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節 孑然一身
江州,一座坐落於潯陽江畔的三線城市。
人口不是很多,經濟也不算髮達,不過,這座城市卻有著秀麗的風景,溫和滋潤的氣候,以及伴山臨水的地理之便。
單論宜居指數的話,江州城還是很不錯的。最起碼,在陶大勤看來,不比有著天府之國美名的川中市差。
陶大勤是什麼人?毫無疑問,他就是本書的主角。
這裡稍微介紹一下陶大勤的個人資料。
陶大勤,男,出生於1985年,現年二十三歲,身高一米七八,體重一百七十斤,家住江州市,電話079xxxxxxxxxxx。
對了,忘了說了,這個胖小伙兒是個孤兒。
還在襁褓之中的時候,陶大勤就被他的父母給遺棄了。要不是管理土地廟的陶大爺恰好路過,把他從馬路牙子上撿回來,他或許早就已經投胎到了別處。
小的時候,因為沒有父母,陶大勤在鎮上的小學里可沒少受欺負。
好在學生們的家長還算明理,好吧,主要是陶大爺的廟祝身份比較有分量,這些家長們又都是附近的鄉親們,不敢不給他面子。總之,每當陶大爺帶著小傢伙找上門去,他們總是會在賠禮的同時拿出一些糖果或者餅乾之類的零食來送給小傢伙。
小孩子嘛,本身就不記仇,再有點兒小零食,小小的陶大勤立刻就忘掉那些不順心的小衝突。
加上心善的陶大爺一直以來的思想品德教育,這孩子總算沒有變成憤世嫉俗的小混混,一不小心走上歪路。
時間一年年過去,不知不覺間,鼻涕蟲長成了壯小伙,陶大爺也日漸老去。
直到這一年的臘月,年近九十的陶大爺在睡夢中悄然而逝,而陶大勤,也再次失去了最後的親人,成了一名孤家寡人。
心情很沉痛,很悲傷,不錯,陶大勤的眼中卻沒有淚水——爺爺雖然走了,但他平時留下的話卻一直迴響在陶大勤的腦海中——孩子,爺爺年紀大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走了,真到了那個時候,你小子可不能哭。要堅強,知道么?孩子,到時候,爺爺會在天上看著你,看著你努力奮鬥,過上好日子。
強忍著心裡的傷感,在鄉親們的幫助下,安排好了爺爺的後事。
等到一切辦妥,時間已經到了小年的前一天。
「……唉。」坐在門檻上,看著嶺下的土渣路上時不時經過一輛小車,陶大勤心知那是在外打工的年輕人們趕回來團聚過年了。
再想想自己,今年只能一個人過年,最為親近的爺爺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了,陶大勤就不由的悲上心來,忍不住深深的嘆了口氣。
不知道坐了多久,腹中傳來了一陣咕嚕嚕的聲音。
感覺到肚子餓了,陶大勤這才從傷感中回過神來。
站起身來,拍拍屁股,來到廚房,打開用了三年的二手冰箱,發現裡面還有不少辦白事時剩下的飯菜,陶大勤取出兩盤來,稍微熱了下,隨隨便便對付了一頓。
一邊吃飯,一邊琢磨,等到吃完,陶大勤已經有了個想法——不能讓爺爺擔心,就算是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也要好好的過下去。而在當下,最重要的就是過好這個年。
收拾好碗筷,從井裡提了桶水清洗乾淨。
回屋換了身衣服,在胳膊上紮好孝布,背上木箱,陶大勤離開了嶺上的土地廟,來到了下面的村子里。
或許是因為居住在廟宇附近的緣故,村子里的大叔大嬸們對傳統風俗向來比較重視。跟城裡人不一樣,他們從來都不用買來的對聯,而是每到過年的時候,都會找人寫對子。
往年,這事兒都是陶大爺的。而今年,陶大爺已經走了,這件事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陶大勤的肩上。
「黑佬?」正在村口池塘邊洗衣服的幾位嬸子,看到了陶大勤的身影,對他招呼了一聲。(為了讓孩子可以順利長大,很多農村裡,鄉親們都會給孩子取個不好聽的小名。黑佬是陶大勤的小名,會這麼叫,是因為他小時候又瘦又黑。)
「桂芳嬸子,金枝嬸子,小嬸子,你們好啊。」陶大勤抬起手來回應到。
「吃了沒?沒吃嬸子給你做去~。」金枝嬸子關心的問道。
