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婚之夜(1)
茜紗窗外,霪雨紛飛。無情的冷雨,打彎了那一樹潔白的海棠。雪白的花瓣,輕輕地落在青石鋪成的小徑上,如片片白雪,冷的沒有一絲芬芳。
鳳羽宮,冷冷清清,那紅艷艷的喜字,在點點燭光的照耀下,如鮮血般凄美。紅燭無助地搖曳著,明滅光影之中的凄厲與彷徨,讓鍾無艷感到一陣陣莫名的恐懼。
紅,到處一片紅,紅的如鮮血般觸目驚心!
宮裡的宮女太監們大都睡下了,值夜的宮女們也都指一事離開了,他們也根本沒有把這位新王後放在眼裡。普天之下誰人不知,齊王田辟疆最愛的是夏迎春呢?而她鍾無艷,只不過是顆棋子罷了。
「小姐,你還是快睡吧!」秋月再次剪了燭花,微微嘆了口氣,「已經三更了,想必大王不會過來了。」
紅燭高照,照亮了鍾無艷那雙如水的眸子。
「他會來的,一定會的。」她不相信,這可是他們的大婚之夜,他怎麼會不來呢?如果他不想見她的話,那麼他為什麼要上桃花山,接住自己拋下的繡球呢?
「你別傻了,小姐!」秋月不忍心傷她的心,可是又不願意見她獨守紅燭到天明,「大王去水月宮了,他不會過來的!」
今夜,不僅僅是齊王田辟疆迎娶王后的日子,同時他還冊封了一位貴妃。那是他青梅竹馬的戀人,齊國權臣之女夏迎春。聽說,那夏迎春有著絕世的美貌,且和田辟疆早就情投意合。如果不是田辟疆剛登基地位尚且不穩,六國又虎視眈眈,他急需要一員得力的將才的話,,想必齊國王后的位子,就是夏迎春的了。
「他會來的。」鍾無艷看著鏡中那張絕美面龐,有些緊張地問,「秋月,你看我的妝容還好嗎?用不用補補妝?」
摘下黃金面具的鐘無艷,美的讓人眩暈。只見她淡掃蛾眉,略施粉黛,那絕美的容顏,卻足以讓百花失色,讓明月抱羞。
鍾無艷平時總是戴著黃金面具,因為鬼谷子說過,太漂亮的女人,大都是紅顏禍水。她很美,美的讓人窒息,讓人心醉,可是,她不得不用一張黃金面具,遮住了自己那如花的容顏。誰也不曾想過,那張面具下面,居然是一張如此俏麗的容顏。因為她一直戴著面具,所以世人都以為,鍾無艷是個奇醜無比的女子,要不然的話,為何總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以前的鐘無艷,從來不關心自己的容貌如何,可是今天晚上,她卻好緊張,她好怕,怕讓他發現自己的一絲絲瑕疵。
秋月有些憐憫地看了她一眼,她知道,鍾無艷已經無可救藥了。感情上這種事情,誰先愛上了,誰就註定是輸家。
秋月是鍾無艷自幼的貼身侍女,情同姐妹,她太了解鍾無艷了。只不過她至今仍不明白,為什麼僅僅那一面,就能讓她那位心高氣傲的小姐愛上他呢?他好嗎?秋月並不覺得,她覺得他像塊冰,一塊沒有一絲絲溫度的冰。這塊冰,能給鍾無艷幸福嗎?
「不用了,你已經很美了。」她看著那張絕美的容顏,無奈地說,「其他宮人都已經睡下了,你覺得他還會來嗎?」
鍾無艷聽著耳畔的細雨聲,柔聲說:「秋月,你也休息吧,我再坐一會兒,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此時,這華美的洞房裡,只剩下了她孤零零一個人。
「他真的不來了?」鍾無艷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發悶,似乎有一塊巨石壓著一樣。
她緩緩站了起來,輕移蓮步,取了一把紅紙傘,便信步來到了院中。
雨下的並不大,那青石鋪成的小徑上,卻鋪了一層潔白的落花。那棵美麗的海棠,被這冷雨蹂躪的柔弱不堪。片片潔白的花瓣在雨中無奈地飄零,如同一隻只凄美的白蝴蝶。
紅牆的另一邊,便是水月宮了。
雨繼續下。
她撐著紅紙傘,只聽耳畔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陣樂聲。
不遠處,一盞忽明忽暗的燈籠飄了過來,猶如點點鬼火般詭異。
「真討厭,人家水月宮裡歌舞昇平,咱這裡卻死氣沉沉的!」一小宮女提著燈籠抱怨道,「看來,日後我們跟著這位新主子,也得不了什麼好處。」
只聽一太監「哏哏」地笑了起來:「沒辦法,誰讓我們這位新主子丑的像鬼呢?」
「到底有多醜啊?」那小宮女有些好奇地問。
太監想了想,笑道:「聽說她都四十了還沒嫁出去,額頭、雙眼均下凹,上下比例失調,肚皮長大,鼻孔向上翻翹,脖子上長了一個比男人還要大的喉結,頭顱碩大,又沒有幾根頭髮,皮膚黑得像漆……」
小宮女聽了,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怪不得大王不肯到這裡過夜呢,他大概是怕做噩夢吧!」小宮女笑的前俯後仰,「這麼丑的女人,居然還能嫁得出去!真是可憐我們大王了。」
鍾無艷站在假山後面,清楚地聽到了這些話,嘴角泛起了一縷無奈的笑容。
其實除了她的師父鬼谷子和秋月,並沒有人見過她的本來面目。世人的猜測,讓她覺得他們的想像力真的好豐富,連年齡都能給她改成四十歲了。其實,她只不過剛滿十八歲。
鍾無艷正胡思亂想著,卻聽紅牆那邊的水月宮傳來了一陣騷亂聲。
「出什麼事了?」她心中一緊。
鍾無艷連忙登上假山,在那裡,可以清晰地看到水月宮。只見水月宮花團錦簇,燈火輝煌,一副喜慶的場面。不像她的鳳羽宮,冷清的連只蒼蠅都沒有。
「難道,他有危險?」鍾無艷心中一緊,她剛想飛過那道紅牆,卻被一隻大手給拉住了。
鍾無艷回頭一看,卻是一位年輕的御林軍侍衛,只見他丰神秀骨,儀容不凡,那斜入雲鬢的兩道英眉,為他憑添了幾分英氣。
「師兄?」鍾無艷微微一愣,繼而有些欣喜地說,「你怎麼在這裡?從你被大王重用后,怎麼再也沒有回過桃花山呢?」
那侍衛,正是鍾無艷的師兄田忌。
田忌聽了,無奈地搖搖頭,低聲說:「此事說來話長,不過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這王宮裡可不是桃花山,每走一步,都得分外小心。」
一會兒,只見幾個太監從宮內抬出一張精美的大床來。那張大床雕龍畫鳳,非常漂亮,不像鍾無艷寢宮內那張樸實的沒有一絲花紋的大床。只不過,這張大床的床板已經壞掉了。
看著那張壞掉的大床,鍾無艷那如水的眸子里,隱隱泛起了淚花。
原來,這就是她的大婚之夜。她在鳳羽宮裡獨守空幃,而水月宮那邊,卻已經把婚床給折騰壞了。
嫉妒,分明就是條毒蛇,無可救藥,卻又咬得人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