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孟婆湯

林夕見過妖，可這老闆身上一點妖氣都沒有；

他也見過鬼，可這老闆一點也不像鬼，身上生機十足，

這是這店有些詭異。

林夕隨便找了一張桌子坐下，等老闆的面。

這一次煮麵，比上一次慢了很多，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老闆才將面端了出來。

一碗清水面放在林夕的面前，面比上一次的更細，每一根麵條都好像髮絲一樣纖細，也更加通透。

每一根麵條都好像一個藝術品，在麵湯之中，散發著不一樣的光彩。

老闆沒有離開，在林夕的對面坐下，說道：「嘗嘗看。」

林夕點點頭，從筷籠里拿出一雙筷子，夾起麵條，輕輕一吸，

麵條滑嫩，帶著一股不一樣的味道，刺溜一下就滑入林夕的嘴中，

那感覺，就少女的肌膚一般柔軟。

麵條到了林夕嘴中，他沒有咀嚼，而是閉上嘴，慢慢的感受。

那些柔軟的麵條似乎在他嘴裡歡快的跳舞，每一根都充滿了彈力。

良久，林夕睜開眼睛，吐了一口氣，

這口氣本是一口濁氣，卻無比的清香，瞬間讓整個飯店充斥了這股香味。

「老闆怎麼稱呼？」林夕忽然問道。

「伊一，所謂伊人，在水之湄的伊，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一，伊一。」

「很有意思的名字。」林夕說道。

伊一站了起來，朝裡面的小屋走去，

他沒有問林夕面好不好吃，因為他的面一定好吃。

林夕沒有繼續吃面，只是靜靜的盯著平靜的湯水，眉頭微皺，因為他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伊一走到了最裡面的一間屋子，屋子裡有很多籠子，籠子里關著各種小動物。

