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他怕聽到明秀的哭聲,自己就走不了了。
明秀只是靜靜立在遠處,看著他的背影淚流滿面。
她與他一切都還沒有開始,卻已經結束了。
慕容南十分果斷,不過數日就離京往關中去了。
因自己竟逼得慕容南遠走,明秀心中愧疚,因此就懨懨的。
「要不,奴婢往二姑娘府上去,請二姑娘陪來郡主說說話?」鸚哥兒見明秀整日里都神魂不定的,忍不住問道。
「不必,或許時候久了,我這心裡的羞愧,就能緩和些。」明秀這是心病,蓋因自己算是坑死慕容南了,搖著頭說道。
「世子雖然是世間難得的,可是天底下好兒郎多了,以後郡主還能遇上更好的人呢。」鸚哥兒不明白為什麼明秀與慕容南彼此都有意卻生出這麼多的波折,只是明秀今日消瘦了許多卻是真的,還是沒有忍住紅了眼眶低聲說道,「郡主沒了世子,其實,還有別人……」她頓了頓,就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眼睛閃亮地說道,「還有安王殿下!他那樣喜歡您,日後,再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表哥為了我做了這麼多,轉頭我開開心心去跟別人好?」明秀笑了笑,臉色沉靜下來,輕聲說道,「我還沒有這樣下作!」
這棵樹不行就換棵樹,她想,她是做不來的。
況憑什麼叫安王這樣委屈,撿別人不要了的姑娘呢?
她就這樣等著。
何時慕容南回頭娶她,或是有了另一個心愛的女子得到了幸福,再不被自己影響他的人生,她才會選擇另一個男子度過這一生。
不然,她只怕是沒有辦法快樂的。
「您怎麼這麼死心眼兒呀!」鸚哥兒見明秀一臉的死心塌地,便頓足說道。
「若不是如此,就不是郡主了。」玉惠臉色也有些疲憊,端了一碗補藥來給明秀,見她低頭喝著,便與鸚哥兒皺眉說道,「什麼安王!咱們可不知道這些!別叫別人聽了去。」
這若是叫人聽見,難免要笑話明秀自作多情得隴望蜀。雖然京中對明秀退親很有些同情的話,然而說怪話的也不少,時有譏笑之語大抵是笑話明秀攏不住自己的定親的未來夫君,這若是再有別的傳聞,這名聲還能好得了?
「我不是心疼郡主么。」鸚哥兒委屈地說道。
「我也心疼郡主。只是再心疼,也不是這麼個心疼法兒。」玉惠白了她一眼,小心地給明秀擦了嘴角的葯汁,柔聲說道,「郡主顧慮什麼,我都明白。」
因明白明秀的心意,哪怕恭順公主心不甘情不願,卻還是沒有再說明秀以後會嫁給誰的話。
「我也對不住姑母與姑丈。」平王妃這一眨眼兒子跑了,這得多難過呢?明秀垂著頭嘆息了一聲,強笑道,「竟因為我,生出這樣多的事端。」
「誰願意生事呢?」玉惠到底勸了明秀休息,不要胡思亂想,這才收拾了葯碗等等帶著鸚哥兒往上房去了。
上房此時也十分安靜,恭順公主熬得眼眶通紅,待知道明秀心中所想,便疲憊地擺了擺手。
「我本想再相看幾家的好孩子瞧瞧的。只是瞧咱們阿秀的意思,這是不願意的了。」恭順公主一見婚事有變,雖然覺得對不住平王府,然而誰家的閨女誰家更上心些,唯恐閨女日後不幸,頓時就看中了幾個京中的有為青年,其中一個就是馮國公府的嫡子,太子妃的親弟弟了。她從入京之前就打探過許多京中合適明秀的青年,知道馮國公府這小子是個性情溫柔,生得極好的人物,且學問也不錯。
明秀與太子妃及蘇薔都交好,嫁到馮國公府上去,誰會怠慢呢?
