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忠義朱靈

朱靈心知，今日若不將季雍攔住，自己的母親、弟弟必不能活。可是就算將他攔住，自已會背棄袁將軍之令，放任他離去么？自古忠孝不能兩全，這叫自已如何決擇？

朱靈搖搖頭，縱馬緊追在後，提聲喝道：「攔住季雍賊子，別放走一個。」

隆隆的蹄聲從南面響起，朱靈終於從側翼繞了過來。前面的公孫軍齊聲驚呼，最先的數十騎側轉馬頭，棄了步卒就向東北方向加速逃逸。

震天的馬蹄聲中，朱靈從側翼斜穿公孫軍軍陣，只差毫釐，被季雍等數十騎逃離。隱隱中，朱靈不見母親的身影，卻見到弟弟被綁著的身軀。

朱靈急喚道：「季雍，我母親何在？」

季雍埋頭遁逃不答，朱靈卻隱隱聽到弟弟的哭聲，「母親不欲脫累兄長，跳城自盡了……」

「啊……」朱靈仰頭怒吼，拔出環刀就在自已的大腿之上恨插一刀，「母親……」朱靈雙目血紅，鋼牙咬碎，提聲呼喝，率軍從左側繞出公孫軍，轉頭向東北方向直追下去。

夜色茫茫的大地，在戰馬翻飛的四蹄下不住向身後退卻，前面七零八落的火光越來越近。驀然間，遠處三裡外突然傳來咚的一聲巨響，茫茫的地平線上，升起一線火把來。無數的火龍突現原野之上，最近的只在里許左近。

朱靈一怔，被緊追的季雍卻仰天狂嘯：「是咱們的援軍，是咱們的援軍……」聲音又驚又喜，夾雜著劫後餘生的無盡喜悅，就想仰天嚎啕一般。

那數十公孫軍本已自認凶多吉少的結局，眼見前方火光燃起，狠加數下馬鞭，向火光方向狂奔而去。

朱靈心如滴血，暗道：「公孫軍……還是何軍的援軍……」

目力所及，就見百餘隊火龍蜿蜒而來，軍容之盛，不在兩萬也在一萬。此時進擊，萬一被敵軍以密集兵力包圍，以己軍此時的體力，必死無疑。

但若就此退後，敵軍也會尾隨其後，一鼓作氣的殺向鄃縣。雙方距離如此之近，鄃縣也不一定能守得住，已軍也將全軍潰敗。而弟弟……

無數個念頭在心中轉了又轉，朱靈不禁暗嘆，之前是為袁將軍而戰，現在則是為母親和弟弟一戰。母親，弟弟，黃泉路上……等我……

朱靈抬頭厲聲大喝：「兩軍相逢勇者勝，現在退縮，鄃縣只會被敵軍一鼓作氣奪回去，現在只能進不能退。」又向後大聲喝道：「滅了火把，乘夜全軍突擊。」

就在朱靈下令之時，敵軍也隨之變陣了。左右兩翼各有上千騎的火龍，張牙舞爪的向朱靈后軍包圍而來。正面敵中軍則排成密密的隊列，分成八個陣式。兩個在中，六個向左右散開成鶴翼陣，卻是想將朱靈軍包圍住，一口吞下。

朱靈冷笑一聲，如此正合已意。縱然已軍全軍覆滅，也要誓死斬殺中軍的敵主將。於是望著敵陣中間的一桿帥纛，率領六百餘騎卒，拍馬舞矛直突而進。

火光從兩側一一的閃過，兩側之間箭如雨下，六百餘騎卒慘叫著紛紛落馬。無數箭矢向朱靈射來，卻只在左近墜落，並無一矢命中。一馬當先的朱靈目不斜視，眼中只有那桿帥纛。

近了，近了，兩隊千人陣之中，那桿帥纛之下，一名裝著古怪式樣盔甲的大將就在眼前。而那員敵將正立在那桿大纛之下一動不動。朱靈見他氣勢如淵停岳峙，心知此人必然也是一員猛將。

只見他左近的那些親兵身著重甲，身形更是比袁將軍的親軍還要強壯許多，與所遇到過的公孫軍全然不同。定是青州兵了。而那將說不定就是青州之主何白。

敵軍眾多，何白更被大軍團團護住，只是此時情急拚命，也顧不上許多。朱靈長嘯一聲，挺矛直衝面前的戰陣。只是令朱靈憤怒的是，兩隊千人陣后，各有兩百騎從左右殺出，迎面截擊朱靈的去路。

眼前寒光猛閃，兩名騎將一左一右最先飛奔而至，兩支長矛交互掩映，在眼前舞成兩團黑霧。驀然間，長矛猛地抖起兩個槍花，乍合倏分，一上一下，分刺朱靈的咽喉與胸腹。

朱靈大喝一聲，長矛橫掃，錚錚兩聲，左面敵騎的長矛喀的一聲被震斷，跟著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右面的敵騎長矛脫手，直向天空拋飛而去。但其人卻極為彪悍，左手抽出單刀，大吼一聲，縱身向朱靈劈去。

朱靈倒轉長矛，矛柄正撞在那人的扎甲之上，那人敗草般的倒飛而回，撞在戰馬上，又摔在地上。那戰馬驚嘶一聲，人立而起，兩蹄落下時，正踏在那敵騎的腰脊上，脊骨碎裂的聲音響起。那人慘叫一聲，整個身軀彎了起來，口中狂噴鮮血，眼見是不活了。