有貓、狗、虎、豹、蛇……

它們看到伊一走了進來，發出各種叫聲。

可這些叫聲根本傳不出這間屋子，因為在屋子的牆壁上貼了很多的符籙，

正是這些符籙讓這些動物的聲音無法傳出去。

屋子的中間，擺著一個神壇，上面供奉著一個靈位，

靈位被紅布蓋著，看不到上面的字，在靈位之前，燃著三炷香。

淡淡的青煙在屋中漂浮著。

在屋子的最裡面，有一張床，一隻有三條尾巴的白色狐狸盤坐在上面。

在狐狸的身下，鋪著一張白色的虎皮，碩大的虎頭被狐狸當做枕頭靠在那裡。

狐狸看到伊一走了進來，抬起頭，一雙充滿靈氣眼睛不停的轉動。

伊一走到了床邊，坐下，將狐狸抱在了懷裡，

他那雙冰冷的眼睛出現了一絲溫柔，

他輕輕的摸著狐狸柔軟的毛，說道：

「外面來了一隻妖王，一隻很強大的妖王，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強大的妖王，

等我奪了他的內丹，一定能夠治好你的傷。

你的傷好了以後，就能夠變成人，我就帶你離開這裡。

這個世界變化很大，我會帶你到處看看，

我們去巴黎看埃菲爾鐵塔，去埃及看金字塔，去尋找那傳說中的樓蘭古國，去吃遍全天下的美食，你說好不好？」

狐狸的頭縮了縮，朝伊一的身上靠了靠，雪白的皮毛之上出現了一層銀霜。

伊一朝靈位看去，眼中露出一抹狠毒之色，他怒道：

「你又為他上香，我讓你將他靈位擺在這裡，已經足夠容忍了，你竟然還給他上香。」

他用力一扔，將狐狸扔到床上。

狐狸打了一個滾，縮在牆角。

這是一隻優雅的狐狸，哪怕是被摔了一下，連打滾的姿勢都那麼優雅。

伊一走到靈位之前，一把將那三炷香給拔了出來，扔到地上，狠很的踩在上面。

三株香被他踩得熄滅了，他還不解恨，用狠狠的跺上數腳，將香踩得粉碎。

他指著靈位，狠狠的罵道：

「都是你，都是你勾引我老婆，要不是因為你，她會受了這麼重的傷，這麼多年來一直不好，我要拆了你的靈位。」

狐狸一下子跳了過來，跳到了靈位之前，看著伊一，眼中儘是哀求之色。

伊一更加生氣，指著狐狸罵道：

「你這個騷狐狸，他都死了多久了，你還不能忘記他，

我這些年為了你，殺了多少妖，造了多少殺孽，難道你都看不到么？

等我以後死了，一定會下十八層地獄的。

我為你做這麼多，你竟然還護著他！

你給我讓開！」

狐狸站在靈位前，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

它閉上了眼睛，昂著頭，似乎在說，你要毀了這靈位，就先殺了我。

伊一見到狐狸這樣，非常的失落，他抬頭看看牆上的鐘，說道：

「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幫你取內丹，等你變回了人，我就帶你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再見到這個靈位。」

他推開門一看，林夕依然坐在那裡，看著面前的那碗面。

碗面幾乎沒少，除了林夕剛剛吃的第一口，林夕就再也沒有吃過。

那雙筷子被林夕整齊的放在一旁。

伊一走了過去，問道：「面不和你的胃口么？」

林夕搖了搖頭。

「那你為什麼不吃？」

林夕抬起頭，朝伊一看去，說道：「我怕吃多了，會將所有的事情忘掉。」

伊一站在那裡，許久未動。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伊一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他真的很不會笑，笑比哭還要難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孟婆湯煮的面，誰敢吃！」

伊一臉色大變，後退了兩步，問道：「你……你怎麼知道這是孟婆湯？難道你喝過？

不可能的……你即便喝過孟婆湯，也不會記得的，你……你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可你剛剛不是吃了面了嗎？怎麼一點事情都沒有？」

「我吃了面，但我沒有喝湯！」林夕說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認識孟婆湯，當他將那幾根麵條吸入口中的時候，他的腦海里就奔出了「孟婆湯」這三個字。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口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熟悉，就好像前世吃過成千上萬次一樣。

孟婆湯是孟婆精心調製，取自世間七情，

喜、怒、哀、懼、愛、恨、憐，

在用六欲調和，

求生欲、求知慾、表達欲、表現欲、舒適欲、情慾，

方成這天上地下第一美味的湯。

孟婆湯雖然美味，但是世人皆不知，

那是因為凡是喝過孟婆湯的人，就會忘記一切，也忘記了湯的味道，

他們將自己的一切融入到湯之中，讓湯更加的美味。

無論是鬼、人、神、佛，三界眾生，幾乎都不能抵擋孟婆湯的美味。

林夕只是吃了一口面，麵條上沾著少許的孟婆湯，

這些孟婆湯還不足以讓他忘卻一切，卻勾起他對於孟婆湯的回味。

他坐在那裡一動不動，不是他不想動，而是他在掙扎、在抗拒，

他在忍著端起麵條，將湯一飲而盡的衝動。

他很幸運，這一碗孟婆湯不是純粹的孟婆湯，

是伊一改良后的孟婆湯。

如果是孟婆做出來的孟婆湯，別說林夕忍不住，恐怕第一個忍不住的是伊一。

「妖王不愧是妖王，果然與眾不同，但即便是拼上性命，我也要殺了你！」伊一咬著牙說道。

他回到了平日里做飯的地方，左手拿著菜刀，右手拿著鍋鏟，氣勢洶洶的沖了回來。

他很怕林夕，但是他有不得不戰的理由，

他站在林夕的面前，說道：「只要你交出內丹，我就可以饒你的性命。」

「內丹？你說這個么？」林夕從口袋裡，掏出了那枚內丹，那枚楊莉莉留下的內丹。

「不是這個，我要你的內丹，妖王的內丹！」

伊一威脅道，「我在面里下了斷魂散，雖然殺不死你，但也會讓你使不出任何法力，我不想殺你，只要你的內丹救我的妻子，我保證，你獻出內丹以後，我夫妻二人一定會竭盡全力助你重新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