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格拉底爾斯之環

安格拉做了一個噩夢。

他夢到自己遇到一個可怕的亡靈，為此他甚至不得不使用他老師臨終時傳給他的那塊據說可以召喚死亡騎士的靈魂水晶。

不過如果只是這樣，那自然不能算是噩夢了。

真正讓安格拉覺得是噩夢的原因，在於他使用了那塊靈魂水晶，成功召喚出來的死亡騎士，卻被那名可怕的亡靈輕蔑的稱為「黑武士」。緊接著，他召喚出來的這個亡靈甚至連一招都沒來得及施展，就被對方一劍拍了個屍首分離。

是的，拍。

不是切、斬、砍等等之類的動作，就只是用劍身往頭上那麼一拍，然後腦袋就和身體分離了。

安格拉覺得，這個噩夢簡直可怕極了。

因為在他最強的底牌也被拍死之後，他就被對方摁在地上摩擦了。

就好像現在感覺的這樣。

安格拉正感到自己的臉上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感。

哦，對了，他似乎還聽到了奇怪的聲音？

「爸爸，這樣真的能夠讓他醒來嗎？」一個小女孩的甜美嗓音。

「當然。」這是一個男子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和他夢中的那個夢魘的聲音一樣，「如果他還不醒的話，就再用力多擦幾下，反正掉幾層皮也不要緊。」

等等！

安格拉猛然醒悟過來，那不是噩夢！

而是真實發生的！

意識到這一切的安格拉，猛然睜開雙眼，然後就要起身。

可是這時，一道冰冷的嗓音再度響起：「虛弱。」

所有的力氣都在這一瞬間，徹底從安格拉的身上被抽離，這讓他除了呼吸之外，已經毫無其他力氣可言。

這個時候，他才終於有心思可以觀察周圍的情況。

映入眼帘的地方，他並不陌生。

這是他這些年來一直窩藏著的地方，一處石壁開鑿出來的空間。這裡是他的住所以及平時實驗的地方，也是他精神世界唯一能夠安寧下來的地方——任何玩弄屍體、靈魂的人，基本上都會出現諸如癲狂一類的異樣狀況，所以往往他們都會給自己的精神世界注入一種催眠信息，那就是在某些被他們認可的地方或者物件面前，他們的精神狀態都能夠得到放鬆。

他微微側頭，終於看清剛才讓自己的臉部產生火辣辣的疼痛感的東西是什麼了。

一根前端已經被磨粗了的骨頭。

他記得，這玩意他以前似乎是拿來敲打那些實驗素材的，好像是某頭魔獸的肋骨？

安格拉記不太清楚了。

但是他始終覺得，一個長相非常甜美可愛的小女孩，正大咧咧的拿著一根慘白的骨頭揮舞著，頭上還戴著一個似乎是牛頭骨或者其他什麼魔獸的頭骨，這畫面實在有些怪異。不過或許是因為他已經醒來的緣故，安格拉看到安娜正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到她父親的身邊，然後動作利索的爬到她父親的身上。

追著安娜移動的軌跡，安格拉也終於看到那個讓他做噩夢的男人。

或者說，一名亡靈。

只是，無論是女兒還是父親，此時的畫風顯然都顯得……

安格拉眨了眨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蘇言的懷裡坐著安娜，小傢伙的頭上戴著一個某種魔獸的頭蓋骨，看起來倒是並不猙獰，反而因為兩端延伸出來的尖角而顯得有幾分霸氣。而她的右手上則拿著一根打磨光滑的魔獸肋骨，不時揮動幾下，嘴裡還發出「咻咻」聲效配音，顯得格外的活躍；而蘇言，頭上也同樣戴著一個魔獸頭蓋骨——比安娜頭上那個大了一號，似乎是以此彰顯著兩人的父女關係。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材料，都是在安格拉的這個「家」里找到的，而且還是被安娜強制戴上。

