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朱諾德

因為失去了平日里負責維護長者議會聚落的守護屏障的精靈，所以當日常魔力消耗完畢之後，原本四季如春的長者議會聚落，瞬間就被東森的氣候所侵蝕。

大自然對於任何一個族群，都是公平的。

所以僅僅十天的時間，整個長者議會聚落就已經呈現出一種破敗、荒涼的氣息。

如同一個被遺棄的孩子。

事實上，長者議會聚落也確實已經被遺棄了。

當奧哈拉控制著烈焰將整個聚落所有死者的屍體都焚燒一空的時候，倖存者們已經將長者議會聚落被屠戮的消息帶到了其他前哨村落去了——圍繞著長者議會聚落的周圍，周邊一共有十個前哨村落。只有被長者議會接納的精靈，才能夠進入最中間的長者議會聚落，其他流浪精靈和半精靈，都只能住在這些前哨村落。

之前塔姆斯招募精靈衛隊的人，也都是在這些村落里招募的。

真正已經加入長者議會聚落的精靈，是不會隨便放棄他們的身份。

當然，這也使得他們成為了這次事件的最大犧牲者。

奧哈拉凝視著眼前那名身穿燕尾服的英俊男子。

她的臉上有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她需要以極大的毅力，才能壓制住體內不斷涌動著的殺意。

只是，奧哈拉雖然能夠剋制住將眼前那個男子撕成碎片的衝動，並不代表她就能夠完全無視對方的存在：「朱諾德，你不在地獄當你的書記官，跑到這裡來幹什麼？真是的，就算你再怎麼沒有自知之明，起碼也要知道，你的存在簡直就是對周圍環境的污染。」

「有句話我是同意的。」

朱諾德，來自第九地獄十三書記官團的書記官之一，亦被稱為永恆秘辛的見證人，不朽契約的簽訂者。

他不是十三書記官團里的最強者，也不是首席書記官，但是他卻是身份最特殊的一位。

所以，連帶著他的名聲，在除了地獄的其他位面，也有所流傳。

「奧哈拉王，您的存在確實是對周圍環境的一種污染，那股強烈的硫磺味實在是讓人作嘔。」面對奧哈拉，朱諾德卻沒有絲毫的畏懼之色，畢竟魔鬼與惡魔之間的永恆對立就註定了雙方永遠都不可能和平共處，「而且，說到自知之明這個話題……我覺得您居然因為自身的傲慢而導致安娜小姐被人劫走，嘖。」

朱諾德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是他那種輕蔑的神色和小幅度微微擺動的頭，卻足以讓任何人火冒三丈。

在朱諾德看來，他的這個動作，已經足以激怒奧哈拉，甚至讓對方出手攻擊他了。

畢竟，與惡魔有過無數次打交道經驗的朱諾德，實在是太清楚要如何激怒惡魔，並且讓他們徹底失去理智了。

只是奧哈拉在聽完朱諾德的話后，卻是什麼都沒有做。

相反她內心原本強行壓制著的殺意，更是在朱諾德說完這話后，就迅速消退得一乾二淨。

這讓朱諾德的眼裡閃過一抹詫異之色。

不過也僅僅只是一個瞬間而已。

高階惡魔對自身擁有很強的自制力，朱諾德是知道的。

但是在魔鬼的族群里，朱諾德同樣也是屬於高階序列，因此他同樣清楚，如何挑釁和激怒惡魔，甚至是以他們的自制力都無法控制的憤怒。至少在今天之前，他就有過多次和高階惡魔交鋒，通過激怒對方從而讓自己佔據有利局面，贏得戰鬥的經驗。

雖然，朱諾德並不認為剛才那些話就一定能夠讓奧哈拉失去理智。

畢竟奧哈拉的奎爾斯魔龍王之名，朱諾德完全可以說是如雷貫耳。

在傲慢之主艾爾肯隕落之後，整個煉獄位面是曾發生過一次大規模動蕩的。而那一次動蕩之所能夠迅速平息，就是因為奧哈拉將所有試圖競爭傲慢之名的魔王全部擊敗了。也正是因為那一次的動亂被奧哈拉快速平定，因此趁機入侵煉獄位面和惡魔們打一仗的魔鬼大軍最終才沒有出兵，因此也讓整個地獄位面的所有高階魔鬼都記住了奧哈拉的名字。

