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棗樹

盛君霆不敢吵醒她，於是又閉上眼，感受著手上的溫度，沉沉睡去。

他也怕，害怕這是令一個沒有醒來的夢。

一月份的清晨，總是夾著冷意的。

一樹的枯葉被冰雪包裹，寒風一吹，便噠噠噠掉落在地，接著冰雪消融，枯葉滲進地里，消失不見。

誰又知道它曾出現過呢？

盛君霆穿著睡衣，站在窗口，目光停留在外面的樹上。

「怎麼也不穿件衣服？」榕溪拉開衣櫃，從裡面挑出一件大衣，踮起腳，披在他身上。

盛君霆現在越來越瘦了，即使每天都在吃東西，可人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來。

從前合身的衣服穿在身上，像一個空蕩蕩的展架，連暖氣的風都抵擋不了，飄飄揚揚的，讓人特別沒有安全感。

盛君霆並沒有拒絕，卻冷漠道，「你什麼時候走？」

「我不走。」榕溪是一如既往的答案，「你什麼時候好了，我就什麼時候走。」

「我不會好了。」盛君霆現在也不瞞著她了，「你走吧，把孩子打掉，然後找個……對你好的人，嫁了。」

榕溪沒說話，站在他身旁，順著他的目光看著那棵已經快沒有葉子的棗樹。

「以後，也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我都安排好了，或者……」他頓了頓，有些不甘心，「如果你對洛楓有感覺的話，也可以。他對你挺好的。」

榕溪笑出了聲，往前挪了一步，站在他面前，眼睛紅紅的，活像只小兔子。

盛君霆下意識地抬起手，指肚觸到她臉頰時，忍不住輕輕顫抖，卻還是幫她擦乾了眼淚。

「你如果好不起來了，大概我這輩子也就這麼過了。」榕溪踮起腳尖，在他的唇角印下一吻，「因為我再也找不到一個，像你一樣對我這麼好的人。」

他的包容，寬和，以及……從心底深處湧出來的愛。

盛君霆不是一個沒有脾氣的人，只是他最溫柔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全部給了她。

「也對，」盛君霆難得地勾了下唇角，自責道，「都怪我，對你太好了。」

榕溪被這笑容晃了下眼，趕緊低下頭來，生怕自己一下忍不住又會哭。

「榕榕，你看，」他指著門口棗樹，輕聲道，「我和你，都像是這棵樹。」

「等樹葉掉光了，我的人生也走到了盡頭。」他淡淡開口，心是痛的，不過他忍得很好，「可你在春天時，還會重新抽芽。」

「你想說什麼？」榕溪已經不想聽了。

望著她固執的眉眼，他一時語塞，竟不知要說些什麼，動了動唇，輕嘆了口氣，伸手，許久以來，第一次將她輕輕摟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