作為一個寵溺女兒的父親，在確定這些東西沒有任何陷阱危害之後，蘇言自然不會阻止女兒的樂趣。

只不過與安娜手上拿著一根肋骨不同，蘇言的右手上拿著的是一本有著黑褐色封皮的書籍。

此時在感受到安格拉的蘇醒后，蘇言右手手掌一合，便將這本書籍合上，目光也隨著望向了安格拉。

「慶幸吧，安格拉先生，你現在還能活著。」蘇言的語氣帶著幾分嘲弄。

「這麼看來，我似乎還有值得讓你高看一眼的實力？」安格拉沒有理會蘇言的嘲諷口吻。

「不，單純作為素材而言，你的級別太低了，我最多只能製造出一具骸骨法師而已。」蘇言搖了搖頭，語氣充滿了輕蔑，「雖然價值等同於你之前利用靈魂水晶召喚出來的黑武士，但也依舊只是沒有自我意識的低等亡靈而已。就價值上而言，遠不如你活著的時候，至於實力……」

蘇言搖了搖頭，神態輕蔑：「還是算了吧。」

安格拉臉色漲得通紅。

他好歹也是一名死靈奴役者，憑藉他之前的腐屍和食屍鬼，他自信足以正面擊潰一支步兵大隊。

一個大隊，通常是兩百人左右。

不過，想到他的所有亡靈生物，甚至包括他的底牌，都被眼前這個可怕的亡靈一擊摧毀，他就突然覺得非常的沮喪。

「你到底是什麼人？」安格拉望著蘇言，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我從未見過亡靈能夠說話。」

「那是因為你所能操縱奴役的，都只是低等亡靈而已。」蘇言撇了撇嘴，他將安娜從懷中抱起，然後放到地上，讓她自己去找樂子玩，「真正的高等亡靈，例如我這樣的，都是擁有智慧和獨立意識的存在。」

「高等亡靈？」安格拉有些疑惑。

「有一種亡靈生物，平時看起來就像是優雅的貴族，但是實際上它們有著尖尖的獠牙，最喜歡的是吸食人血……」蘇言不知道這個世界是否有吸血鬼這種生物，於是只能略微描述一下吸血鬼的特徵。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在聽到蘇言的話后，小安娜倒是興奮的嚷嚷起來，「我在媽媽的書籍里有看到過，這是吸血鬼！是一種非常古老和邪惡的生物！」

安格拉望著蘇言，那表情完全就是在說：你該不會是假冒的吧？

「咳咳。」蘇言輕咳一聲，藉以掩飾尷尬，「沒錯，我的小安娜真聰明。……吸血鬼這種生物，實際上也是亡靈生物的一種，但是它們與之前你以為的死亡騎士一樣，都是屬於高等亡靈的範疇，它們都是擁有自我意識和智慧的存在。如果你真的能夠召喚出一名死亡騎士，那我或許還會高看你一眼，結果沒想到你卻是將黑武士錯當成死亡騎士，簡直就是無知。」

安格拉梗著脖子，一臉的不服氣：「說得你好像見過死亡騎士一樣！你又怎麼知道我召喚出來就是黑武士。」

「因為我也擁有。」蘇言將右手上的那本書籍換到左手，然後空出來的右手打了個響指。

就在安格拉的面前，地面陡然浮現出兩個魔法陣，兩具手持寬刃大劍的黑武士將從裡面逐漸浮升上來。

這兩具黑武士，與安格拉之前所召喚的「死亡騎士」完全一模一樣。

見到這一幕，安格拉閉口不言。

很顯然，他終於接受了眼前這讓他感到沮喪和無奈的事實。

「至於死亡騎士，這種生物我當然也可以轉化製造，但是前提是擁有達到標準的素材。」蘇言再度打了個響指，將兩具黑武士進行反召喚，「說到這一點，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無知。你之前製造出來的那些腐屍里，就有三具達到黑武士製造標準的素材，可是你居然將它們都製作成腐屍，而不是黑武士。……我真想撬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都裝了些什麼，難道你不知道，黑武士是比腐屍更強大的存在嗎？」

