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這罵的,就是不省心連累閨女的安固侯夫人了。

恭順長公主早就與安固侯夫人翻了臉,沈明秀自然更偏心母親的,聽她說了這個,便忍不住抿嘴笑道︰「二姑母也只能在這些小事兒上找找碴,不然,更睡不著覺了。」安固侯夫人心心念念地給她爹塞小妾,不是為了心疼兄長,而是想看她母親的笑話罷了。

大家都一樣了,公主殿下與侯夫人後院都有小妖精,她才能心理平衡,睡得著覺。

「你說的是。」這隱隱是在說沈國公疼惜自己,恭順長公主面容僵硬了一瞬,不願叫閨女知道自己的心事,努力地笑了一聲,卻又帶著幾分悵然地看著那香爐之中生出的香煙,喃喃地說︰「你父親,是個好人。」

她任性了這麽多年,他都讓著、寵著的,她不是沒有良心的人,也覺得虧欠了他,只是……縱然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咱們,又回京了。」恭順長公主目光亂了一瞬,抬頭看著面前貌美的女兒,看著她肖似自己的容顏,心裡滿足極了,愛惜地摸著她的頭髮輕輕地說︰「就算陛下不叫咱們回京,我也想著帶你回來的。你都十五了,是個大姑娘,得嫁人了。」

塞外哪裡比得上京城勳貴宗室雲集,滿目的膏粱榮華呢?恭順長公主不願叫閨女留在塞外一輩子吃沙子,只想給她尋一個安穩富貴的人家,讓她一生圓滿,平安喜樂。

也因有這個想頭,恭順長公主早就將京中還未婚配的勳貴青年暗地裡探查了一圈,就恐知人知面不知心,害閨女所嫁非人。

當然,為了知道這些小青年們的根底,她不知聽了多少的小道消息,別看她久不在京中,然這十年間各家各府那點子小秘密,公主肯定都知道!

沈明秀伏在恭順長公主的膝頭,對母親為自己的心意動容。

不管夫妻倆之間如何,恭順長公主與沈國公對待兒女卻從未有過半分虧欠與冷落。

只除了恭順長公主不大喜歡容貌、性情跟沈國公一個模子里印出來似的世子沈明程,旁的並無叫人詬病之處。

然而就算是嘴上說著不喜歡,沈明程在關外衝鋒陷陣、捨生忘死的時候,沈明秀卻知道,母親看似很不關心地轉身回房,美其名是累了去睡,其實卻是跪在了小佛堂,整夜整夜地給他祈福的。

就因為這個,沈明秀只希望恭順長公主能早些放開舊事,真真切切地一家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我才十五,您就要趕我出門嗎?」她拱了拱恭順長公主的手,聽見母親低聲笑了,帶著幾分嬌氣地問道。

「趕緊出門禍害別人家去,不然天天在我眼前晃,多煩呢?」恭順長公主俯身就把閨女給抱在懷裡,絕美的眉眼之間都帶著歡喜之色,口中卻嫌棄地說道。

羅遙坐在一旁看著,十分悠閑。舅母與表妹一膩歪起來,能叫人肉麻得渾身打寒戰,眼下這點小事兒算什麽呢?羅遙完全不放在心上,只低頭繼續擦手上的袖刀。

恭順長公主一抬頭就看見這麽個畫面,嘴角抽搐了一下,這外甥女兒叫親爹養得跟個男孩兒似的,實在讓她很為難。

因羅遙的父母並未奉詔回京,還留在塞外,也很憂心這閨女婚事,羅夫人央求了恭順長公主,只希望公主嫂子識得的人多些,加上身分又貴重體面,回京之後給自家閨女也相看一門良緣,別叫這性情有些乖僻的閨女嫁不出去。

恭順長公主當時一股熱血上頭開口應了,如今卻覺得自己真是給自己挖了一個天大的坑。

「那刀,已經很亮了。」恭順長公主隨口叫一旁侍立的丫頭去傳湯水,不一會兒,見丫頭端著托盤上來,急忙將兩碗燕窩一碗給了沈明秀、一碗給了羅遙,這才咳嗽著說︰「這個是你大姑母方才送來的,雖燉得倉促了些,不過東西是極好的,我吃著很受用,你們女孩子家家的,多喝些也滋補呢。」

