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這青年正跪著,聽著門口的聲音一回頭,一張蒼白的臉上就露出幾分苦意,低聲喚道:「岳父!」

沈國公轉頭,目視沈二老爺。

「這就是那家的孽障了!」沈二老爺看向這青年的目光很複雜,有些不忍,又有些厭恨,一轉頭與沈國公低聲道:「混帳!混帳!」

「大姊姊呢?」他能跪在此地,可見還有幾分真心,只是瞧沈二老爺那樣的恨意卻也不是假的,沈明秀更好奇了,急忙問道。

「你大姊姊病了,三丫頭去瞧瞧吧。」沈二老爺到底是心疼自家閨女,忍不住抹著眼睛啞聲道:「你們從小就好,如今、如今也勸勸她。」他哽咽了一聲,充滿信任地看著沈明秀,目光溫和地說道:「二丫頭與五丫頭回來都說你極好的,我想著也是,大哥與公主教養出來的,總比那心存歹毒只知看笑話的強!」

他本是良善的性子,此時望向沈太夫人居所方向的目光,竟帶著幾分恨毒。

看二房笑話的事,沈太夫人與沈三太太還真幹得出來,沈明秀心裡嘆息,順著沈二老爺給自己指的方向去了,一進門只覺得一股暖意撲面而來,就見一張極大的床上,一個女子正木然地歪在床頭,身上單薄得撐不起衣裳,下頭沈二太太與沈明華、沈明真都在垂淚。

沈明真年紀最小,此時抱著沈明靜的手臂哭叫道:「大姊姊別難受,他家不好,咱們、咱們就回家來!」

「大姊姊何必因這樣的畜生難受,」沈明華一抹眼淚,握緊了沈明靜的手含淚道:「他一家沒心肝的東西!大姊姊里裡外外操持家業,也不是叫她們這樣作踐的!既然不好,那咱們也不必留戀,五妹妹說得對,回家來,父親母親總能庇護大姊姊。」

她微微一頓,見了門口的沈明秀,急忙站起身喚道:「三妹妹怎麽來了?」她彷佛是有些後悔方才的話叫沈明秀聽見,臉都漲紅了。

「到底驚擾了大哥。」沈二太太正怔怔的流淚,聽見沈明華的聲音才看見門口一臉憂容的沈明秀,也起身愧疚地說道:「到底叫一家都不安寧了。」

她本不許沈二老爺往長公主府去傳信兒的,蓋因自家的事自家辦,沒有勞碌兄長的,只是沒有想到沈二老爺到底求了沈國公做主。

「二嬸都說是一家人,這麽大的事,竟不與父親說,豈不是叫父親寒心?」沈二太太不願麻煩別人家,沈明秀是覺得極好,只是更心疼沈明靜,匆匆走上前,看著沈明靜那張溫柔嫻靜的臉上是一副死心的模樣,她就難過得厲害,也急忙低頭擦了眼角的淚,坐在沈明靜的身邊低聲道:「大姊姊,我回來了。」

沈明靜轉頭看著強笑的沈明秀,張了張嘴,流下了眼淚來。

「三、三妹妹?」沈明秀離京的時候沈明華還小,然而沈明靜已經記事,與沈明秀相處得極好,況且當年她嫁人之後,信兒傳到了塞外,沈明秀也是補了一份禮來給她的,她自然是記得這樣的情分。哪怕是沈明秀的容貌早與年幼是不大相似,沈明靜卻直覺地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堂妹。

此時看著堂妹都被驚動了來看望自己,她捂著臉伏進床上的被子里,放聲痛哭,彷佛要將自己的委屈都哭出來。

沈明真見從回家就一臉心如槁木的姊姊哭了,也跟著在一旁大聲地哭起來。

「究竟是因為什麽?」沈明秀伏在堂姊的身上慢慢地勸慰,回頭與捂著嘴、紅著眼眶的沈二太太問道。

「你大姊姊孩兒沒了。」沈二太太哭著,捶胸頓足地罵道:「一家子的畜生啊!我好好兒的大姐兒,叫他們給作踐成了這個模樣!」她恨得滿眼都是血絲,尖聲叫道:「我就是做鬼,也不放過他們一家!」

「孩子沒了?」沈明秀一驚,只覺得手下的這個身體全是骨頭,竟一點兒肉都沒有,之後想到了那還跪在樹下的青年,目光猛地一沉。

「是那人的緣故?」這時候誰還管個賤人叫姊夫呢?

