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7章 京觀消失了
第677章京觀消失了
劉大夏白眉一抖,趕緊拱手道:「陛下,你自然是我大明天子,可正因為如此,更該謹言慎行。前有京觀,你不下令回京,這不是大大的不孝么?」
劉健這時也拱手道:「劉老大人所言極是!」
「你們......」朱厚照氣的四肢發抖,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想讓父皇早點入土為安罷了,為何這些人還要千方阻撓!什麼凶兆,什麼吉兆,這東西可信么?自己不是大明朝的皇帝么,為什麼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這麼的難?
朱厚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經接近暴走了。劉瑾等人看在眼裡急在心裡,谷大用更是伸手拽了朱厚照一下。陛下如果這個時候鬧將起來,那可就正中別人下懷了。官道出現變故,依舊讓先皇靈柩入泰陵,這種事兒如果傳揚出去,陛下的聲望會大打折扣。
就在這要命的時候,外圍傳來一聲爆吼,「諸位大人,你們這是要做什麼?你們為何要逼迫陛下?前方官道的事情陛下並不知情,你們卻如此責難陛下,到底是何居心?」
蘇瞻就怕鄭各庄這邊出事兒,囑咐張侖幾句后,帶著人匆匆趕回。緊趕慢趕,還是有點晚了,剛一進鄭各庄就聽說六部大臣在向朱厚照施壓。蘇瞻心裡的火氣一點不比朱厚照少,這些人以大義之名來壓人,還真讓人無法應對。不忠不孝!要是背上這種臭名,那朱厚照以後的路只會更難走。
這些人真的信什麼凶兆吉兆么?他們真的是為先皇朱佑樘著想么?不,至少大部分人是別有用心。
劉健眉頭一皺,寒著臉轉過了頭。等到蘇瞻走近一些后,劉健雙眸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蘇大人,如此重要的事情,你竟然敢瞞著陛下?」
「事情具體情況還沒查明,為什麼要急著告訴陛下?先皇還沒有入土,陛下多日操勞,心情本來就不好,難道一點小事兒也要煩陛下么?」蘇瞻神色嚴肅的站在劉健面前,一番話說得很明白。簡單點說,所有的事情跟朱厚照無關,別想把污水往朱厚照身上潑,有什麼招數沖我蘇某人來。
蘇瞻大包大攬,將所有的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劉健等人氣的眼珠子差點沒瞪出來,劉大夏雙手打著哆嗦,努力控制著自己別衝動打人。謝遷嘴角一翹,心中冷笑。蘇立言啊蘇立言,你知道眼下是什麼事情么?這種事情都敢往身上攬,你就不怕脫你一層皮?
「蘇大人,前方官道有京觀攔路,此乃天降大凶之兆,忌昏喪入土,你熟讀詩書,又受杜先生以及李大人悉心教導,不會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吧?」謝遷冷冷的盯著蘇瞻,右手低垂,暗自握緊了拳頭,彷彿手中握著一把利劍。他的心裡有些興奮,有些緊張。
這一刻,所有人都在等待著蘇瞻的回答,因為接下來蘇瞻的話,將會決定他未來的命運。謝遷所問的問題,就是一個嗜血的陷阱,一個不小心,蘇瞻就會被埋進去。
天降凶兆,隱瞞不報,先皇遺體繼續送皇陵,此為死罪!這些罪名或許動不了朱厚照,但絕對動得了蘇立言。哪怕蘇立言背景深厚,最終要不了蘇立言的命,可依舊能讓蘇立言脫層皮。
炎熱的陽光籠罩著整個鄭各庄,可惜,大家沒感受到那種燥熱感,反而感受到一絲冰冷的寒意。一把無形的劍已經頂在了蘇瞻的喉嚨處,天堂與地獄只在一念之間。
人群外圍,楊一清扶著一棵小柳樹,苦笑著搖了搖頭。蘇立言還是太年輕啊,終究比不過謝遷和劉健這樣的老臣,蘇立言太過氣盛,於是被謝遷抓住了機會,直接被謝遷一番話頂在了懸崖邊上。此時蘇立言面臨著兩個選擇,要麼承認自己不知道,要麼承認自己知道,可是無論向左向右,都沒半點好處。
說自己不知道天降凶兆不宜昏喪入土?呵呵,堂堂連中三元的大才子,有著杜林茱以及李東陽悉心教導,連這點淺顯的道理都不懂?你這不是變相罵杜林茱和李東陽不會教學生么?學生為求自保,毀老師的名譽,這可是大大的不孝,為天下人所不容!