平王妃與安固侯夫人不同,從來和氣親熱,恭順長公主與她一直有往來。

況且平王妃膝下還有一子慕容南,生得俊美出塵又溫文和氣,是極好的夫婿人選,恭順長公主就更上心了。

沈明秀養在平王府兩年,雖還是不記事的幼年,也算與慕容南朝夕相對,這有幼時的情分,也算是青梅竹馬不是?有親姑母做婆婆、表哥做夫君,再如何也不會叫閨女委屈了自己。

因想到了這個,恭順長公主的心中已經意動,只恐說破了倒叫小兒女們拘束起來,不如如今自然而然的親密,便忍住了不說,正抬頭,卻見外甥女正側身給自家笑咪咪的閨女碗里倒燕窩,眼睛頓時就豎起來了,沖著兩個小丫頭拍案道︰「做什麽呢?!」

「太甜。」羅遙不敢招惹舅母,不然回頭會被舅舅往死里打,默默地端著還剩下半碗的燕窩,一仰頭豪邁地喝了,爽快地拿手背一抹嘴表示自己有聽話。

恭順長公主再次一噎,這麽一口悶的架勢,她若日日吃起燕窩來,就是公主、國公也得給吃窮了。

「表姊心疼我呢。」這兩碗是平王妃給的血燕,珍貴異常,沈明秀知道羅遙惦記自己,就在一旁抿嘴笑道。

「你們兩個孩子。」恭順長公主無奈地看著和氣的兩個女孩兒,目光變得溫柔,又聽說沈明嘉正在讀書,滿意之外也心疼兒子小小年紀就這樣吃苦,忙叫人再去給沈明嘉做些滋補的湯水。

「驛站裡頭行事不便,萬事都從簡的,等回了家就好。」沈明秀忍不住道。

恭順長公主口口聲聲頭疼、心疼、渾身都疼,就是不肯入京,這樣折騰著給沈國公看,他自然是隨妻子的心愿,然而叫旁人看見難免非議恭順長公主狂妄。

沈明秀不願母親為這樣的名聲所累,見她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瞬,狠了狠心只當沒有瞧見,將手上的碗放在一旁,這才低聲勸道︰「這外頭再如何也不是自己的家,住得不舒坦。」

恭順長公主也住得不舒坦,只是想到京城,目光微微黯淡了起來,這是她的傷心地,若不是當年沈國公為了叫自己離開這個地方,也不會請旨遠駐塞外,十幾年都不回京……張了張嘴,到底說不出什麽話來,她努力壓制著心裡的酸澀,面上帶著幾分淡然地問道︰「我聽說,安王來請安了?」

她岔開話題太僵硬,知道母親的心思不是一朝一夕能改變的,沈明秀只當做沒有察覺,想到那又哭又笑的秀致青年,彷佛那在放光的美貌就在眼前似的,便急忙笑答,「這位殿下竟是極恭謹的性子。還知道禮數,竟曉得來給母親請安。」見恭順長公主有些得意地點了點頭,這才繼續說道︰「我依稀聽說這位皇子早慧,從前很得陛下喜歡,曾置於膝上垂問願否為皇?」

安王早年極得寵,生母昭貴妃寵冠六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皇后都要避她的鋒芒,且聽聞皇帝喜歡這個兒子更甚皇后所出的兩位嫡子,曾想廢了太子,立他做太子。

「這是個聰明人,如今雖不如從前得寵,卻不能小瞧。」恭順長公主也知道這事,她雖然如今越發懶散,當年也是在宮中長大的,該有的心眼兒一點都沒少,想到那時安王的回答,及如今安王與太子、唐王兄弟情深彷佛一體,便撫著手指,看著上頭鮮艷的大紅蔻丹冷笑,「才八歲的小子,書房還沒有進幾日,就能說出『非嫡非長,不敢為皇,願為肱骨』這樣的話來,本事大著呢!」

這不就因這句話而巴結上了皇后與太子,還連著巴結上了皇後身後的承恩公府,雖眼下叫皇帝有些厭棄,卻還風風光光、無人敢欺辱,可見這是真正的聰明人,也叫恭順長公主覺得,這小子一肚子的心眼,不是個好相與的。

「離皇子們遠些,不然,賣了你還給他們數錢!」她就被人賣得很慘,如今還沒緩過神兒來呢,想到皇帝,便越發地帶著怨恨冷笑道︰「上頭那個,最是個畜生!」

當年如果不是這位皇兄,她怎會嫁給沈國公……

「京中往來,這些只怕避不開,咱們只謹守規矩就是了。」眼見恭順長公主面露恨色,沈明秀心中微微嘆息,握住了母親冰冷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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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妃在上王在下 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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