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等待(3)

第四章:等待(3)

李然瞪她,又在她楚楚動人的笑容下軟化:「什麼分手?我們不是才開始嗎?」可是在感情方面,女人遠遠比男人有遠見。晚上教學樓十點半打了熄燈鈴,他倆才跟著人流出來。「複習得怎麼樣?」「嗨,我們中文系,想不及格都難。你呢,我給你借的小說好看嗎?」「我們物理系的一般不看外國小說,記不住人名。」「真沒文化,跟我媽一樣。」「那當然不能跟你們中文系的比了,專業看小說的,多滋潤。」「你諷刺我?」蒙蒙厲害地問。「不敢,是羨慕,一直就盼著有個中文系的女朋友,好啟蒙自己。」「沒看出來,你還挺貧的。」「我是說真的。」說著兩個人都笑了。——「那你明天還來陪我嗎?」蒙蒙靠在路旁的一棵樹上問他。「蒙蒙,我明天要出差。」李然一隻手撐住樹榦。她不說話了,過一會兒才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啊?」「最晚兩個星期。」「那我都去北京了。」「哪天走?」「7月8號或是9號吧,也許晚點,我哥八一建軍節結婚。」「蒙蒙,我一定在你去北京前趕回來。」「你不能不出差啊?」她賭氣地說,「好吧,我跟別人看電影去。」她在等他哄她,他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轉過身,她看到他低著頭,手臂撐著樹。他不高興了,她心裡挺怕他不高興的。她拉他的衣襟,小聲地說:「我不去了不去了。」他衝動地把她擁進懷裡:「沒事沒事,真的,可是別告訴我。」她的嘴唇迎住了他的,兩個人糾纏不清地吻著。「我愛你。」她這三個字,是吐出來的三朵花。在周蒙母親看來,從一天到晚不著家,到現在一天到晚不出門等人家的電話,女兒不只是戀愛了,是愛得發昏。跟伊說話呢,伊心不在焉,不跟伊說話呢,伊一個人坐在那裡莫名其妙的就臉紅起來。本來吃得少,現在簡直不用做伊的飯,盤問伊,三句能回一句是好的,並且不耐煩——「哎呀,媽,我又沒說要嫁他,你管他父母是幹什麼的?」方德明女士一向以處事公正自許,對自己的一兒一女也講究平等對待。不過近幾年來,一是兒子從上大學起就在北京,母女兩個相依為命,她難免多疼周蒙一點兒;二是這從小精靈古怪的女兒長大了不知多善解人意,方德明女士這才體會到俗語講的,女兒是媽的貼身小棉襖。她也不再指望女兒事業有成,三歲看到老,伊不是那塊材料。方德明女士學問做得好,人情也練達,如今不比她們從前的時候,女孩子自己做得好還不如嫁得好。所里是有不少女孩子陪讀出國的,方德明女士自己也出國好幾次,她卻並不希望女兒走這條路,國外好是好,太辛苦了,周蒙從小身體差,懶散慣了,哪吃得了那個苦啊。聽說李然還是北大畢業的,方德明女士頗有意外之喜,深覺女兒不僅比兒子體貼,也比兒子有眼光。不過有一點,那個叫李然的男孩子比女兒大好幾歲呢,他又是報社記者,不比學校研究所里這些書獃子,做母親的不能不防著點兒。想要提醒伊幾句呢,在伊這個年紀,又是火一般熱的時候,大人跟伊講話也要看看伊的臉色了。每次他離開了,她才想起最最重要的一件事還沒有說。好比這一次,周蒙萬分懊悔忘了叮囑李然每天給她打一個電話。她本以為,她當然以為,第二天就會有他的電話的,可是已經四天了,她還沒有等來他的一個電話。苦就苦在這裡,她要找他的時候從來都是無從找起。從一認識他就開始等他,等他的人等他的電話,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還沒有一天,可她等了他多少天了?不,她等他還不是從認識他開始的,遠在那以前。很多女孩子都等過吧,等著冥冥中的一個人,這個人也許永遠都不會來,也許就在下一刻出現。周蒙深刻地明白了什麼叫做等待。不過,真正的深刻,還要到很久很久以後——即使這一生她都不能再與他相見,即使他讓她失望,即使最終她不跟他走,她還是會等他的。不是為一個結果,而是一種心情。等待和愛情有著相同的本質,那就是捉摸不定:也許他明天就回來了,也許他永遠不回來。——答案?你永遠不知道。等待里當然離不開猜疑。上一次周蒙很疑惑李然跟劉漪有比性關係更嚴肅的關係——婚姻關係,等待的時間越長,懷疑越來得有根有據。一開始李然就是若即若離的,他內心想必是有一番掙扎的吧?周蒙幾乎要斷定李然這個已婚男人從此不敢再來見她了,她不願意接他的電話是有苦衷的,既怕他跟她攤牌,又怕他再騙她。現在她明知自己離譜,李然一連幾天毫無音信,她又不免疑惑起來,他到底是出差了呢還是在那個女人身邊?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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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無處安放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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