說自己知道不宜昏喪入土?你既然知道,還敢瞞著大家,到底是圖什麼?是為了讓先皇靈魂不得安寧,還是為了別的?總之,其心可誅!
整座鄭各庄氣氛變得冷厲起來,哪怕是對政務不敏感的楊芷凌都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兒。此時,楊芷凌心中焦急萬分,伸手攬住了楊一清的胳膊,「爺爺,你快幫幫蘇公子吧.....」
「幫他?怎麼幫?他自作聰明,自尋死路,老夫如何救他?」楊一清嘴角抽了抽,語氣有些憤懣。事實上,楊一清的心情很複雜,由於孫女的原因,即使心中再不願,可依舊不希望蘇瞻出事兒。可想起以前被蘇瞻氣暈的事情,又特別希望蘇瞻倒霉。
心情很矛盾,可是看到孫女楊芷凌柔弱傷心的眼神,他還是心軟了。可惜,蘇瞻這次攤上的事情有些大,哪怕楊一清短時間內也不知道該如何幫忙。
另一邊,朱厚照雙手握緊,手心已經滿是冷汗。當蘇瞻把所有的責任攬到身上后,朱厚照心中除了感動還是感動。蘇瞻將面臨什麼樣的後果,朱厚照可以想象得到,所以,他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這種事情發生的。如今滿朝文武,唯一一個站出來替他朱厚照擋風遮雨的就只有蘇大哥了,絕對不能讓蘇大哥出事兒。
下定決心之後,朱厚照向前一步打算走出小棚子,抬頭時正好看到了蘇瞻正在急迫的使著眼色。朱厚照頓時有些發懵,他不是沒看懂蘇瞻的眼神,只是心中有些猶豫不解罷了。蘇大哥有辦法應付過去?這怎麼可能?
出於對蘇瞻的信任,朱厚照只好暫時停住了腳步。蘇瞻整整衣袍,嘴角瞥了瞥,面對咄咄逼人的六部大臣,他毫不退縮,臉上更沒有半點畏懼之色,「這般淺顯的道理,蘇某又怎能不懂?這點事兒還需要兩位老師教么?倒是謝大人,你問出如此白痴的問題,是不是有些欠考慮了?」
「......」謝遷只覺得一股子血氣往腦門沖,差點沒被氣炸了,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楊一清會被氣暈在太和殿上了。蘇立言果然是心思縝密,同時又牙尖嘴利,僅僅一句話,就倒打一耙。什麼是欠考慮?擺明了是罵他謝遷蠢呢。
呼口氣,謝遷決定不在這點小事上多做糾纏,若是逞口舌之力打嘴仗,那才是得不償失呢。謝遷沒再說話,而是暗中打了個手勢,身後的劉健綳著臉繼續道:「既然知道,那蘇大人為什麼還要這般做?如此行為,豈不是罪加一等?不敬先皇,蒙蔽聖聽,你該當何罪?」
蘇瞻面露訝然之色,有些無辜的攤了攤手,「劉大人,你這是何意?蘇某確實有些事情隱瞞沒說,但也沒必要這麼重的罪名吧?不敬先皇,蒙蔽聖聽,這麼大的罪名蘇某人可當不起。」
「嗯?蘇大人,事到如今,你還敢狡辯,哼哼.....蘇大人,你把滿朝文武當傻子了么?」一直沉默不語的楊廷和終於站了出來,他避開李東陽的目光,對外邊的軍士吼道,「蘇立言蒙蔽聖聽,知法犯法,將其拿下!」
鐵虎以及十幾名錦衣衛騰地一下就擋在蘇瞻身前,聶翔更是怒目圓睜,緊緊握住了刀柄,「我看誰敢!」
一聲大喝之下,竟然震懾住了不少人。蘇瞻拍拍聶翔的肩膀,示意眾人退下,「楊大人,你們口口聲聲要定蘇某人的罪,但總得有真憑實據吧!你們說有京觀就有京觀?這種事兒可開不得玩笑,蘇某人受點罪沒關係,可要是耽擱了先皇入土為安,那可就是大大的罪過了。」
饒是楊廷和性情堅韌,也被蘇瞻這番話打了個措手不及,隨後就是深深的憤怒,「蘇大人,前方京觀攔路,此事千真萬確,你還敢抵賴不成?老夫要是不把.....」話還沒說完,楊廷和後邊的話就像卡在了嗓子眼,怎麼也說不出來了。隨後,臉色變了幾變。