「我……我不知道。」安格拉的語氣，有些苦澀，「我的一切知識與能力，都是老師教的。我……」

「我知道。」蘇言揚了揚手中的那本書籍，不過已經沉浸在自己哀傷氛圍中的安格拉並沒有看到蘇言眼裡那一閃而逝的怪異神色，「這本書上已經告訴了我一切。其中有些內容，倒是挺有趣的。不得不說，你得感謝你的老師，因為他留下來的這本書，救了你一命。」

安格拉抬起頭，望著蘇言，終於再一次開口問道：「閣下，您到底是什麼人？」

「我？」蘇言聳了聳肩，他的目光轉而落下正在這裡玩著探險遊戲的安娜，「一位想要保護女兒的父親而已。」

如此說著的同時，他便又將手中那本書籍丟還給了安格拉。

但是虛弱的安格拉根本就無法伸手去拿這本書籍。

「作為讓你留下性命的代價，這裡有兩件東西我拿走了。」蘇言起身，然後開口說道，「第一件自然就是你發布的那個任務委託物品。說實話，我真不知道這種純粹只有觀賞價值的東西有什麼用，不過我想，如果我把這東西拿去上交傭兵公會的話，傭兵公會肯定也會跟你聯繫確認的吧？」

安格拉似乎猜到自己能夠活命的原因了：「是的。……但是閣下，以你的實力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我已經說了，我只是一個想要保護女兒的父親而已。」蘇言再度強調了一句，「至於第二件東西。……不得不說，你和你師父確實研究出了一件好東西呢。」

安格拉的臉色，微微一變：「格拉底爾斯之環！」

蘇言拿出手中一個通體銀白色，不過在周圍卻是鑲嵌著十二顆黑水晶，並且繪製了一大堆魔法符號的圓盤。

「噢，原來這東西叫格拉底爾斯之環？」蘇言翻看了一下手中的圓盤，臉上的神色倒是顯得非常的滿意，「這的確是一件很有意思的魔法道具。它的運作原理，似乎是自動吸收空氣里遊離著的魔力，然後將這些魔力轉換成死氣迷霧，讓所有在死氣迷霧裡的亡靈都能夠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實力增幅。……不過很可惜，我撕碎整個魔獸峽谷的迷霧時，這玩意似乎也遭到了損壞。」

安格拉的臉色，已經徹底泛白了：「格拉底爾斯之環……壞了？」

「就結果而言，是的。」蘇言點了點頭，「不過我之前在傭兵公會，倒是看過有一個黃金級任務，是調查了解這個峽谷起霧的原因。……我需要用這玩意去交任務，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我明白了。」安格拉無奈的點了點頭。

不明白能怎麼樣？

他又打不過人家。

「還有，你真的應該停止繼續修鍊亡靈魔法了。」想了想，蘇言再度開口說道，「你雖然沒有受死氣感染而亡靈化，但是你的精神狀況實際上也受到死氣的影響，所以如果你繼續鑽研下去的，你的精神就真的會崩潰，從而變成那種邪惡法師了。歷來所有鑽研亡靈魔法的魔法師們會變成那種神經質的邪惡法師，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可我……除了亡靈魔法，什麼都不會了。」

「你的魔法天賦還不錯，如果你能找到一個真正的法師，那麼你其實也是可以學會其他魔法的。」蘇言聳了聳肩，「好了，我該走了。你的虛弱狀態大概再有小半天就能解除了，我希望在我回到阿卡拉城交任務前，你都能夠好好的活著。要是讓我發現我交任務的時候你已經死了的話，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嗎？」

安格拉點了點頭，他記得，他的老師留給他的那本筆記本里，就有記錄一個折磨靈魂的法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