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與榮・下卷・第三章(5)
「你還知道認真啊?我當你沒有呢。咱們聊點正經的,太輕鬆我也受不了。」「聊什麼?寫小說不過是編故事,再簡單不過了,像做夢一樣容易。我順口就編一個。」「那你編一個呀。」行。一個姑娘挺漂亮,在游泳池邊遇見一個年輕小伙兒,挺帥,坐在那兒曬太陽。姑娘好像沒看見他,一次次從他身邊走過,一步步登上跳台跳水,游到池邊,上來,然後又從他身邊走過,又上高台,又跳下來。(你這叫什麼小說?)她一次又一次跳著,一次又一次從他身邊走過。水剛換過,天又陰,游泳池沒什麼人,只有稀稀落落的幾個男女。天更陰了,好像要下雨了,姑娘一次次跳著水,一次次從小伙兒身邊走過,倆人誰也沒看見誰。最後一次她跳下來,可能因為疲勞了,沒掌握好平衡,被水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游到池邊,沒有力氣上去了。她一次又一次試著,抓著池邊在水中喘著。這時風來了,雲暗了,天也黑了,落開大雨點了。游泳池內人早跑光了,又來了閃電。姑娘上不來,一次又一次用力,可她沒力氣了。她朝岸上他那兒看了一眼,他石像一樣抱著膝一動不動,(是死了吧。小莉開著玩笑,但眼裡沒有笑意。)她不喊,又一次次試圖上岸,可還是落下去了。她終於喊了:你不能拉我一下?他坐著不動。雷聲從頭頂滾過,閃電利劍般射入游泳池,水沸騰了,天地翻覆了。她喊道:你能不能拉拉我啊。他聽見了,往這兒看了一眼,懶洋洋地站起來,走過去伸手輕輕一拉,她就上來了。兩個人在傾盆大雨中面對面站著,離得很近。難道你聾了嗎?她大聲責問著。剛才上岸的一瞬間,她發現並不費力,也許他不拉她也能上來。他聳了聳肩:你這麼發火,證明我無論什麼時候拉你,都太早了。過了好一會兒,兩個人相互挽著在雨中走了。「嗬,真夠味兒的。」小莉入神了,說道。「他媽的,搞藝術太容易了。你給我講點什麼?」……你不是講編故事像做夢一樣容易嗎?我給你講個夢吧。宇宙沉睡了,一個女人也在沉睡。山腳下一棵枝杈奇怪的大樹下,她枕著樹根,樹根像裸露的手臂。女人夢見天地一片橙黃,一個橢圓形的太陽在燃燒。它四周的火焰是黑色的,蛇群一般舞動。太陽緩緩地從空中一點點降下來,放著熱度的巨大壓力。藍色的空氣在四散逃跑。太陽越來越巨大,越來越燙熱,黑色的火焰在女人身上盤旋飛舞,舔著她胸脯、**、大腿。它終於沉重地壓在了她身上。她哼了一聲,很舒服地伸展開自己的身體。綢緞般光滑的藍色大海,綠色的草原,無邊無際的森林,肥沃的大地。一顆碩大的星星從空中直落下來,在她的夢中濺起一圈又一圈紅色波紋,一朵粉花在她臉旁慢慢開放……一個男人也睡著了,在海邊卧著柔軟的沙灘。他夢見久別的女人朝他走來。她的皮膚灼亮,眼睛灼亮,微笑灼亮,她的赤腳也灼亮。她的黑髮在美麗地飄動,她在風中淡化了,消逝了。天空中出現一輪黑太陽,像無底的黑洞,它四周的火焰卻是白色的,像幾片蝙蝠的翅膀時張時收地跳動著。黑色的太陽燃燒著,天空承受不住了,翻落下來變成了大地。黑色的太陽在大地上燃燒著……太陽終於燃盡了,宇宙露出一絲冷酷的、早知如此的深藍色的微笑……楚新星:「這是你做過的夢?」小莉:「我一邊講,一邊又發揮了。」他看了她一眼:「咱倆現在該去找一張床。」她怔了一下:「去你的。」「不讓找床?那我寫首詩送你吧。」「這什麼邏輯?」「有了床,詩就消失了。沒有床,就有詩了。」「那你寫詩吧。」他一句句口述著把詩寫了。她看著他,過了好幾秒鐘,說:我和你一起去參加筆會。我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