一瞬間,楊廷和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從始至終,那個有京觀的土坡都被張侖麾下的京營兵馬守著,以蘇瞻跟張侖的關係,蘇立言若是想搞點花樣,那太簡單不過了。京觀之事確鑿無疑,但有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手裡沒握著足夠的證據,蘇立言完全可以把京觀抹除掉。抹除京觀,不顧天兆,強行送先皇遺體入泰陵,這得要包天的膽子才行。別人沒有這種膽子,但是蘇立言肯定有,因為他身後站著小皇帝朱厚照呢。
失策,失策啊!楊廷和能想到的事情,劉健等人自然也能想得到。想到關鍵處,劉健使個眼色,趕緊派人去前邊土坡。顧仕隆帶著一部分三千營士兵朝前邊趕去,朱厚照等人則隨在後邊。
顧仕隆速度不慢,當他趕到土坡后,看到了一個大土坑,大坑裡充斥著火焰,周遭烤焦的肉味四下飄散。顧仕隆哪還不明白?那座京觀被張侖的人燒了,屍體都被燒了,哪還能證明什麼京觀,眼下這座土坡只是一座簡單的土坡。一堆屍體跟一座京觀完全是兩個概念,滿坑燒焦的屍體可證明不了這裡曾經有一座京觀。
顧仕隆有些不甘心的吐了口濁氣,雙拳暗自攥了起來。好一個蘇立言,果然是狡詐如狐啊,估計發現京觀那一刻,他就想好要燒屍體了,來個毀屍滅跡。這樣就算有人想藉機鬧幺蛾子,也沒了依據。京觀這麼大的事情,沒有真憑實據,誰敢亂說?搞不好,還會被蘇立言倒打一耙。
遠處,蘇瞻混在人群之中,聽到前邊沒什麼動靜,還有那裊裊黑煙,他終於鬆了口氣。幸虧張侖動作比較快,讓顧仕隆撲了個空。如果還有京觀痕迹的話,顧仕隆早帶著兵跟張侖來硬的了。
來到土坡附近后,看著面目全非的土坡,劉健等人直接傻眼了。這特么是怎麼回事兒?京觀呢?屍山呢?人頭塔呢?京觀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大坑,還有滿坑的焦屍。呼呼,怪不得蘇立言之前面不改色,毫不畏懼,原來是早有準備。
「蘇立言.....你給大家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楊廷和陰沉著臉,聲音冰冷。蘇瞻歪著頭,冷冷一笑,「眼前的事情還不明顯么?事情很簡單啊,之前京營兄弟來報,說發現了一個大坑,坑裡堆了不少死人。估計是哪路強匪殺人埋屍,正好被發現了。這可是天大的兇案,蘇某就想著能不能找到點線索,把案子給破了。可誰知道,不知道哪個不開眼的,竟然說是京觀。真是瞎了眼了,誰家京觀埋坑裡的?哪座京觀不是一眼看得明明白白?」
「你.....就算你說的是真的,為什麼急著燒屍體?屍體被損毀,無法辨認,無法驗屍,這對查案子有什麼好處?」
「楊大人,你以為蘇某願意這樣做?」蘇瞻冷著臉瞪了楊廷和一眼,「如今三伏天,氣候炎熱,如此多的屍體埋在這裡,又是蛆蟲,又是野狗刨。不早點加以處理,萬一生出瘟疫怎麼辦?一旦產生瘟疫,後果多嚴重,就不需要蘇某多贅述了吧?」
「哼,要說怎麼查案子,蘇某還是有些心得的,這方面就不需要楊大人操心了!」
蘇瞻臉上一股傲氣自然流露,那輕蔑的眼神更是讓楊廷和等人大受打擊。真是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好好的一次機會,居然讓蘇立言轉危為安。
見楊廷和等人被氣的不說話,蘇瞻拱拱手,故作輕巧道:「雖有兇案,但總不能因為碰到兇案,就不讓先皇遺體入皇陵吧?普天之下,可沒這個道理。蘇某深知,天大地大死者為大,更何況還是先皇。」
楊廷和皮笑肉不笑的點了點頭,「既然非天降凶兆,那就繼續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