沈明秀雖用詞含糊,沈明華卻聽明白了,咬著牙用力地點頭道:「背信棄義的東西!大姊姊這樣為他,他卻在家裡與人生出私情,還逼迫大姊姊!」

沈明靜的哭聲衝進沈明秀的耳朵,這樣的痛苦,叫她彷佛都記不清當年那個一臉和氣笑容的小姑娘了。

「畜生,滾、滾!」

沈明靜的哭聲一起,外頭就傳來了掙扎與央求聲,彷佛是那個青年想要衝進來,不過該是叫人攔住了。

此時沈二老爺的罵聲也在外頭傳來,「和離!我就不信了,天底下沒了你,我家的大姐兒就得滾進泥里去!」

他的聲音越發地大了,還尖銳地厲聲道:「休妻?!大姐兒做錯了什麽,你家竟敢提出休妻?!你是不是忘了,沒有大姐兒的嫁妝,你們一家還喝西北風呢!」

「他家裡頭不過是尋常的官宦人家,養活一大家子總是撐不住,況且還得打點朝中。他百無一用是書生,這些年同僚上峰走動,讀書科舉筆墨紙硯,哪一樣不是用大姊姊的嫁妝?如今好了,有了功名了,就生出花花腸子來,將一個外頭的丫頭捧得天高,還說大姊姊……」沈明華見沈明秀望著門外一臉的冰冷,那雙平日里溫柔和氣的眼睛黑沉得叫人心生恐懼,猛地一哆嗦,之後低聲道:「說大姊姊多年無子,這是命里不祥。」

「不祥?」沈明秀冷笑了一下,溫聲道:「確實不祥,不然,怎麽就遇上了這群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罷了,就這樣吧。」沈明靜之前獃滯,不過是叫悲憤迷了心,此時一哭出來,就已經暢快了許多,此時捂著小腹搖頭哽咽,「我只恨,這個孩子……」

她多年無孕,本覺得對不住丈夫,因此日日求神拜佛,拿夫家一家子都當祖宗一樣地侍奉,就是為了叫自己心裡好受些,哪怕是婆婆與小姑子再尖酸刻薄,她也為了那個男人都忍了。忍了許多年,幾乎熬乾了自己,許是她的一片赤誠感動了神佛,竟叫她驚喜地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然而還未待她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丈夫,就從婆婆冰冷的嘴裡聽到,她要有一個「姊妹」了。

想到那時丈夫並無不願,還帶著幾分柔情的笑容,沈明靜下意識地捂住了小腹。

她本以為是因她不能生,丈夫才起了納妾之心,卻沒有想到當她告訴了他自己有孕,求他不必再納妾開枝散葉,那人對自己依舊搖頭。

新鮮的新人,他到底是喜歡的,不能生,不過是一個藉口。

哪怕是那小妾推了她一把,叫她不穩當的胎落了,在婆婆一家的嘴裡頭,她竟成了拿自己的胎陷害新人的毒婦。她這麽多年的痴心,盡都錯付了。

想著那無緣的孩子,再想到直到自己落了胎才露出悔恨的丈夫的臉,沈明靜的目中透出了冰冷的怨恨,死死地抓著床上的錦被,低聲罵道:「不得好死!」

「大姊姊想如何,咱們就如何。」沈明靜溫柔良善,卻叫這一家逼得連性情都改變了,沈明秀都不必聽全,只聽到這裡就微微閉了閉眼睛,什麽都明白了。

「想要休妻,那是作夢。」她冷冷地說道:「當國公府是擺設,由著他們往臉上踩?!」她俯身與沈明靜問道:「大姊姊真的不肯與他回去?他還在外頭跪著呢,想必還有幾分真心。」

「這樣的真心,真是叫我噁心。」沈明靜消瘦的臉上只剩極致的怨毒,喃喃地說:「此時跪著,想要與我重修舊好,不過是想叫自己心裡好過些罷了。只是我為何要成全他的虧心事?!」

她從未對不起過他,雖然確實嫉妒,不肯叫家中的侍婢與他親近,連從家裡帶來的丫頭都打發了出去,然而父親母親就是這樣過來的呀!有她一心愛慕他、侍奉他,一心一意全是他,難道一點都不夠嗎?

「大姊姊的意思,我明白了。」見沈明靜已有決絕之意,沈明秀吐出了一口氣來,斟酌了片刻,便低聲問道:「大姊姊是想要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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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妃在上王在下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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