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趙德發說:「二奶總比大奶好
在工作的強大壓力下,歐陽決定正式辭職。她說:「我不成二奶了嘛!」趙德發說:「二奶總比大奶好!」
歐陽一虹聽得目瞪口呆。可以任意找一位女博士上床,這話是太猖狂了,太絕對了,太不好聽了。但並非沒有可能。市場經濟的發展改變了人們心中原有的道德尺度,學問家們天天都在說錢不是萬能的,可錢天天都在充當萬能的角色。錢偏偏喜歡跟做學問的人做對。學問最終沒能斗過錢,不少做學問的也拜倒在了錢的腳下。緊接著倒下的還有性。性這個東西,它不再神秘,甚至不再隱秘。性已經突破了最後一層道德底線,大家都洞若觀火了。人們可以認為偷盜是不道德的,打人是不道德的,坑蒙拐騙是不道德的,卻沒人說跟人同居是不道德的。任何一個時代的愛情都不象當下這樣撲朔迷離,愛情生活中極力盛行著霸權主義和拿來主義。在我們附近的每一個居民小區里,在那個居民小區大門內最顯眼的地方,居委會都辦著一板黑板報,上面寫著很單獨的一行字:「親愛的居民,請你務必做好避孕措施!」彷彿一走進居民小區首先就要考慮到避孕,可以設想非婚姻的愛情是無處不在了。在這些避孕措施之中,有幾個是合法的?滿大街都是手挽手的男女,沒有幾對真正的夫妻。大都是假的,是野的。手拉著的都是別人家的人。這是歐陽一虹每天都要看到的一件事實。歐陽一虹早就從同行們的嘴中聽說過,某某著名高校的高材生,一向對自己的男友守身如玉,卻跟一位老闆見面第一天就上了床,第二天早晨起來時,還不知道老闆的真實姓名。身邊只扔了五千塊錢。而老闆卻四處炫耀,說他搞了某某大學的高材生。她還聽說,某某電視台節目主持人剛剛主持人兩年時間就開上了賓士,她哪來那麼多的錢?不是後面有老闆撐著是什麼?而她還親眼看到,一個老闆指對熒屏上的女主播說:「她平時穿的衣服都是我從法國給她帶回來的!」那個得意忘形的死樣子,就象總理接見了一樣。
可要歐陽一虹放棄記者這份工作,又是她所不願意的。作為一名普通的復旦大學中文系畢業生,眼下在大學生多如牛毛的情況下,找到一份記者的工作已經很不容易了。當記者原本是新聞系畢業生的事,可她喜歡記者這個行當,可以拋頭露面,可以做無冕之王。為了安排她的工作,家裡把所有的關係都用上了,最後終於如願以償。她只做了一年見習記者就順利成為真正的記者了,算得上一路順風。就在這一年時間裡,她還獲得過本市年度最佳新聞作品獎。報社的人都說她是一位有前途的記者,完全有可能成為一個「名記」。可話又說回來了,她每天採訪的都是那些大富豪,他們有名車,有洋房,還有幾輩子用不完的錢。吃一頓飯她要掙兩個月。那種瀟洒天天感染著她。核心問題是,在那些有錢的老闆中,除了那些儒商外,未必有幾個在知識水平方面趕得上她的。個別老闆,新聞標題起「文」一點,他們都不知道是啥意思。可他們偏偏擁有大筆資金。他們不斷地在為社會做貢獻,不斷地在納稅。歐陽一虹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困惑期。全社會都在為此而困惑,她更困惑。有時候她也想,你懂得「之乎者也」有什麼用?懂得唐詩宋詞有什麼用?有一支筆又有什麼用?統統都不能當飯吃。能當飯吃的,一是飯的本身,二是購買飯的錢。如果一個身無分文的博士生導師和一個十惡不赦的罪犯同時去飯就餐,飯店絕不會因為博導知識淵博而給他吃飯,也不會因為罪犯的罪大惡極而不給他吃飯。歐陽一虹每月辛辛苦苦只有兩三千來塊錢的工資,人人都說她筆下生花,可光開花不結果也不行。