至少小姑子是不必擔心了。
「別逼她。」沈國公對明秀這樣堅持有些心疼,卻更覺得閨女如此有情有義,便摸著恭順公主的頭說道。
「我是那種小人不是?」恭順公主不客氣地拍開丈夫的手嘆息道,「阿南這孩子,這回也是吃了大虧了。」
「他是男子,總是要承受得多些。」沈國公覺得若換了自己家,那也得是男子把錯兒都背上叫女人好受些,見恭順公主難免心中抑鬱,只安撫了起來。
才安撫了幾句呢,就聽外頭有人傳話兒,說安固侯夫人上門了。
這個時候誰有心情見什麼糟心的小姑子呢?恭順公主一臉要去死一死的表情,翻著白眼兒就滾進了沈國公的懷裡哼哼唧唧。
「就說我病了,見不了人。」恭順公主可不願意見了安固侯夫人再給自己一點兒心裡障礙了,搖著沈國公的手臂撒嬌地說道,「我是怕了她了!」
她為了閨女糟心得不行,真做不出和氣的樣子。與其叫安固侯夫人見了她又說什麼公主看不起侯夫人的話,恭順公主覺得還是距離產生美。
彼此不見,還能有點兒好印象。
「不許咒自己。」沈國公拍了拍恭順公主的頭,到底叫丫頭扶著恭順公主搖搖擺擺地回裡屋休息去了,自己沉吟了片刻叫人帶著安固侯夫人進來,還沒等坐穩呢,就聽見外頭傳來了一聲哭嚎。
「大哥!我不活了!」
沈國公頭都大了,兩邊兒額角都有青筋跳動,死死地握緊了拳頭忍耐了片刻,方才抬眼看去。
這些日子他在前朝跟淮陽侯掐得一地狗血,哪兒還有耐心聽這個!
因永壽郡主傷得狠了,到現在還沒醒呢,聽說傷了根本很有些危險,命懸一線。
不過就算不死,那頭上那麼大的傷留下來也夠要人命的了,說一句破相其實也使得,淮陽侯怎麼想大家不知道,只永樂公主算是恨死沈國公了。
這些天有關明秀的流言泰半出自永樂公主口中,不過對於這樣的問題,沈國公從來不肯女人計較。
他只掐淮陽侯府的男人。
至於倒霉的男人們回府是個什麼情況,會不會掐永樂公主這坑人貨,國公爺早就說過,他管不著。
「你怎麼了?」平王妃因前些日子太多操勞,如今閉門養胎,沈國公不得不接過了接待妹妹的重任,此時見安固侯夫人頭上纏著抹額,哭哭啼啼的模樣全沒有當家主母的氣度,越發地不快,只冷冷地問道,「侯府生了事端?你們侯爺又生事?」他嘴角勾起了淡淡的鄙夷,顯然說一句安固侯都覺得噁心,不過想到安固侯自從自己入京就老實了許多,也不在外頭沾花惹草了,他便皺了皺眉。
「誰管他去死!」安固侯夫人撲到沈國公的面前,一雙尖細的手勾著沈國公的衣擺哭道,「是,是那個庶子!」
「哪個庶子?」沈國公不耐地問道。
安固侯庶子多了去了!
「還不是才得了大哥的好處分家出去的那個!狼子野心,沒良心的東西!」安固侯夫人尖聲道,「大哥得為我做主!」
這說的就是沈家二老爺了,只是這個弟弟素來恭敬本分,沈國公是拿這弟弟來給自己做個臂助的,聞言便皺了皺眉。
「他雖是庶出,卻也是你的弟弟。」沈國公並不願意與安固侯夫人掰扯著些,蓋因兄妹倆說起這個總是不能處在同一個頻道,見安固侯夫人鄙夷地撇了撇嘴,他便斂目,神色越發冷淡地說道,「他也是支立沈家門庭的人,你怎還可口出狂言!還是,我從前待你太過寬和,叫你忘了如何與兄弟相處?!」說到最後,他的目光已經變得越發嚴厲,冷冷地看著越發委屈的妹妹。
「大哥若知道他做了什麼,就不會對他這樣和氣了!」說起這個,安固侯夫人就有氣。雖然叫沈國公呵斥了一回,卻還是忍不住頓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