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鬼活
這年頭,工作不好找。
自從去年經濟危機之後,在人才市場站街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
不光晨星這樣的民工,就連海龜和研究生畢業的,以及好多美女大學生,也開始和他們一起舉著牌子找工作了。
現實如此殘酷,趙晨星又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眼瞅著日子一天天過去卻找不到工作的心情,趙晨星體會過,那不是一個「煎熬」就能夠形容的。
那是一種無法掌控自己命運的痛。
帶著這種痛,這一天趙晨星一直站到中午,並沒有任何斬獲。
不過,就當他收起煙盒,準備出場吃些東西果腹的時候,卻看見自己的不遠處,忽然有一堆民工,不知為何,快速的聚集了起來。
在人才市場,民工是絕不會無緣無故聚集的。
趙晨星明白,一旦出現這種現象,那就說明大生意來了!!
這個時候,最正確的選擇就是趁著人還沒散的時候,趕緊跑過去「問工」。
否則等人散了,他連個熱乎屁都吃不上。
但就在趙晨星剛起腿,準備擠人群里看個究竟的時候,他卻又發現那些原本快速聚在一起的民工,又先後搖著頭走開了。
很快,那聚集人群的核心裡現出了一個老男人來。
這男人看著六十多歲,有些謝頂。
他面色非常疲憊,西裝革履,又步履蹣跚,一副撂倒落魄的樣子躍然眼前。
男人手中拿著幾張照片,不住的給經過他面前的木匠們看著……
而那些匠工則在看過之後,一個勁的搖頭推脫。
看著這一幕,趙晨星疑惑了起來。
自從經濟危機之後,這人才市場的工人伙找活從來不挑剔的,現在又是淡季,哪怕是蒼蠅腿那麼大的工作,也絕對有人接。
但現在可怪了,那西裝男人明顯是來找工的,大家竟沒一個人敢接?
特別是那傢伙手中的幾張照片,誰看誰搖頭,這其中……到底有什麼樣的玄機呢?
對此,不明就裡的趙晨星抓住了一個工友的手臂,而後指著那拿著照片的中年男人道:
「老哥,那男人的活,你們為什麼都不接呀?」
聽聞,那工友指著落魄男人手中的照片道:「那是『鬼活』!」
「鬼活?」趙晨星聽著老工友的話,恍然大悟。
鬼活,這是工匠間的一句切頭行話,形容活非常蹊蹺而且不確定性很強,甚至有些生命危險的工程。
干「鬼活」機會和挑戰共存,弄的好一本萬利,干不好全家遭殃。
也因此,這種活尋常匠人是絕不會幹的,都怕得不償失,或者沾染的自己一身腥氣。
一聽說是鬼活,趙晨星抬起眼,看了看那男人,然後……也迅速的選擇了遠離。
晨星不傻,而且他手裡還有點錢,沒必要沾染那種麻煩的事情。
很快,趙晨星出了人才市場,找了附近最便宜的快餐店,要了一碗最便宜,但也得十六塊錢的炸醬麵,就著大蒜,慢慢吃了起來。
說起來也巧合,就在趙晨星進到這餐飲店后,那個倒霉催,「招鬼活」的黑衣服男人,竟然也拿著那兩張照片,走進了店面。
坐在和趙晨星相鄰的一張桌子旁后,那人同樣點了一碗炸醬麵,而後便在靜默中對著那兩張照片……哭了起來。
那五十多歲的謝頂男人哭的老傷心了,嚶嚶切切,斷斷續續,好幾次挑起麵條又放下去,抹了眼淚又擤鼻涕。
最後,他索性連飯都不吃了,竟然扯著破鑼嗓子,唱起了歌聲。
他高喊道:「我要這鐵棒有何用……誰叫我身手不凡,誰讓我愛恨兩難!」
終於!趙晨星實在忍不下去了。
趙晨星最看不起哭的男人,更看不起哭還到處甩鼻涕的男人。
你丫伸手不凡?
你要是身手不凡,自己做你的「鬼活」呀!在這兒哭個屁!
憤身而起,趙晨星走到那驚愕的老男人面前,拉凳子坐下,問話道:
「我說老頭,你是吃面的還是往面里注水的?」
「這……」那老頭被突如其來的趙晨星那麼一嚇,好半天才咋舌道:「我哭我的,管你什麼事兒?」
「管我什麼事兒?!」趙晨星將自己的炸醬麵碗拿了過來,憤怒道:「老爺子,你丫鼻涕甩我碗里了,你說管我事兒么?」
「啊?!」那老頭聞言,低頭看看趙晨星碗中那晶瑩的體液,再次抱頭痛哭了起來。
這,明顯是想賴賬呀。
老頭哭的本事無以倫比,讓趙晨星頓時失去了索要十六塊錢的興趣,再加上那悲慘樣子實在讓人動心惻隱,所以趙晨星也就多嘴,問了那老頭一句道:
「我說老爺子,您別哭了成么?到底什麼事兒呀?!你說說,說出來心裡敞亮點兒!你敞亮了,也讓大伙兒吃頓好飯!」
聽著趙晨星的「開解」,那謝頂老頭漸漸收起了哭泣,才哽咽著將心底的話都掏了出來。
男人先介紹說他叫程光牛,原本是個文玩店的老闆,在三環泰昌路有一家老大的文玩店。
這位光老闆原本是很有錢的,但不曾想人有旦夕禍福,一個月前,他家的文玩店電線老化,從而引著了一把大火。
說道這裡,那老頭哭啼道:「我們干文玩的,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花錢如燒火,燒火沒錢花。財神再討喜,也不比火神爺呀。」
所以,那天火神爺「光顧」了一圈下來,這光老闆真就光了。
雖然說光老闆店面沒了,但是平日里資金周轉和借貸的債務卻還是要還的。
而為了不讓債主將他僅剩的地皮和祖產拿去抵押,他便東拼西湊的想辦法還債。
但即便這樣,他還是差十萬塊錢的窟窿補不上。
眼瞅著過幾天債主就要來逼債了,光老闆便在著急上火之間,想到了一個鋌而走險的方法湊錢。
這個法兒叫「掰血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