而幾乎在所有人都認為奧哈拉就要接替艾爾肯成為新一任的傲慢魔王時，她卻是選擇了放棄。

這自然是讓所有惡魔都無法理解。

但由於奧哈拉的存在，那些試圖爭奪傲慢之名的魔王自然不敢蠢蠢欲動——他們可沒忘了被奧哈拉教訓時的慘痛經歷。因此傲慢之名一直空懸了上千年之久，直到奧哈拉從深淵失蹤了數百年後，煉獄的惡魔才再次因為這個名頭而大打出手。

沒有人知道奧哈拉為什麼會放棄傲慢之名。

朱諾德自然也不明白為什麼，但是這並不妨礙他記住「奧哈拉」這三個字的含義。

深淵位面諸多魔王中，唯一一名沒有七魔王之名，但是卻擁有不遜色於七魔王強大實力的實戰派惡魔。

如果一定要說缺點的話，那麼大概就是奧哈拉經常動手比動腦子快。

而這樣的惡魔，往往都是屬於那種很難控制自己內心情緒的類型。他們很容易被激怒，哪怕就算是高階惡魔，擁有一定的自制能力，但也僅僅只是相對而言，通過言語、手勢等行為，依舊可以挑撥對方的怒火，讓對方徹底失去理智。

對於這一點，朱諾德還是很自信的。

可是，奧哈拉的表現，卻還是顛覆了朱諾德對惡魔這一族群的認知。

沒有給朱諾德更多的猜想機會。

在朱諾德和奧哈拉兩人中間的那扇鐵門，突然就被推開了。

蘇言一臉漠然的從裡面走了出來。

在見到蘇言的瞬間，朱諾德徹底收斂起臉上那副為了激怒奧哈拉而刻意表現出來的輕蔑不屑神色，換回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對著正邁步而出的蘇言微微躬身，等到蘇言從自己面前經過時，才快步跟上，亦步亦趨的跟在蘇言的身後，猶如蘇言的管家一樣。

奧哈拉看著朱諾德這模樣，臉上沒有絲毫掩飾的表露出驚詫之色。

就如同朱諾德知道奧哈拉的身份一樣，奧哈拉對於朱諾德這位地獄書記官也同樣並不陌生。

不過朱諾德，對於奧哈拉臉上流露出來的驚詫之色，卻是完全視而不見。

他並沒有忘記自己真正的主人與蘇言簽訂的那份永恆契約的內容：他將會以蘇言的管家身份，為其效力一百年。在效力期間，他必須像尊敬格魯菲爾斯那樣去尊敬蘇言，一切皆以蘇言的利益作為第一行事準則，他可以拒絕蘇言的不合理要求，並且只聽從蘇言一人的命令，但是他不得以任何方式和利用任何漏洞去背叛蘇言。

尤其是，臨行前，格魯菲爾斯對他說的那句話，讓朱諾德尤為印象深刻。

「不要在不朽戰狼的面前賣弄你的智慧，你賣弄得越多，他就知道得越多。你只需要像面對我那樣，去面對他就可以了，不要做任何多餘的事情。不能回答的問題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千萬不要去做任何誘導或者暗示！」

這是朱諾德第一次見到格魯菲爾斯露出如此慎重的神色。

以至於，朱諾德也顯得格外的認真和留心。

奧哈拉並不知道這些經過，當然她也沒心情去理會這些。

她在看到蘇言出來之後，聽著房間內已經毫無動靜的聲音，他就知道那個倒霉的精靈肯定活不了。不過仔細想想，其實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畢竟在知曉了蘇言的亡靈身份，以及她的惡魔身份，現在隊伍里又多了一名魔鬼，恐怕蘇言是不會讓任何知情者活下去的。

「對不起，我……」

「不需要道歉。」蘇言搖了搖頭，「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就算再怎麼責怪你，或者遷怒於你，也毫無意義。現在我們需要做的，就是找出對方的下落，然後將安娜救回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我……」奧哈拉張了張嘴，但是卻發現，自己確實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他原以為蘇言會非常的憤怒，甚至會將一切的問題都怪責到自己頭上，他甚至已經做好了被蘇言辱罵的準備。

可是，結果卻與奧哈拉想象的不同。

從蘇言抵達這裡后，就沒有責罵過奧哈拉一句。儘管奧哈拉能夠感受到蘇言內心的憤怒情緒在不斷的積累著，可是他卻依舊沒有發火，而是非常冷靜且理智，甚至可以說是有條不紊的處理著一切。