隆隆的馬蹄聲從正前方響起，一隊數十人的騎隊高舉環首刀，迎面沖了上來。從刀鋒泛起的寒光望過去，之後正是那高高豎起的大纛。朱靈大吼一聲，往前直衝。

「錚——」

就在戰馬馬頭幾乎與對方馬頭相接之時，朱靈長矛橫掃而出，一股巨力以朱靈為中心，潮水般的狂湧向前，蓬蓬數聲響，將迎面的數名敵軍硬生生震下馬背。

身前壓力猛地一輕，已衝出了敵騎的重重包圍。只是正前方，還有兩陣數百人的步陣攔截。而朱靈，此時卻只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不等朱靈單騎沖陣，一員敵將一聲大喝，便如半空中爆起一聲霹靂，縱騎直衝過來。

「錚錚錚錚」

兩人對沖，鐵矛長矛交錯翻飛，兩匹戰馬乍合又分，短短剎那間，長矛倒像是相互交擊上百下，兩旁的敵軍直看得心如重壓，緊張地喘不過氣來。眼見二人分開，這才爆起一陣歡呼聲。

此時，那員裝著古怪式樣盔甲的大將低聲吩咐幾句，立即有傳令兵跑開。不一會兒，那兩陣步卒猶如長蛇涌動，向四周奔去，將朱靈與那員敵將團團圍在圈中。那員敵將又再度橫衝直撞過來，挺矛再向朱靈攢刺。

朱靈揮動長矛，挑擊敵矛。錚錚聲中，攢刺而來的敵矛只向外移開少許，便又迴旋過來。朱靈一個格擋，乘其收矛再刺之時，狠狠踢踹馬腹，戰馬厲聲長嘯，向前狂奔，一下躍過七、八人的頭頂，頓時脫開本令朱靈頭痛的步陣包圈，向疑似何白的那將直縱過去。

敵軍眼見朱靈如飛將軍般地撲向主將，齊聲驚呼：「使君小心……」「主公小心……」

至此朱靈已再無懷疑，這員敵將必是何白無疑。只是何白的百名重甲親衛勇士橫衝直撞，迅速的在前方成陣，持槍再度橫在了朱靈的面前，令朱靈始終不能觸及到欲殺之將的身側。

朱靈急摧戰馬，不料戰馬在躍過人牆之時，早被尖利的長槍劃開了肚子，內臟撒滿大地，此時更轟然倒地，悲鳴著轉頭看了朱靈一眼，頓時倒斃。

朱靈翻身落馬，勉強的躍起，卻也差點跪倒在地。卻是之前刀刺大腿，血流得太多，整個人都有些發暈了。就是握矛的手也微微發顫，有些把握不住。就在朱靈翻倒之際，何白麾下的大軍又再度湧來，將朱靈團團的困在其中。

何白望著十丈之外，渾身浴血，猶自死死盯著自已的敵將，不禁暗自心驚。如此猛將，是袁紹軍中的何人？顏良？文丑？張頜？還是高覽？直有萬軍取上將首級的能耐。

單若論武藝而言，自已不會比此人遜色。但是此人誓死如歸的勇往精神，與拼盡最後一口氣力也要殺敵的兇悍，卻令自已遠遠不如。到底是來自後世和平年代的人啊，武藝縱然再高，也始終沒有土生土長的大漢人豪邁、勇烈與誓死如歸。

雄哉大漢，壯哉大漢。

只可惜大漢朝庭的腐朽與墮落，失去了漢末、三國龐大名將群的忠義之心。讓這些令人敬佩與喜愛的勇士們，白白的浪費在內戰的旋渦之中，耗盡了最後的一絲精血。最終被五胡入侵，開啟了中國數百年的黑暗時期。

何白拱手大聲的拜道：「未知將軍高姓大名，何白對你的膽量與勇氣深表佩服。」

朱靈冷哼一聲，默然不言。一人連滾帶爬的向何白跑來，叫道：「使君，何使君，此人乃清河鄃人朱靈，字文博，是袁紹麾下的驍勇之將。之前的鄃縣，就是被此人強行夜襲攻破的。」

何白恍然，原來是朱靈？在小時玩遊戲時，這朱靈的能力數值好像不高啊，最高的武力值還不到七十，怎得今世這般的智慧勇武？何白又細細的一思三國演義，好像朱靈被曹操所厭惡，終生沒有發揮才能的機會，所以評價不免的低了。

何白又拜道：「文博將軍，貴軍已然全軍覆滅，只餘下你一個人了，再度反抗也並無任何意義。我對將軍的英姿萬分敬慕，不知將軍可願歸降我軍，助我一臂之力？」

朱靈冷哼一聲，說道：「既然軍敗，有死而已，何必多言。」說著將長矛一拋，拔出環刀就欲自盡。

「且慢……」何白急止道，一時卻又找不到勸降的好話。

此時季雍得意洋洋的說道：「文博，汝弟尚在我手中，你死不要緊，汝弟的性命，你也全然不顧了？」

朱靈冷然應道：「攻城之時，我尚且不顧老母與幼弟的性命。此時我自身死，哪裡還顧忌到他。」說著，將刀架在了頸上。

「且慢。」何白又止道：「何白無德，不能如袁本初那般可收服文博將軍之心，然而何白卻不能不仁，坐視良將死於面前而無動於衷。將軍既不願歸降，那就請將軍帶上幼弟，自行離去吧。」

「當真。」朱靈突然升起了一絲絲的希望。縱不能救得老母，救得幼弟也足感欣慰。

何白笑道：「自然當真，何白之志，乃是盡收天下英才為我所用。雖不得使用，也不願輕易害之。將軍雖然忠誠於袁本初，但我料知袁本初必非將軍的名主。因此，我對將軍尚未死心也。」

說完，令季雍將朱靈之弟解來，並送上兩匹戰馬，放任二人離去。朱靈深深的看了何白一眼，拱手表示謝過，轉身與其弟打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