沒事吧?』

許久之後蘇錦才反應過來,她拿起仍在自己身上的那個鐲子,起身將它放在了前面的桌子上,扶著銀杏起來,離開了大夫人的房間。

這一瞬間,她覺得,二十多年,她與大夫人,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

回去之後銀杏不顧自己臉上的傷,要出去找珠兒請他幫忙。

蘇錦拉著她上了葯才讓她出去,但是她剛走沒一會兒就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了。

銀杏生氣地說道:「他們竟然不讓我出門!」

蘇錦不過楞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這一定是大夫人下的命令了,她讓自己乖乖呆在房間里綉嫁衣,自然不會讓自己出去。

她笑著安慰了銀杏:『不要緊,不出去就不出去吧,總還有辦法的。』

銀杏卻不像她這樣樂觀:『可是姑娘,您被困在府里,外頭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您被他們嫁了都不知道啊。』銀杏急得跺腳。

蘇錦過去拉了她的手安慰她:『好了好了,我會想辦法的,別著急了,別哭了,臉上剛上了葯。』

銀杏才不管臉上有沒有上藥,她就覺得姑娘再不想辦法可就真的被他們嫁出去了。

她看春雨也在,不敢問蘇錦,等到春雨出去的時候才說:『姑娘,要不直接告訴他們你已經成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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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不懷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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