而她那些採訪對象,常常因為她筆下的文章而使股市飈升,或使產品走紅。她不會因此而多拿一分錢。現在禁止有償新聞了,所有的採訪對象都是上面規定的,記者本人沒有多少採訪自主權。再說,那些大戶身邊是不愁沒有記者的,也不愁沒人吹捧。能夠接待你就很不錯了,有時還要吃閉門羹。那就更別說從採訪得到什麼好處了。每回採訪完畢,她帶回去的就是一摞紙,各種資料和宣傳畫。偶爾給你一點紀念品,也值不了幾外錢。有時候,面對採訪對象的豪華與奢侈,她竟然有些自慚形穢。剛入門時那種強大的自信心沒有了,採訪時提問的鋒芒也沒有了。她有些支撐不住自己了。
趙德發放出每月一萬塊錢的誘餌,是想讓她徹底上鉤。上鉤之後是擺脫不掉的。他已經從心裡看上了歐陽一虹。那絕不是跟燕燕一樣的玩玩就算了。跟燕燕是逢場作戲,跟歐陽一虹是不能做戲的,因為她本身就不是做戲的人。他相信,這個秀外慧中的女孩所具有的魅力是強大的。但他更強大。他決心用他的愛和自身的財富來俘虜對方的強大,把她的心身都變成他的。
趙德發的建議正逢其時。每月一萬塊錢對歐陽一虹還是有吸引力的。儘管趙德發提出了讓她放棄工作的意見,可她還在堅持上班,堅持做一名好記者,每天都把自己打理得神采飛揚。真正使她下定決心的,是那天晚上開會回來。因為趙德發沒有時間去接她,她就自己坐公交車,因為她還要轉乘一次地鐵到浦東。下車時發現錢包沒了,身上只找到四塊錢。地鐵處有個殘廢老太婆,在那裡乞討。她又拿出一塊錢給她。就只剩餘三塊錢了。這是她身上的全部家當。從浦西坐地鐵到浦東還要兩塊錢。這期間她特別害怕還有意外花錢的事。出了地鐵口,她便感覺自己成了窮人。天忽然下起雨來,按照往常,她會毫不猶豫地打的回家。但這天沒有,她身上只有一塊錢了。一塊錢能做什麼?地鐵口離家還有三站路,她便一步一步往回走。期間她又給趙德發打電話,想讓他去接她,趙德發還是忙著陪客戶吃飯。有一筆電腦設備安裝工程要談,一百多萬元的生意,他做生意的原則是,歷來主張抓大放小。大生意哪怕利潤低一點也是要做的。歐陽一虹繼續步行。回去之後,腳肚子都走酸了。
晚上,簽訂了合同的趙德發興高采烈地來了。歐陽一虹便對他說了下午步行回家的事。趙德發說:「你為什麼不打的回家?」
歐陽一虹說:「錢包丟了,可我身上沒錢啊。」
趙德發說:「你太傻瓜了。把你送回家后,你再給司機找錢不就行了嗎?」
她想也是,人一急,就沒主張了。
趙德發看她這樣每天跑來跑去的也很難受。說:「算了吧,別上班了!」
歐陽一虹說:「你養活我?」
趙德發說:「我養活你!」
歐陽一虹笑道:「那我成什麼人了?我不成二奶了嘛!」
趙德發不容置否地說:「二奶有什麼不好?天下男人都是疼小老婆的。二奶總比大奶好!真正悲哀的是大奶!」
二奶總比大奶好。趙德發的話多少給她了一點鼓舞和信心。這回她是下決心不幹工作了。不過她還要做個申明:「我告訴你,我不是什麼二奶。我跟所謂的二奶有著本質的區別。我反覆掂量過,我跟你趙德發之間的關係,對你叫婚外情,對我叫愛情。因為你是有婦之夫,我們的關係可能不受法律保護,但也不在法律懲罰的範圍內。」
趙德發說:「你不是很明白嘛。」
歐陽一虹說:「儘管現在我不是二奶,也不是大奶。可是,當我『轉正』之後,你會找個二奶把我變成大奶嗎?」
趙德髮指天發誓說:「我趙德發要做任何一點對不起你的事,五馬分屍!」
「那我就相信你了。你可別把我往火坑裡推。」
猶豫了幾天後,歐陽一虹就堅決辭職了。這對她來說,無疑是個天大的決定。這個決定將決定她今後的命運走向。