「我知道你現在很自責，也很後悔。我也知道你此刻想著如果被我罵一頓的話，內心會好受一些。」蘇言望著奧哈拉，然後一臉平靜的說道，「但是我想告訴你的是，沒有意義。……記住你現在的心情，不要忘記，然後將這種心情轉化為你接下來行動的動力，不要去迴避或者逃避，而是要在以後的行動中，更謹慎的處理事情。」

「我知道了。」奧哈拉沉默了片刻，最終卻還是只能說出這句話。

但是她的情緒，整個人身上的氣質，卻是在這一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朱諾德有些頭痛的望著奧哈拉。

魔鬼與惡魔是宿敵，這是自古以來就存在的事情。

所以朱諾德並不介意在這裡，毀了一名實力強大的魔王，為下一次千年聖戰做好準備。

畢竟，根據契約，他效忠的只是蘇言，也僅僅只需要為蘇言的利益考慮。至於這名惡魔是從此一蹶不振還是死了，那跟朱諾德一毛錢關係都沒有，只要不是他親自動手殺的奧哈拉，那麼他就不算違反契約。

所以如果能夠看到奧哈拉死亡的危機，朱諾德唯一能夠保證的就是不落井下石而已。

可現在，這名魔王卻是在蘇言的三言兩句間就轉換了心情，重新振作起來，甚至氣質都隱隱發生改變，這就讓朱諾德非常的頭痛了。他可不希望眼前這位在地獄里也負有盛名的魔王再變強了，上一次千年聖戰他們魔鬼大軍就被那名該死的艾爾之魔一族的大魔王從正面擊潰，如果再讓煉獄培養出一名實力強大的大魔王，朱諾德覺得下一次千年聖戰肯定又是一面倒的局面。

據說那次千年聖戰，就是因為輪到艾爾之魔一族擔任統帥，結果那位大魔王急著去參加一次什麼該死的位面探索活動，所以聖戰一開始，他就直接率領著惡魔們發起了總攻。然後只花了不到一百天的時間，就打到地獄位面之門的要塞前，迫使魔鬼們承認這一次的千年聖戰是他們輸了——當時地獄位面還在準備動員工作的九位大公都懵了。

這仗才剛開始打，就跟他們說，他們已經輸了？

以往的千年聖戰，那一次不是要打個兩、三千年才結束的？

這大概是地獄與煉獄兩大位面，有史以來最短的一次聖戰了——據說深淵煉獄那邊的所有惡魔，也都非常的不滿。只是，面對那位在整個煉獄位面，實力穩穩能夠算上前三的大魔王，可沒有任何惡魔敢在他們面前表露不滿。

而現在，朱諾德就在奧哈拉的身上，看到了與那位大魔王有著相似之處的痕迹。

朱諾德甚至在想，奧哈拉拒絕成為傲慢魔王，但是卻又展露出不遜色於七罪魔王的實力，是不是就是想要效仿那位大魔王？因為傳說中，那位大魔王就曾先後擊敗過傲慢、憤怒、貪婪、嫉妒等四位七罪魔王，之後也是在煉獄失蹤了很長一段時間，等到對方重回煉獄的時候，便已經是實力非常強大的大魔王了。

如果這個猜測屬實的話……

朱諾德偷偷的瞄了一眼奧哈拉。

他是知道奧哈拉已經擊敗過色.欲和懶惰兩位魔王的，並且也間接證明她擁有比如今的傲慢魔王更強的實力，甚至還與那位傳說中的大魔王一樣，同樣失蹤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朱諾德認為，這肯定是奧哈拉和那位大魔王一樣，找到了一個隱秘的修鍊位面，所以才會製造出在外人面前失蹤了的假象。

朱諾德覺得，這條情報很有必要向格魯菲爾斯大公進行彙報。

當然，那是得在處理完眼下的事情之前。

「萊維閣下，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契約的限制，讓朱諾德必須以蘇言的利益為第一優先考慮。

「你覺得，我們現在怎麼辦最好？」蘇言不答反問，「我很想聽聽，你這位在第九地獄久負盛名的謀士意見。」

「如果是我來制訂計劃的話，那麼我認為，我們現在應該直接前往銀月帝國。」朱諾德沉吟片刻，然後才開口說道，「我們只需要知道，一直以來是誰想要帶走安娜小姐就足夠了。至於到底是不是對方做的，我們並不需要理會，只要讓帶走安娜小姐的人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