飯點兒剛剛過去,陶大勤又是一個人生活,嬸子們覺得他沒吃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吃了吃了,剛吃的。謝了,嬸子。」先謝了一聲,陶大勤接著問道:「金枝嬸子,我叔在家不?這不是要過年了么,我尋思著鄉親們可能要找人寫對子,我就帶著東西來了。」
金枝嬸子的老公,名叫劉長河,去年剛剛上任村支書一職。
「在呢在呢,你快點去吧,晚了,他就找人打牌去了。」
「行,那我去了。」
等陶大勤背著木箱離開,洗衣服的幾位嬸子又聊開了。
「老三家的,你說黑佬那孩子能行么?」
「行不行的,讓他試試唄。這孩子也是命苦,唉。」
「也是。等一會我就去找他寫一副,差點兒就差點兒,就當幫幫那孩子了。」
「要我看啊,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聽說那孩子跟他爺爺學了挺長時間,應該有好幾年了吧?」
「好像是哈。說起來,那孩子好歹也是高中畢業的,總比咱們村裡那幾個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的小子應該要強一點吧?」
「對了,桂花家那孩子回來了么?聽說他今年掙了不少,還開了個公司?」
「可不是么,桂花昨天還跟我炫耀呢,說她家老二今年自己開了車回來,還說那車叫什麼馬來著,二三十萬呢。」
不說幾位嬸子聊得那些家長里短,再看陶大勤這邊。
沿著田埂上的小道,繞了一回來,他已經來到了村裡的一戶人家院前。
隔著新建的院牆,看到了正坐在院里曬太陽消食的中年人,陶大勤打了聲招呼:「叔~!在家呢~。」
「黑佬啊,來來,進來坐~。」
走進院里,還沒說話,一根煙先遞了過來。
「不了,叔,我不會抽~。」
「抽一根嘛,這都過年了~。」
「不了不了,叔,我是真受不了那個味兒。」
讓了幾次,劉長河這才把煙收了回去。
不抽煙,那就喝杯茶。端著一次性的杯子,坐在劉長河拎來的小竹椅上,陶大勤說起了正事:「叔,過年還要寫對子不?我把東西都帶過來了。」
「你來寫么?」對子是要寫的,不過劉長河並不是很相信陶大勤的實力:「黑佬,不是叔不給你面子,你真能行么?」
「行不行的,叔你先看看?」陶大勤笑著說道。
「也行,那你先寫幾個字我瞅瞅。」
二話不說,陶大勤打開了箱子,從裡面拿出了文房四寶。
劉長河也去屋裡搬來了一張桌子,算是給陶大勤準備的字台。
磨好墨,鋪上紙,用鎮紙壓平,陶大勤右手拿起筆來,蘸好墨汁,琢磨了一會兒,起筆在紙上寫了下一行字來。
「門迎百福福星照~。」一邊念著,一邊端詳著陶大勤的字跡。好一會兒之後,劉長河才砸吧著嘴評價到:「說不出來啥門道,就是覺得挺好看的。黑佬,你可以啊,叔還真沒想到呢。」
「叔你覺得可以就好。嘿嘿,那這事兒……。」放下筆來,陶大勤趁機問道。
「沒說的,等一會兒我就去給你廣播。」劉長河應下了這件事:「現在嘛,先別著急,興許還有人沒吃完飯呢。」
「也對,那我就先喝完這杯茶吧。」陶大勤點了點頭。
時間還有得多,兩個人坐在院里聊了起來。
「黑佬啊,你接下來打算咋辦?接你爺爺的位子,還是出去打工啊?」
「還是留在家裡吧。」陶大勤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糾結,不過,也就是一剎那而已。轉眼間,他已經換上了堅定的表情:「家裡就我一個人了,要是我也出去了,那個家就要荒了。」
「可留下來的話,你指著什麼吃飯啊?」劉長河嘆了口氣:「你爺爺他還有門手藝,可以當個鄉下郎中,你呢?」
「爺爺留下的那些筆記,我正在努力學習……。」
「一時半會的,總歸還是派不上用場啊。孩子,要叔說啊,你還是先出去找點兒活干吧。」劉長河關心的勸到:「至於你家裡那點兒事,叔跟嬸子給你盯著就是。」
「叔,我這還沒說完呢~。」陶大勤笑著搖了搖頭:「我打算把廟後頭的那塊地開出來,種點兒蔬菜,再種點兒草莓。」
「種菜叔還能理解,種草莓?黑佬啊,你會那個技術么?」
「我有個高中同學,他家裡就是種草莓的。我打算過完年後就是跟他學學。」陶大勤說出了自己的全盤打算:「種草莓的技術,可能要花點時間才能學會。在那之前,我先種點菜。留一部分自己吃,剩下的拿去賣了,加上我手裡還有爺爺留下來的兩萬多塊錢,緊著點過,應該還可以再撐個一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