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待拜過堂，親近之人也都跟著擠進了婚房裡。
顧遙端坐在金絲楠木的架子床上，身下是大紅的鴛鴦綉被，並著白綾子的褥子，襯得她一人格外明艷璀璨。
托著桂圓紅棗花生丫鬟站在邊上，灑帳的貴婦人便笑眯眯地朝顧遙身上灑，砸得顧遙不由皺眉，但是孟辭便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吃了棗子，早生貴子。」貴婦人又是笑眯眯道，托著棗子的丫鬟便走上來。
顧遙吃過棗子，桂圓等物，看著生的餃子，也強逼著自己吃了一個，這才不用再吃什麼。
但是後面一個打扮得喜慶的婆子又託了兩隻金杯出來，酒已經倒滿了。顧遙知道，喝過合巹酒，這些人也該走了。她倒會喝酒，於是從善如流地一口飲下，引來一眾讚歎。
孟辭位高權重，雖然在軍營里有幾個交好的，可位置差別放在那裡，也說不上多隨性。而新娘又是皇帝，自然沒人有膽子鬧新房，所以一喝完合巹酒就都走光了。
顧遙端坐在房內，但是孟辭自然不能留下，一早就被推出去了。
等到半點生息都無，顧遙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她低頭張開握成拳的手，手心粘膩而冰冷。等到深呼吸了幾回，顧遙渾身才逐漸松下來，渾身的僵酸感才和緩了些。
她靜靜打量這個房間，紫檀木的整套柜子，雕著石榴花與纏枝蓮。小葉紫檀的梳妝台，安著魚鳥菱花的銅鏡。一個酸枝紅木的首飾盒，半開著，顧遙一瞥便看到一個純澈無暇的冰種翡翠鐲子。
方格窗子上貼著紅喜字，帷幕處用紅綾子裝飾著。妝台上一對富貴的龍鳳燭兀自燒著，燈火搖搖晃晃。
顧遙收回目光，細細撫摸微涼的紅綢被面。這是真的，輾轉許多年，很多東西她一點一點拿回來了。
她乾脆便什麼都不想了，靠著床欄打盹兒。也不知多久，才聽到外面有喧嘩聲響起，顧遙這才有點迷茫地睜眼。
孟辭穿著紅黑二色的玄端，廣袖博衽，厚重大氣又風流儒雅。燈火下眉眼瑩瑩如玉，俊雅至極。
「回來了？」顧遙低聲道。
他擺擺手遣退了要進來侍候的丫鬟婆子，於是屋子裡又只剩下兩人，安靜得有些古怪。
「應酬完了，歇下吧。」他的眸子里透出些溫軟的笑意，伸出手提顧遙取下鳳冠。
但那鳳冠由鈿子固定著，這樣直接取，便使鈿子墜落了好幾朵到地上，有些噼里啪啦的聲響。
顧遙看得好笑，只揚聲道：「來人，」便含笑了看他，「你可真是什麼都不懂。」
孟辭原本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此時聽到了顧遙的話，尷尬一瞬后卻故作正經道：「阿杳莫非想我懂些什麼？」
還不待顧遙回答，便有丫鬟進來了。顧遙也就只對丫鬟道：「服侍我卸妝，」又轉臉對一邊的婆子道：「準備水服侍郎君沐浴。」
這才到梳妝台前坐定。
丫鬟飛快將顧遙的發鈿收了，這才小心翼翼地取下鳳冠。又替顧遙取了簪子，將頭髮拆了。拿了把雕老梅的桃木梳子仔細幫她把長發梳順了，這才取了膏子和細棉布，將她一臉的脂粉卸去。
孟辭便在不遠處的桌子邊玩弄一隻鈿子，珍珠發鈿簡單至極，在他手裡卻幾乎翻出花來。實在翻不出來花了，便乾脆去看顧遙。
繁複的婚服已經脫下了，女子只著了青緞子的裡衣，顯得身姿纖細而婀娜。長發只是鋪下來，墨般鋪落在地上。燈火照到脂粉不施的臉上，皎白通透如玉。
孟辭一時間挪不開目光，但是耳邊傳來丫鬟的聲音：「郎主，沐浴的水準備好了。」
他這才回過神，便去了凈房沐浴。等到沐浴完穿了裡衣出來，只見顧遙的長發已經被丫鬟用一隻桃木簪子簡單地綰了起來，露出修長而白皙的脖頸。
顧遙的目光垂到桌子上的發鈿上，道：「你先躺著休息會，我沐浴完便可。」
便可，便可什麼？孟辭原本已經靜下來的心忽然又亂了，但是還是點點頭，不再多話。
顧遙如今不習慣沐浴的時候有人服侍於是將丫鬟婆子都遣退了。自己慢悠悠地清洗過了，再換上乾淨的裡衣，將長發放下來，這才趿上睡鞋走出來。
她一眼看到合目躺在床上的孟辭，心跳漏了一瞬，隨即呼吸也有些紊亂。顧遙知道，她開始緊張了。
但是她的步子沒有頓，仍舊是按著從容的模樣，一步一步走到床邊。拖鞋，上床，掀被，躺下。
龍鳳燭是不能熄的，顧遙看著帳子有些不悅地皺皺眉，但是也無法，只好掀開被子將眼睛遮了。
眼睛看不見，聽覺就越發敏銳。她聽到燈花噼啪了一聲，以及孟辭的呼吸聲並不十分平穩。
大概沒睡著，顧遙想著，自己卻越來越困……不知不覺睡著了。
但是顧遙睡得並不安穩，因為她睡覺有些認床。半夜時醒了，萬籟俱寂，但燈火還亮著。
她渴得厲害，於是輕輕地起來，灌了一杯白水才輕手輕腳地回去睡覺。
大約是睡得迷糊了，顧遙覺得頭暈乎乎的，身子也軟綿綿的，竟然一下子被被子絆倒，然後一下子栽到了孟辭身上。
顧遙聽到孟辭悶哼一聲，顧遙尷尬地捂臉。就聽帶孟辭帶著睡意的嗓音響起：「阿杳，你這是要謀殺親夫。」
「……不就是壓了你一下。」至於謀殺么？
對方慢悠悠道：「阿杳，你可曉得自己有多重？」
？！
竟然說她重。
顧遙：「呵呵呵。」
話是這樣說，但是顧遙還是麻利地起來了，然後利落地滾進自己的被窩。哪裡尚且還得暖融融的，十分舒服。
但是憑空伸出一隻手，摟著了她的腰。顧遙尚且迷茫，就感覺孟辭抱著她一卷，將她拉進他懷裡。
他半撐著身子垂著目光看他，漆黑而沉的眸子緊緊盯著她。女子睡得迷濛溫軟，像是小貓兒似的。
「阿杳。」
「嗯？」
孟辭便傾身下來，輕柔地吻在女子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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