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季拉的月亮

色季拉的月亮

老琚

傳說色季拉的月光能夠讓人的心凈化。月圓的頭一天，正值周日，我和幾個廣東援藏的志願者一起來到色季拉山口觀月。

我們一行六人到達色季拉山口時，大約下午的五點來鍾。這時的色季拉山口陽光溫暖，藍天如洗，遠處的南迦巴瓦峰和加拉白壘峰清晰可見。我們以為今天會大飽眼福，能夠看到日照金山。但很快南迦巴瓦峰頂便被不知從那裡飄來的雲朵籠罩，這雲朵迅速形成一片雲層，將南迦巴瓦峰和加拉白壘峰擋得嚴嚴實實。看那架勢，估計看日照金山的希望是要泡湯。

趁著等待的時間，我們七手八腳地支起了帳篷。

在我們一行人中，有近一半人是應屆的大學畢業生，他們都是因為懷揣著一個夢想，成為了援藏的志願者。他們從小到大都生活在優越的環境中，沒有戶外生活的經歷，面對著一堆戶外裝備，自然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從哪裡下手。但他們都很努力，很快就理清了頭緒，各自安排好自己的帳篷和卧具。

天色漸暗，籠罩著南迦巴瓦峰的雲層始終不肯散去，我們只好放棄看日照金山的想法。夜晚降臨的色季拉山口，風聲漸大，氣溫漸降，我們有些抵擋不住這山上的寒意。好在路邊的經幡山下，有一棟空著的小木屋。我們便擠在小木屋裡，一邊吃著晚餐，一邊等著月亮的升起。

我們一直等到九點來鍾，天空始終被厚厚的雲層遮蓋，遲遲不見月亮的蹤影。大家都等得有些困了，紛紛鑽進各自的帳篷，只說月亮出來的時候叫他們一聲。由於他們大都沒有過戶外宿營過，想體驗一下睡帳篷的感覺，小木屋裡就剩下了我一個人。

地處318國道邊的色季拉山口，過往的車輛不斷，直到十一點之後，過往的車輛才漸漸少了起來。快到十二點的時候，色季拉山口終於進入一片沉靜，這時一片清涼的月光從窗口瀉進小木屋。

我走出小木屋，抬頭看見天空依然被厚厚的雲層遮蓋著，但云層中露出一個洞天，如同一個很有創意的窗口。洞天的四周，雲層是一種絨絨的白，再往裡，是白得透明的絲絲縷縷。透過這個小洞天，是一小片藍得深遠，藍得透亮，藍得神秘的天空。在這片藍色中，是一輪明月。雖然才是農曆十四，但今夜色季拉山口的月亮已是圓得沒有一絲欠缺。

我用手機拍了一張月亮的照片后，便招呼睡在帳篷里的大家起來看月亮。

動作最快的是向英，但她鑽出帳篷后，剛才天空上露出的小洞天又被另一片雲層遮蓋，那輪明月已不知去向。向英看月亮被雲遮霧鎖，又招呼大家不用起來了，待會兒月亮出來她再叫大家。

這時月亮雖然被雲層遮蓋，但月光卻透過厚厚的雲層，照得色季拉山口如同白晝，可從看見遠山線條的起伏，可以看見近處五彩的經幡在風中呼啦啦地飄揚。那水銀瀉地一般的月光，讓色季拉山口成了一個清涼的世界。

向英沒有回帳篷，我們站在這個清涼的世界聊了許多。向英是惠州日報隨援藏志願者派駐魯朗的記者，是個喜歡獨自旅行，很有才氣的女孩子。我們聊起了各自的工作和生活，聊起了各自工作和生活中遇到過的問題。在這個清涼的世界里，這片清涼的月光下，我們似乎在講述一個故事，而不是自己的經歷。我不知道是因為色季拉山口的寒冷，還是這片清涼的月光在照耀色季拉山口的同時，把我們的思想過濾。讓我們在講述自己的經歷時沒有了情緒和感情的色彩，只是淡淡地說著經歷中的得失。

這個時刻，我突然想，如果能保持這種心態，以這種心態面對生活，生活該是什麼樣的？

回到小木屋后，我久久不能入睡。直到一輛車停在了小木屋門外。我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聽到一個人從車上下來，聽到他大聲地念誦著經文從小木屋門口走過，向屋后布滿經幡的山坡而去。他的聲音堅定有力，充滿虔誠。過不多久，他又大聲地念誦著經文從經幡叢中走了回來。

車子開走後，他的聲音仍然在我心裡回蕩，我覺得我的心裡透進了一道光亮。我打開手機，看著剛才拍的月亮的照片。照片中的月亮是那樣純靜、聖潔。我把照片發進了朋友圈，加了一個標題名：上天開了一扇窗，讓我看到今晚色季拉的月亮。

一個朋友問我有多久沒有看月亮了？我說很久很久，久到我已經記不得我上一次看月亮是什麼時間的事了。

朋友說我們總是在為生活奔波，常常忽視對自然的感受。其實自然中早就存在我們苦苦追求的啟示。感受自然，既是感受生命的本質，也是感受生命的意義。感受自然的過程，也就是感受生命的過程。朋友說一個不能感受自然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人生。

我明白了朋友話里的意思。

這個夜晚，在色季拉山口的小木屋，我的心裡有了一輪月亮，它是那樣純靜、聖潔。月亮的光芒照得我心裡一片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